第09章誤會重重雙雄決鬥危機處處外貨齊來

    一、風中傳來的秘密

    「針迷駝失怕崑崙,穴處巢居何足論?手把黑紋藤竹杖,靈山頂上叩天門。」這是古人吟詠崑崙的詩句、崑崙之險,是自古以來的旅人都視為畏途的。

    此際卻有一對年青男女,好像把這艱險的行程,當作賞心樂事。他們踏碎了崑崙山上的千年冰雪,馳目騁懷,迎風邁步。

    這對年青的男女,就是衛天元和上官飛鳳了。

    衛天元贊道:「啊,真是奇景!」上官飛鳳隨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山上冰川交錯,儼如銀龍飛舞,還有許許多多的冰塔群,在陽光下幻出七彩虹霓。

    上官飛鳳道:「你剛剛游遍江南,想不到你也會喜歡此地。」

    衛天元道:「杏花春雨江南,固然很美,駿馬西風冀北,又何嘗不美?」

    上官飛鳳道:「駿馬西風冀北,還有人讚美,這個地方,卻少人讚美了。」

    衛天元道:「少人讚美;那也是因為很少人來過的緣故。依我說,還得加上一句。」

    上官飛鳳道:「加上一句什麼?」

    衛天元道:「駿馬西風冀北是陽剛之美,杏花春雨江南是陰柔之美,冰川玉樹崑崙則是高潔之美!」

    上官飛鳳道:「你從未來過這個地方,初來或者會覺得景物新奇,住下去只怕就不慣了。」

    衛天元道:「要是讓我選擇的話,我倒願在崑崙過這一生。」

    上官飛鳳道:「為什麼?」

    衛天元道,「江南雖然很好,但江南大過繁華,許多天然美景,都給俗人玷污了,不如這裡乃是世外桃源。而且江南水軟山溫,容易消磨意志,而在這琉璃世界之中,則能令人心胸明淨。當然各人有各人的喜愛,對我來說,我喜歡這裡多些。」

    上官飛鳳笑道:「這我就放心了。」

    衛天元道:「哦,你本來擔心什麼?」

    上官飛鳳道:「我是在這裡長大,將來也要終老此地,假如你不喜歡這個地方,……」

    衛天元笑道:「你真傻,我喜歡你,當然也會喜歡你所喜歡的任何事物。何況我又的確是喜歡這個地方呢?」

    兩人情話綿綿,風卻越刮越大了。

    許多奇奇怪怪的聲音隨風吹來,如猿啼、如虎嘯;如萬馬奔騰,如千軍赴敵;如鮫人夜泣,如狂士高吟……

    衛天元道:「咦,這裡的風聲也與別處不同,怎的會夾有這麼多怪聲?」

    上官飛鳳道:「你看看山壁。」只見山壁上無數小孔,就像蜂巢一般。

    上官飛鳳道:「怪聲的來源,就是因為風從這些不同形狀的洞孔穿過造成的。」

    衛天元道:「咦,好像還有人聲?」

    上官飛鳳凝神細聽,說道:「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人在大山壁那邊說話。」

    衛天元和她一樣,是練過聽風辨器之術的,在風聲和各種怪聲之中辨別人聲,他們都可以做得到。

    只聽得有個人說道:「崑崙山上,幻劍靈旗。不奉靈旗,幻劍誅之。嘿嘿,真是好霸道呀!」

    衛天元道:「咦,你聽,他們說的不是你的爹爹嗎?」

    上宮飛鳳道:「我聽見了。暫且不要攔阻他們,讓他們說下去。」

    另一個笑道:「上官雲龍的霸道不會長久的。我敢打賭,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的……」

    第三個人喝道:「老二,你忘記了禁令麼?不可說出那人名字!」那「老二」笑道:「在這個地方,還怕有人聽見麼?而且風颳得這樣大,即使有人在近處,也聽不見。」

    第一個人大約是他們的首領,說道:「老三的話是對的。不管有沒有人聽見,咱們答應過人家的就不能犯禁。」

    「老三」道:「那麼,我說宇文夫人,可不可以?」

    「老大」道:「她也算得是咱們半個主人,不過她和上官雲龍作對,那已是公開了的,倒是少些顧忌,不知你要說她什麼?」

    「老三」道:「我勸你們當心她一些,這個婆娘的手段非常陰險的。」

    「老大」道:「她的『德行』我比你清楚,但這也是彼此利用利用嘛。」

    「老三」道:「你還記得上次她要咱們幫她母子做戲的事嗎?

    我們已經幫她騙得齊勒銘的女兒上了她的當,但結果怎的,她答應我們的好處我們現在都沒得到,白白捱了她的兒子一頓打。」

    「老大」道:「那是因為她只能使齊漱玉這小妞兒上當一時,但這小妞兒畢竟沒有去做他們宇文家的媳婦。」

    「老二」道:「那就是她的事了,我們只答應幫她做戲,可並沒有給她寫下包單,包保她一定可以娶成功媳婦的。」

    「老大」道:「我並不是說她有理,但她目前正在圖謀大事,咱們也不能將她逼得太緊。她已經說過,待這次事成,前次加倍奉還。」

    一向喜歡和「老二」抬槓的「老三」此時亦已站在「老二」一邊,說道:「宇文夫人是有名的狐狸,大哥,你也不能太過相信她的活,須得當心重蹈上次覆轍。」

    「老大」道:「這次和上次不同,這次的事情,是以那個人為主的。」

    「老三」道:「那個人我們是相信得過的,但我們賣了氣力,倘若只得到半數報酬,也是不值。!

    「老大」道:「相信這一次她不會拖賴的了,因為倘若事成,她得到的好處實在非常之大。」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但你們也不能胃口太大,要知道咱們這次不過是幫他們搖旗吶喊。」

    「老二」道:「大哥,咱們也不可妄自菲薄。不錯,和上官雲龍、宇文山主這些頂兒尖的人物相比,咱們是微不足道。但若是和上官雲龍手下那十三家頭目相比,咱們也不見得差到哪裡。」

    「老三」忽道:「事若不成,那又如何?」

    「老大」苦笑道:「不奉靈旗,幻劍誅之。事若不成,咱們只怕已是性命難保了。」

    「老二」道:「是呀,咱們雖不過是搖旗吶喊,但同樣是賣命的勾當!」

    「老大」笑道:「你放心,正如你剛才說過,上官雲龍恐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一定會成功的。」

    此時衛天元和上官飛鳳已經轉出那個山坳,風勢也漸漸小了。

    上官飛鳳道:「他們是秦嶺三英。老大秦兆陽、老二駱宏、老三盧志高。」

    衛天元道:「我知道這三個人。什麼三英,是三頭卑鄙的畜牲!」

    上官飛鳳道:「他們幫金狐欺騙你的師妹,當然是要給他們一點懲戒的,但請你讓我來。」

    衛天元道:「你要留下活口,盤問口供?」

    上官飛鳳道:「不錯。他們不屬於西域十三家,但以往也是遵從我家號令的。聽他們的口氣,似乎不但已經和金狐勾結,而且還和我們這邊一個重要的人物正在進行一項陰謀。他們三方面所做的買賣,不用說是要對付我的爹爹的了。我非查個清楚不可。」

    風已停了。

    衛天元道:「好,那就去吧。」

    風聲停止,「秦嶺三英」聽得見後面有人來了。他們回頭一看,看見追上來的是上官飛鳳,不禁大吃一驚。

    「老大」秦兆陽連忙強攝心神,領先施札,躬身說道:「大小姐,你回來了!」

    上官飛鳳笑吟吟說道:「不敢當。你們連我的爹爹都不放在眼內,我怎受得起你們的禮?」

    秦兆陽暗暗吃驚,說道:「大小姐,這是哪裡來的話?請你別信謠言。」

    上官飛鳳道:「你要知道是哪裡來的嗎?好,你聽着。」當下模仿他剛才的口氣說道:「崑崙山上,幻劍靈旗。不奉靈旗,幻劍誅之。嘿嘿,真是好霸道呀!」

    這一下令得他們全部呆了。

    「老二」駱宏首先發難,一揚手就是三柄飛刀,喝道:「妖女,老子與你拼了!」

    「老大」秦兆陽卻不聲不響,突然把他的獨門兵器折鐵扇一張,向上官飛鳳立施殺手。

    「老三」盧志高膽小狡猾,他是練地堂刀的,擅長翻滾,立即臥倒,滾下山坡。

    只聽得一片斷金碎玉之聲,三柄飛刀給上官飛鳳一劍削成六截。

    劍光一發即收,秦兆陽的折鐵扇只剩下扇柄,精鋼打成的扇骨則已碎成片片。

    衛天元喝道:「回來!」他並不追上前去,在距離十步之外,只是伸手一抓,盧志高就好像給人抓着似的,還未曾滾下斜坡,就身不由己的給橫拖直曳拖回幾步。

    誰都不敢妄動了。

    上官飛鳳冷冷說道:「你們若想免受幻劍之誅,快快從實招來。那個人是誰?」

    「秦嶺三英」對那個人極為忌憚,都想另外的兩個人先說,自己卻不作聲。

    上官飛風道:「第一個說的我馬上放他!」還是沒人說話。

    上官飛鳳一聲冷笑,繼續說道:「第二個說的我刺瞎……」這下有反應了。

    她話猶未了,盧志高便即叫道:「我……」他剛要說出那人名字,忽覺眼前一片黃,喉嚨好像給無形的魔手扼住,迅即眼睛一黑,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碰上同樣遭遇的不僅盧志高。這剎那間,每個人都感覺眼前一片黃。

    突然有一股鳳砂向他們襲來!

    風早已停止,這是人為的風砂。有人埋伏在距離他們不遠之處的一塊岩石後面,用噴筒噴出這股風砂。

    上官飛鳳應變快極,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翻出數丈開外,身上沒有沾着一粒砂子。

    衛天元連劈兩掌,掌風把朝他噴來的黃砂盪開。

    塵霧迷漫中,隱約可見一條人影沒入沙塔群中。

    衛天元叫道:「啊,是金狐!」

    上官飛鳳沒有說話,走回原來的地方察視。

    噴筒噴出的砂子當然不會很多,此時早已恢復精明。

    只見「老大」秦兆陽和「老二」駱宏亦已倒在地上了。

    「秦嶺三英」已是盡遭毒手。

    上官飛鳳審視片刻,「咦」了一聲,說道:「奇怪,果然是穆家的獨門暗器之一,奪命神砂!」

    衛天元倒是覺得上官飛鳳的「奇怪」才是奇怪。

    「金狐剛剛逃跑,你沒有看見她嗎?」衛天元道。

    上官飛鳳道:「恐怕不是金狐!」

    衛天元道:「難道是銀狐?但決不可能是銀狐的!」

    上官飛鳳道:「當然更不會是銀狐。」

    衛天元道:「那麼除了金狐,還能有誰?我雖然沒有看見她的面貌,但她的身形我是決不會看錯的。哼,她分明是怕那三個傢伙供出她的陰謀,故此殺人滅口!」

    上官飛鳳道:「不錯,那個女人的身形是很像穆家姐妹,但你難道沒有發覺,她的武功比銀狐卻好得多!」金狐的武功是不及妹妹銀狐的,言下之意,金狐更不必說了。

    衛天元呆了一呆,說道:「不錯,那人的武功的確好像是在銀狐之上。」要知那人雖然是用噴筒射出毒砂,但要傷人於百步之外,還得加上強勁的劈空掌力才行。衛天元一想,銀狐的武功的確是還未能達到這個造詣。而且那個人的輕功也是銀狐比不上的。

    上官飛鳳道:「還有一點,那人的年紀比金狐大。」

    衛天元詫道:「塵霧迷漫,你怎麼看得出來?」

    上官飛鳳道:「從她的輕功身法上可看出來。我問你、年輕人施展輕功,是不是腳尖先行着地的?」

    衛天元道:「一般人施展輕功都是如此的,不僅年輕人。」

    上官飛鳳道:「但你可有注意那個人是腳眼先落地的?」

    衛天元道:「啊,這一點我倒沒有注意到。」

    上官飛風道:「年紀大的人肌肉的彈力較弱,但用腳跟踏地,地面所受的力道較大。不過,彈起的時間則比腳尖着地的時間長。她是將重身法和輕身法混合使用的。」

    衛天元懂:「我懂了。她是以功力彌補彈力之不足。由於她功力甚深,腳跟重重一踏,借地面的反彈之力就跳得更高躍得更遠。但一般人沒有她的功力,此法則不可行了。」

    上官飛鳳道:「所以表面看來,她的輕功比銀狐好,其實只是功力比銀狐高而已。」

    衛天元道;「輕功是你的專長,這門學問我甘拜下風。我更佩服你的觀察入微。」

    上官飛鳳笑道:「多謝你的夸狀。但有一點你是說對了的。」

    衛天元道:「是哪一點?」

    上官飛鳳道:「殺人滅口。」

    衛天元笑道:「她殺人的動機是誰都猜得出來的,你不必替我挽回面子了。不過她用來殺人的暗器是穆家獨有的奪命神砂,而穆家暗器的傳人又只有金狐銀狐這兩姐妹,要是還有第三個人的話,江湖上早就應該知道了,這你又作如何解釋?」

    上官飛鳳道:「我就是因為解釋不來,所以覺得奇怪。」

    衛天元道:「猜想不到,那只有趕快回去告訴你的爹爹了。

    白駝山方面有人和你爹爹的得力手下暗中勾結,密謀叛變,這一點大概也是可以確定了的。至於那個人是否金狐,問題倒屬其次。」

    上官飛鳳道:「大哥說得是,咱們趕快走吧!」兩人加快腳步,穿過了冰塔群,愈上愈高。山勢也愈來愈險。腳下雲氣瀰漫,群峰羅列,恍如雲海中星羅棋布的島嶼。

    衛天元無暇欣賞奇景,施展渾身本領,亦步亦趨的跟着上官飛鳳上山。陡然間,只覺眼睛一亮,只見山上建築,恍如一片琉璃宮殿,那些屋字都是水晶、雲石、晶鹽與及堅冰所造,通體透明,在夕陽返照之下,霞彩奪目,閃閃生光,奇麗無比!

    衛天元禁不住嘖嘖讚賞:「啊,真的是人間仙境,我真想不到有這樣好的地方。」

    上官飛鳳微笑道:「那你願意陪我在這裡過一生麼?」

    衛天元道:「有這樣好的地方,你趕我走我也不肯走了。就只怕……」

    上官飛鳳道:「就只怕什麼?」

    衛天元道:「就只怕是高處不勝寒!」

    冰峰高處,雖然是奇寒刺骨,但以衛天元的內功造詣,還不至于禁受不起的。上官飛鳳細味他話中之意,似乎是另有深意。不覺怔了一怔,說道:「你說的高處不勝寒,可是指我們上官一家在武林中的地位?」

    衛天元笑而不答,意似默認,

    上官飛鳳喟然嘆道:「我們這家,以幻劍靈旗,震懾西域,做西域十三家的宗主,號令所至,莫敢不從,但也結下了許多仇怨。說老實話,我也的確是有高處不勝寒之感了。唉,爹爹目前的處境,已經是到了位高勢危的田地了。不過,你也不必憂慮,幻劍靈旗,若是傳到我的手裡,我就只要幻劍,不要靈旗。」話中之意,即是只要家傳武功,放棄西域武林盟主的地位。

    衛天元道:「啊,你當真願意這樣?」

    上官飛鳳笑道:「我只願和你生生世世,永為夫婦。」

    衛天元笑道:「就不知你的爹爹,看不看得上我這個無名小子。」

    剛說到這裡,只聽得有人叫道:「啊,好了,好了,大小姐回來了。」原來已經是有人發現上官飛鳳回來。

    上官飛鳳一愕,不懂他說的「好了,好了!」是什麼意思,問道:「我爹爹呢?」

    那人說道:「西域十三家的首領已經來了十二家,大小姐,你快進去吧!」

    上官飛鳳吃了一驚,問道:「出了什麼事?」

    那人道:「我,我也不大清楚,請你問二山主。」

    上官飛鳳無暇與他多說,連忙和衛天元跑進冰宮。

    舉目一看,只見西域十三家,除了黑石在的莊主之外,果然都來齊了。

    一個紅面老者站起來道:「賢侄女,你回來了。這位是——」

    這個紅面老者叫蓋覆天,是她父親的結拜兄弟,亦即是那人口中的「二山主」。

    衛天元報了姓名,蓋覆天道:「啊,原來老弟就是鼎鼎大名的後起之秀,飛天神龍衛天元,久仰了!」

    上官飛鳳道:「閒話少說,這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十三家首領之一的呼兒蓋牧場場主敖錯說道:「沒,沒什麼,……」

    上官飛鳳道:「沒什麼,那你們何以都來了?」

    敖錯道:「我們聽得風聲,白駝山的人即將大舉來襲,故此趕來迎敵。」

    上官飛鳳道:「為何不見我的爹爹?」

    蓋覆天道:「誰知白駝山主還沒有來,倒是另一個人先來了。」

    上官飛鳳道:「什麼人?」

    蓋覆天道:「齊燕然!」

    上官飛鳳又喜又驚,說道:「哦,齊老前輩來了嗎?」不覺有點奇怪,要知齊燕然的輩份是比她的父親還高一輩的,按理蓋覆天似乎不該直呼其名。

    蓋覆天也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說道:「不錯,我說的可正是有武功天下第一之稱的齊燕然,我本來應該尊敬他的,但……」

    上官飛鳳一皺眉頭,打斷他的話道:「蓋叔叔,我只想知道齊老前輩來了,和我的爹爹有什麼關係?否則,怎的他們兩人都不見呢?」

    蓋覆天緩緩說道:「賢侄女,你猜對了。你不見他們,是因為此刻他們正在比武去了!」

    上官飛鳳這一驚非同小可,說道:「爹爹和齊老前輩比武?」

    蓋覆天道:「不是你的爹爹要和他比武,是他要和你的爹爹比武!」

    上官飛鳳道:「好端喘的幹嘛比武?」

    這個問題本來是應該由蓋覆天回答,蓋覆天卻沒作聲。

    衛天元見她着急,安慰她道:「武功有如棋藝,練得越高,時手越發難求。兩位老人家或許是因為論劍論得高興,故而忍不住妄印證一下武功。二十年前他們不也是曾經比過一次的麼?」

    上官飛鳳稍稍放心,想道:「印證武功事屬平常,但以他們的口氣,好像是齊老前輩逼我的爹爹和他比武的,是否其中還有別情呢?」

    蓋覆天忽道:「這次比武恐怕和上次不同,上次比武的確是點到即止的印證武功,這次比武,恐怕、恐怕就不是這麼樣了?」

    上官飛鳳道:「那是怎麼樣?」

    蓋覆天道:「他們走出來的時候。齊燕然似乎是滿面怒容,我聽見了他說出了兩句十分刺耳的話。」

    上官飛鳳道:「他怎樣說?」

    蓋覆天道:「他說他拼着把幾根老骨頭埋在崑崙山上,非得和你的爹爹見個真章不可!」

    上官飛鳳大驚道:「那不是不死不散的決鬥嗎?你們為何不加攔阻?」

    蓋覆天道:「他們兩位老人家要比武,我們攔阻得了麼?」

    上官飛鳳急忙問道:「在哪裡比武?」

    蓋覆天道:「星宿海!」

    星宿海在崑崙山絕頂,是一個上古冰川的遺址,武功稍弱的人也難上去,上得去也難耐冰峰高處的奇寒。選擇在這個地方比武,實是令人一聽就動魄驚心。

    上官飛鳳道:「蓋叔叔,你趕快和我去阻止他們吧!」

    蓋覆天道:「不行呀,令尊有令,非但不許我們插手,而且是根本禁止我們上星宿海的!他是怕齊燕然說他倚多為勝。」

    上官飛鳳道:「好,你不去我去!」

    衛天元跟她走,蓋覆天伸手一攔,說道:「齊燕然是你的師祖,我們可不能讓你去。」

    上官飛鳳道:「他也是我的未婚夫,我都不伯他幫他的爺爺,你們反而要攔阻他麼?」蓋覆夭見她生了氣,這才退過一邊,說道「賢侄女,我們預防萬一,也只是為了你的爹爹,你信得過他,那就由你們去吧。」

    上官飛鳳道:「多謝蓋叔叔好意。」拂袖便走。

    星宿海在崑崙山絕項,從冰宮出發,輕功好的也得一個時辰,他們走了大約一半光景,只見山上的雪塊滾滾而下,大的有如磨盤,小的也有拳頭般大。上面打鬥的激烈可以想見。

    上官飛鳳憂心如焚,說道:「但願也們不要兩敗俱傷才好。」當下加快腳步,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又跑了一程。忽地聽得父親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聲音從高處傳來,下面的人比較容易聽得清楚。兩人凝神細聽。只聽得上官雲龍說道:「齊老前輩的確不愧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我認輸了。」

    上官飛鳳心中稍寬,暗自想道:「距離這麼遠,爹爹的話語我還能夠聽得見,料想是尚來受傷,唉,認輸了就好。」

    哪知齊燕然的聲音跟着傳來,他說的卻是:「這一招你是故意讓給我的,你當我不知麼?上官雲龍,我和你說,你莫以為認輸了就行,我是決不能就此罷手的。亮出你的寶劍吧,我還要領教你的奇門十三變的幻劍高招!」

    上官飛鳳皺起眉頭,說道:「衛大哥、你的爺爺也未免太好勝了!」

    衛天元不說話,上官飛鳳見他面色有異,說道:「你在想什麼,為何不與我說?」

    衛天元道:「爺爺的確是很好勝,不過就只對你的爹爹例外。」

    上官飛鳳道:「難道他不是想和我的爹爹爭勝?」

    衛天元道:「他曾對我說過和你爹爹在二十年前比武一事,他說那次比武,雖然打成平手,其實已是你的爹爹勝過他了。因為他只是倚仗功力較深才能保持不敗,論劍法你的爹爹已是勝過了他,因此他說,他從沒有佩服過任何人,只有你的爹爹例外。」

    上官飛鳳道:「你說這話,不是為了討好我吧?」

    衛天元道:「我是實話實說,並無虛言。不信,侍會兒你可當面間……」

    話猶未了,上官飛鳳已是面色大變,叫了起來:「呀,那就更加不對了,快走,快走!」

    她的話用不着多加解釋,要知二十年前齊燕然和上官雲龍比武之時,他的年紀雖然較大,但也不過五十多歲,不算太老。

    當時他已甘拜下風,豈有過了二十年還要和對方爭勝?但若不是為了爭勝,那又是為了什麼?

    二、要上官飛鳳填命

    衛天元滿腹疑團,喃喃自語:「我真是想不通,難道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仇恨?」他的爺爺本來要和上官雲龍聯手對付白駝山那班人的,怎的忽然同室操戈,而且是不死不散的決鬥?

    疑團很快就解開了。

    從上面傳下來的聲音,聽得更清楚了。只聽得上官雲龍苦笑說道:「齊老前輩,你要怎樣才肯罷休?」

    齊燕然道:「我不是早已說過了嗎,把你的女兒交出來!」

    上百飛鳳大為奇怪,說道:「咦,你的爺爺要我做什麼?」

    衛天元道:「要你做他的孫媳婦呀。」

    上官飛鳳道,「這個時候你還說笑!」

    山上面的上宮雲龍則在繼續說道,「我的女兒還未回來,你也知道的,她是和你的徒孫一起。看在他們小兩口子份上,咱們似乎也不該由親家變作冤家。齊老前輩,我已認輸,就這樣算了吧。」

    齊燕然道:「我決計不讓天元娶你的女兒!算了?你倒說得好輕鬆!殺人填命,我非要你的女兒填命不可!」

    上官飛鳳道:「咦,我殺了誰了?」

    「丁勃與我名為主僕,實同手足。她殺了丁勃,我不能不眷丁勃報仇!」齊燕然喝道。

    衛天元在下面忍不住大叫:「爺爺,你誤會了!丁勃是給白駝山的妖人害死的!丁勃和我分手之後,我一直是和上官姑娘同在一起。爺爺,你可不能相信別人的胡亂造謠!」可惜聲音從下面傳上去不易,他縱有傳音入密的功夫,站在崑崙之巔的齊燕然也聽不見。

    上官雲龍道:「齊老前輩你一定是誤會了。試問我的女兒有什麼理由要殺丁勃?」

    齊燕然道:「因為丁勃知道姜雪君是她害死的!」

    他的話越說越奇,衛天元雖然不信,亦是不禁吃了一驚。

    上官飛鳳靠近他道:「衛大哥,你相信我會害死姜姐姐嗎?

    那天你可並不是和我在一起的啊!」

    衛天元道:「我當然不信,那天在秘魔岩上有那麼多人,誰都知道她是與徐中嶽同歸於盡的。」

    上官飛鳳依偎着他說道:「元哥,只要你相信我,別人怎樣造我的謠,我都不怕。」

    衛天元道:「你放心,我會替你辯白的,」

    星宿海上,上官雲龍也正在說到謠言。

    「齊老前輩,我不知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但此事疑點甚多,你可曾仔細想過?」

    齊燕然沉聲道:「我用不着想!」

    上官雲龍道:「那你也未免太固執了吧,俗話說得好,耳聞是假,眼見方真!」

    齊燕然忽地哈哈一笑,說道:「這兩句話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

    上官雲龍道:「有什麼不對?」

    齊燕然道:「對,對得很!好,我老實告訴你吧,這件事正是我親眼見到的,根本不是謠言!」

    此言一出,山上的上官雲龍,山下的衛天元和上官飛鳳不覺都呆住了。

    上官飛鳳呆了一呆,說道:「天元,不是我說你的爺爺,他一定是見了鬼了!」

    「齊老前輩,你當真親眼見到?」上官雲龍說道。

    齊燕然怒道:「你以為我會造令媛的謠?」

    上官雲龍道:「對不住,縱然是你親眼見到,我也不能無疑!

    請你先別生氣,我不是說你造謠,只是有一事不明,要向你請教。」

    「好,你說!」

    「我的鳳兒雖然得我傳授她的幻劍,但功力尚淺,卻又如何能夠殺得了勃?」

    「那是因為有人和她聯手?」

    「誰?」

    「銀狐穆娟娟!」

    越說越離奇了,衛天元道:「一定是有人冒充你,但難道銀狐也是冒充?」要知齊燕然通曉改容易貌之術,他又是認識銀狐的,倘若銀狐也是冒充,他應該看得出來。但上官飛鳳固然是沒有理由要殺丁勃,銀狐更加沒有理由要殺丁勃。銀狐好不吝易才做成功齊勒鉻的妻子,為了想要得到家翁的承認,她還指望丁勃替她向齊燕然說情的呢。

    心念未已,只聽得上官雲龍已在說道:「鳳兒怎能和白駝山的妖人聯手?」

    齊燕然道:「我那不肖子迷上這妖婦,我非常痛心。但我還是不能不替她說幾句公道話。」

    「不錯,她的姐姐金狐是嫁給白駝山主宇文雷為妻,但據我所知,她卻是從未幫過白駝山做任何事情的。似乎不能說她是白駝山的妖人。」齊燕然道。

    上官雲龍道:「好,那我把這句話收回。但她為什麼要去殺丁勃呢?」

    齊燕然道:「她知道丁勃和我一樣,是不歡迎她踏進齊家的大門的。丁勃曾勸告我那不肖的兒子與她結束孽緣,我的兒子初時也曾接受他的勸告,離開了銀狐一段時間,但可惜最後還是受不住銀狐的迷惑,重歸她的懷抱。想必她是為了此事懷恨在心。」

    上官飛鳳在山下聽見齊燕然說的這段話,苦笑對衛天元道:

    「事情恰恰和你爺爺所想的相反,丁勃早已與銀狐言歸於好,而且答應替銀狐向你爺爺求情的了,但奇怪的是,丁勃回到家中,為何不對你的爺爺說呢?難道他還未來得及說,就給冒名的銀狐殺了嗎?」

    衛天元道:「此事疑團甚多,我也百思莫得其解!」在他的許許多多疑團之中,有一個是:「飛鳳怎的知道丁大極和銀狐說過的那些話呢?我只有在揚州那一晚曾經和她分手幾個時辰,難道就在這幾個時辰當中,她已經和丁大叔或者銀狐見過面了?但她又從未和我提過此事!」

    心念未已,只聽得上官雲龍己在說道:「好吧,就算銀狐有殺丁勃的理由,我的鳳兒又有什麼理由做她的幫手?」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丁勃知道姜雪君是給你的女兒害死的,她怕丁勃告訴衛天元。」

    「你有什麼證據說我的女兒害死姜雪君?」

    「我相信把這件事告訴我的那個人。是誰,你就不必管了。」

    「齊老前輩,這可是你自己說過的,耳聞是假,眼見方真!」

    「好吧,她怎樣害死姜雪君,我沒有親眼看見,姑且存疑。

    但她與銀狐聯手,害死丁勃,我可是親眼看見的!」

    上官雲龍道:「齊者前輩,恕我還要問個清楚,你說的所謂親眼看見,是否正當我的鳳兒下手殺人之時?」

    齊燕然哼了一聲道:「若是正當那個時候看見,我還能容許她們逃跑嗎?」

    上官雲尤道:「那你說的親眼看見,究竟是看見了什麼?」說話漸漸有點不客氣了。

    齊燕然道:「丁勃已經重傷倒在地上,她們正在逃走,我救人要緊,顧不得追兇。唉,我若是早知丁勃救不回來,哼,哼……」

    上官雲龍打斷他的話道:「那麼你看見的只是她們的背影?」

    齊燕然道:「我老眼無花,自信不至認錯了人,」

    上官雲龍道:「我知道你是認識銀狐的。但二十年前,你來到此地之時,我的鳳幾還在襁褓之中,不知後來,你又在什麼地方見過了她?」

    齊燕然道:「沒有見過。」

    上官雲龍道:「那你怎能知道另一個人就是我的女兒?」

    齊燕然道:「丁勃臨死之前,對我說的。」

    上官雲龍道:「他說了些什麼?」

    齊燕然道:「他說出害他的人是上官雲龍的女兒和銀狐,只是說得一句活,就斷了氣!」

    齊燕然說出了他的所見所聞,事情似乎沒有懷疑的餘地了。

    山下面上官飛鳳與衛天元面面相覷,苦笑說道:「丁勃怎能誣陷我是兇手,難道他也見了鬼了?」

    上官雲龍卻還在繼續問下去:「丁勃所受的致命之傷,是劍傷還是毒傷?」

    齊燕然道:「他是中毒死的。」

    上官雲龍道:「他說出兇手的名字。第一個是……」

    齊燕然道:「是你的女兒!」

    上官雲龍道:「這就有點奇怪了,他因中毒身亡,主凶當然是銀狐了。即使另一個人果然是我的女兒,也只是幫凶而已,為什麼他先說我女兒的名字?」

    齊燕然道:「這有什麼奇怪,那是因為他知道我認識銀狐,但卻並不認識你的女兒。」

    似乎言之成理,但上官雲龍卻道:「齊老前輩,這只是你的想當然而已。請你仔細想想,你說的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嗎,我希望知道得更多一些。」

    齊燕然怒道:「我認為我說的已經足夠證明你的女兒是兇手了!我不能接受你的盤問,你應該去盤問你的女兒!」話是這樣說,那日的情景卻已自然而然的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他的確是有一些還未說出來的。

    丁勃剛好是從外地回來那天,在齊家的門前遇害的。

    那天齊燕然悶坐家中,正自掛念丁勃到揚州去找他孫女的事,忽然就聽到丁勃的叫聲,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叫!

    他跑出去看時,只見丁勃已是恍如風中之燭,搖搖欲墜了。

    銀狐一見他出現,立即把手一揚,發出了穆家的一種非常歹毒的獨門暗器——毒霧金針烈焰彈。

    暗器一發,儼如雷電交加,轟隆一聲,煙霧迷漫,登時覆蓋了方圓數十丈之地!

    以齊燕然的功力之深厚,當然不至於中毒、受傷,但當他以劈空掌力盪開煙霧之時,那兩個女子的背影卻已看不見了。因此認真說來,他和那兩個女子,只不過是打了個照面而已,根本就沒有時間看個端詳。不過匆匆一瞥之間,他亦已經認出了其中一個乃是銀狐。

    他自信沒有認錯了人,何況毒霧金針烈焰彈是穆家的獨門暗器,那是更不會惜的。因此經過的情形他沒細說,也不想細說了(免得上官雲龍藉口他看不清楚而節外生枝)。

    丁勃最後那句話,他也是沒說清楚的。

    那句話其實只是說了半句。

    當時丁勃已是倒在地上,他把耳朵湊到他的唇邊,才聽得見那半句說話的。

    丁勃說的是:「上官雲龍的女兒和……」和字之後還有一個字,發音好像讀歪了的「銀」字。「銀」字應是平聲,他那個字發音聽來則是仄聲。但由於說到最後一個字,已是極為模糊,他也僅能辨出平滅聲而已。他認定是個「銀」字,其實也是想當然的。

    「兇手」這兩個字,丁勃也井沒說過,把「這句話」演繹為「丁勃說出兇手的名字」,兇手兩字那也是齊燕然加上去的。

    他自信過甚,相信自己的推斷決不會錯,這就弄成了把「推想」當作「事實」,來向上官雲龍追討「命債」了。

    上官雲龍聽罷他說的「真相」,冷然說道:「可惜我的女兒還來回來,要問她也無從問起。但知女莫若父,我決不相信她會做銀狐的幫凶。即使她有非殺丁勃不可的情由,她也不能去找一個聲名狼藉的妖婦做她的幫手!」

    齊燕然道:「我不敢說令媛同流合污,但依我看來,她們似乎也有一樣相同。」

    上官雲龍道:「哪樣相同?」

    齊燕然道:「殺人的目的相同!」

    上官雲龍道:「哦,你說她們都是要殺丁勃滅口?」

    齊燕然道:「至少這是一半原因。」

    上官雲龍道:「另一半呢?」

    齊燕然道:「令媛最希望得到的是什麼?這另一半原因,用不着我多說了!」

    的確是用不着畫蛇添足了,誰都聽得懂他的意思,他是說上官飛鳳和銀狐一樣,都是想要嫁入齊家。她們殺害丁勃,乃是為了掃除嫁人齊家的一個障礙。這也間接答覆了上官雲龍的疑問,疑問他的女兒有何理由要與銀狐聯手。

    上官雲龍涵養再好,此時也不禁氣得面色發青了。

    「不管你是親眼看見也好,親耳聽見也好,我決不相信鳳兒會像你所說的那樣壞!」上官雲龍忍不住發作了。

    齊燕然道:「我也曾相信我的兒子決不會為非作歹,可惜他後來卻是令我非常失望!」

    上官雲龍道:「你一口咬定我女兒是兇手,那就不必說下去了。嘿嘿,齊老先生,我敬重你是武林前輩,你冤枉我可以,要我的性命也可以;但你想要我的女兒的性命,那可是萬萬不能!」

    齊燕然嘆口氣道:「我也曾溺愛過我的兒子,我想我會懂得你現在的心情。但丁勃是與我相依為命的老朋友,我也不能讓他白白死掉。這樣吧,我退一步,只要你把女兒交給我處置,我不一定要她性命。」

    上宮雲龍道:「你要怎樣處置她?」

    齊燕然道:「我要她在丁勃墳前磕頭謝罪,那麼我可以只廢掉她的武功。」

    上官雲龍一聲冷笑,說道:「那你不如廢掉我的武功。」

    齊燕然道:「廢掉你的武功,我做不到。同歸於盡,或者還有可能。但下管怎樣,即使是我死在你的劍下也好,我也總算是對丁勃盡了心事了。話盡於此,出招吧!」

    上官飛鳳急急趕來,可惜已是來不及阻止他們的決鬥了!

    江湖上的比武規矩,輩份高的一方要讓對方先行出招。上官雲龍按照禮節,舉劍平身,說道:「請齊老前輩指教。」劍一出鞘,便覺寒氣逼人,連齊燕然那麼深厚的功力,也是不由自己的打了一個寒噤。原來他這把寶劍乃是采自星宿海上冰窟之中埋藏了億萬年的寒玉煉成的。

    齊燕然贊道:「好劍!」話猶來了,只覺冷電精芒,耀眼生輝,上官雲龍已是一口氣連出七招。

    這七招變幻無方,快如閃電,交叉穿插,劍氣縱橫,好像每一招都可以在齊燕然的身上刺個透明的窟窿,但總是差了半分,沒有刺着。

    兩條人影,倏的分開,齊燕然喝道:「你敢看不起老夫!」

    上官雲龍道:「晚輩已經獻拙,請前輩賜招!」他說話的神氣似笑非笑,對齊燕然的責備卻並沒加以申辯。齊燕然也不禁覺得有點奇怪。

    原來上官雲龍那七招奇幻無比的劍法,每一招都是到齊燕然的身前。便即故意刺歪少許的。儘管即使他不失準頭,也未必就能在這七招之內傷得了齊燕然,但他的禮讓之意,卻已是十分明顯了。在禮讓的另一方面,也表現了他的高傲。雖然他以晚輩自居,卻不願占齊燕然的便宜。

    但他說的「已經獻拙」,卻是另外還有一層意思的。齊燕然是大行家,當然聽得出來。他心中一動,抬眼望去,這才恍然大悟。

    齊燕然剛才站立之處,背後是一塊光滑如鏡的冰壁。齊燕然移動身形,靠着冰壁滑過一邊。他略顯神功,冰壁上印下了他身形的輪廓。此時他抬眼望去,只見冰壁上那個人形,胸口的璇璣穴、神馳穴、雲台穴,腹部的氣海穴、天闋穴,腰部的笑腰穴、地藏穴,七處穴道的方位,都已開了窟窿。上官雲龍的寒玉劍井沒刺着冰壁,那是冰尖上的勁力隔空刺破的窟窿!

    齊燕然打了個哈哈,說道:「不錯,老夫剛才說的那句活是要略加修改了,你的劍好,你的劍法更好!沒法子,老夫也只好班門弄斧啦!」

    說話之際,他亦已拔劍出鞘,他的劍和上官雲龍那把光華奪目的寒玉劍剛好相反,黑黝黝的一點也不起眼,而且是無鋒的鈍劍。

    但上官雲龍卻也是不禁吃了一驚,贊道:「好劍!」

    齊燕然那把鈍劍緩緩的朝他劈過來了!

    上官雲龍揮劍反擊,一招「眾星拱月」,反手削出。這一招極盡奇幻的能事,劍花朵朵,恍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灑落人間。

    雙方劍法,一快一慢,各有千秋。

    黑黝黝的鈍劍,投入碧綠色的劍光圈中,恍如烏龍翻海,陡然只見劍光流散,「轟隆」一聲,一根冰柱給齊燕然的鈍劍劈斷了。

    上官雲龍贊道:「好劍!好劍法!」和齊燕然剛才對他的贊語,先後的次序,都是一模一樣。

    原來齊燕然這把鈍劍,乃是滲有「玄鐵」的成份煉成的。

    「玄鐵」也是極為難得之物,比同體積的鐵要重十倍不止。齊燕然十年之前已經煉成此劍,由於他早已是天下無敵了,故此從未用過。他本來是想傳給衛天元的,但固衛天元尚未到使用這把鈍劍的火候,未曾給他。想不到此際派上用場。

    但更令得上官雲龍吃驚的卻是他的劍法。心裡想道:「原來他在王屋山隱居二十年,乃是精研重拙大的上乘劍法,二十年前,他雖然早已有了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但功夫大概只能算是天下第二,劍法恐怕只能算是天下第三,如今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已經去世,則不知是他第一還是我第一了。」

    上官雲龍的好勝之心,實是不在齊燕然之下。初時他以為齊燕然已經年老,本是存心讓他一點,此時見他功力更純,劍法更其了得,登時起了爭勝之心,不肯讓他,也是不敢讓他了。

    雙方盡展所長,上官雲龍的劍尖忽而上指,忽而下戳,腳步蹌踉,儼如醉漢。劍法看似雜亂無章,其中卻包含着極複雜的變化。當真是劍氣千幻,奇妙莫名!

    齊燕然則又另有一功,任憑上官雲龍的劍光在他身前身後身左身右穿來插去,他仍是兀立如山,鈍劍緩緩展開,但儘管遲緩,卻好像在身邊建起了銅牆鐵壁。上官雲龍那樣快如閃電的劍法,竟也攻不進去。

    一個越打越快,一個越打越慢,過了一會,齊燕然固然額頭見汗,上官雲龍亦已呼吸加速了。

    齊燕然心裡想道:「他年紀比我輕,久戰下去,我只怕定要吃虧!」上官雲龍也在心裡想道:「他的動力比我厚,我若不求速勝!只怕當真會給他拼個兩敗俱傷!唉,事到如今,恐怕也不能顧全他了。我不傷他,他要殺我,那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兩全?」

    兩人都抱着一拼的決心,同時施展殺手。

    當的一聲,齊燕然的鈍劍飛了出去。但他的左掌已是向着上官雲龍的天靈蓋拍了下來。

    他的劍不是給上官雲龍打落的,是他自己擲出去的。這是他敗中求勝的險招。由於他的真力耗損太甚,而上官雲龍的劍勢又來得大過奇幻,他自知難以遮攔,這才拼着豁了出去,出此險招的。

    他的功力雖然耗損甚多,這一擲的威力,仍是上官雲龍不敢硬接的,上官雲龍身形飄閃,劍勢一偏,劍點落下,遲了半分。

    高手之爭,只爭毫黍。上官雲龍本來算準了可以快他半分的,這麼一來,變成了劍與掌的速度剛好又是一樣了!

    上官雲龍一見他的掌勢,竟是向自己的天靈蓋打下來,他的心裡雖然本來不想殺他,劍尖也是不能不刺向他的死穴了。

    武學中本來有「以毒攻毒,以殺止殺」的打法。在極度危險的關頭,雙方各出絕招,往往會反而逢凶化吉的。

    但這必須有兩種情形之一出現,方才可以。一是有一方退讓、一是雙方勢均力敵,在碰擊之下,彼此攻擊的力道都給解消。

    但可惜這兩種情形都不可能出現。

    不單是因為他們兩人都是同樣的好勝,更因為在這瞬息之間,誰都來不及退讓了。要在瞬息之間閃避,必須極快的身法才行。上官雲龍本來是做得到的,但可惜他的真力亦已耗損不少,影響了他的輕功,此時此際,卻是做不到了。

    雙方力道解消也不可能。因為他們不是用同類型的兵器,一個用掌,一個用劍,那是不可能互相碰擊而又不受傷的。只有各打各的了。

    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各出絕招,除了他們自身,還有何人可以化解?

    眼看就要同歸於盡了,不料竟有極其出乎意外的變化。

    劍光掌影之中,突然有兩個人插進他們中間。一男一女,男的出掌,女的出劍。

    齊燕然的那一掌,那男的接了下來。

    上官雲龍的那一劍,那女的也接了來。雙方都是接得恰到好處,大家都沒受傷!

    是誰能夠這樣恰到好處的替他們化解?

    齊燕然失聲叫道:「元兒,是你,你……」

    上官雲龍失聲叫道:「鳳兒,是你,你……」

    不用說,來的這兩個人就是衛天元和上官飛鳳了。女兒和父親對劍,徒孫與師袒過招。

    上官飛鳳道:「爹爹,請莫生氣。女兒井沒有違背你的禁令。」

    衛天元道:「爺爺,請原諒我。我並沒有損及你的英名。」

    齊燕然和上官雲龍是說好了的,不許別人幫手。

    但現在上官飛鳳卻並不是幫她的父親,衛天元也並不是幫他的「爺爺」,雖然他們都已「插手」,但嚴格說來,他們還不能算是違背規矩。

    要怪的話,也只能怪他們幫助對方。

    齊燕然在最初的一瞬間,的確是有點惱怒的:上官雲龍也的確是有點傷心的。一個以為是「女生外向」,一個以為是親如骨肉的徒孫「胳膊反向外彎」。

    但他們畢竟是當今之世數一數二的武學大行家,瞬息之間,亦已明白了他們的親人的心意了。

    上官雲龍首先笑了出來,說道:「好孩子,我不怪你。天下除了你一人之外,也沒有誰能夠接下我剛才的一劍了!」

    齊燕然則在說道:「元兒,你何必攔阻我?我不會白死的。

    天下除了你一個人之外,哼,哼,恐怕也沒有準能夠接下我剛才的一掌!」

    原來上官飛鳳和衛天元之所以要那樣做法,也正是因為除了這個辦法之外,就沒有別的法子可以化解這兩大高手的惡鬥。

    最熟悉上官雲龍幻劍的奇招的,當然是他的女兒。

    最熟悉齊燕然的掌法的,當然也只有他親手調教出來,名分是徒孫,實際是徒弟的衛天元。不過,也幸虧這兩大高手都是耗損了十分七八的真力,否則恐怕他們還是不能接下來的。

    他們不是偏幫親人,也不是反助「對方」,他們只是為了要救親人的性命。

    齊燕然忽道:「元兒,你知不知道我是為你的丁大叔報仇,你若是我的好孩子,替我去吧!」

    衛天元叫道:「不,不,爺爺,你真的是誤會了。殺丁大叔的不是上官姑娘!」

    齊燕然道:「誤會?我親眼看見她和銀狐聯手行兇!」

    衛天元道:「是哪一天的事?」

    齊燕然道:「九月十三。」

    衛天元道:「九月十三那天,我和她尚在華山,有華山五老可以作證。」

    齊燕然道:「但兇手的名字,可是你的丁大叔親口說的!」

    衛天元道:「你就只相信丁大叔,不相信我嗎?」

    齊燕然不作聲,丁勃和衛天元,一個是他的老朋友,一個與他親如祖孫,這兩個人他都是相信得過不會欺騙他的。他不覺一片茫然了。

    「如果不是她,為什麼丁勃在臨死之要告訴我是『上官雲龍的女兒和銀狐』呢?他說出這兩個人的名字,他的用意難道不是要告訴我兇手是誰麼?」

    衛天元道:「那另一個人也不是銀狐!」

    齊燕然道:「銀狐我是認識的。」

    衛天元道:「人有相似……」

    他只說了半句,齊燕然就想了起來,說道:「對了,我聽得人說穆家雙狐,相貌是一模一樣的。丁勃把金狐錯認作銀狐也有可能。」

    衛天元道:「我不敢斷定那另一個人是否金狐,我只能說兇手一定是白駝山妖人。」

    齊燕然道:「你怎麼知道?」

    衛天元不知從何說起,他只能說道:「爺爺,請你相信我,銀狐穆娟娟不是如你想像的那麼壞。現在也還不是查究殺害丁大叔兇手的時候!」

    齊燕然沉聲道:「還有什麼事情比給你的丁大叔報仇更加緊要?」

    衛天元沒有回答,因為上官飛鳳已經把另一件更加緊要的事情說出來了。

    上官雲龍道:「鳳兒,你為什麼不給自己辯白?」

    上官飛鳳道:「我受冤枉是小事,爹爹,你中了好人之計了!」

    上官雲龍道:「什麼奸人之計?」

    上官飛鳳道:「好人之計就是要你和齊老前輩斗個兩敗俱傷。外面的奸人是白駝山妖人,內部奸人是誰,我還未知道。」

    上官雲龍吃了一驚道:「還有內奸?」

    上官飛鳳道:「爹爹,你趕快回去查究吧,西域十三家已經來了十二家了。他們好像正在商量什麼大事。」

    上官雲龍道:「哦,十三家來了十二家?我還沒有召集他們,怎的他們就都來了?」

    上官飛風吃了一驚,說道:「爹,你還未知道這件事情?他們說是因為聽見風聲緊急。故此趕未幫你防備白駝山的偷襲。」

    上官雲龍道:「這兩天我是曾經考慮過要不要召集他們,但命令還未發出。」

    上官飛鳳道:「但事實上他們是已經來了,難道你還沒有見過他們?」

    上官雲龍道:「一個也沒見過!」

    這一下上官飛鳳的驚愕更加大了。要知像目前這種情形,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在她的父親和齊燕然離開冰宮之後,那十二家首領方才來到。

    但這十二家首領散處西域各地,又怎可能在差不多同一時間來到冰宮?

    上官飛鳳本來已經有所懷疑,十二家首領已在冰宮集會,她的父親怎麼還能答應和齊燕然上星宿海比武,此時方始知道,她的父親是被蒙在鼓裡。明白了這一真相之後,再想起蓋覆天和她說的那些話,心中的疑惑是更加深了。

    「怎麼連蓋叔叔也騙我呢?」不錯,蓋覆天並沒談及她的父親是否知道這件事情,但口氣中卻是暗示她的父親已經知道的,甚至暗示是曾經見過面的。他說過一句「我們攔阻也攔阻不來」的話,這個「我們」,豈非就是故意要引導她認為「我們」一語是包括了他和十二家首領在內的。

    想到了這層,上官飛鳳不禁心頭顫慄,只怕事情的真相比她所能想像的更加兇險了。

    她想得到的上官雲龍當然亦已想到了,他不再說話,站起來便走。

    但可惜他只走了兩步,便不由自己的停下來了,她吃了一驚,趕忙扶穩父親。只見衛天元也恰好在這個時候去扶他的爺爺。兩大高手都是有如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爺爺(爹爹),你怎麼啦?」他們各自問道。

    上官雲龍道:「我的功力尚未恢復三成,恐怕此際是不能下山的了。」

    齊燕然則打了一個寒噤,苦笑不答。倘若他功力未失,又怎會抵擋不了寒冷?用不着他回答,衛天元已經知道他的功力是比上官雲龍耗損更甚了!

    衛天元道:「爺爺,我背你下去。」

    齊燕然面色沉暗,半晌說道:「在你在江湖上已經闖蕩多年。

    還是這樣不懂事!」

    上官飛鳳也在勸她父親:「爹爹,你服兩顆陽和丹吧,服下了陽和丹,你有三分功力,就可以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了。」

    陽和丹是上官家傳秘方制煉的、功能抵禦奇寒的藥物。在冰宮執役的弟子多備有陽和丹。前兩年上官飛鳳的內功還未練成,也是需要倚仗陽和丹的幫助才能夠上星宿海。她的身上恰巧還藏有三顆陽和丹。

    上官雲龍苦笑道:「你知不知道,倚仗藥物之助,總是難免給人看出破綻。我若這樣子下去,豈不是叫好人更可以肆無忌憚。」

    衛天元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爺爺不願我背他下山。他不但是為了自己着想,更是為了替上官雲龍着想,」要知上官雲龍為了恐防給人看出破綻,他本來可以靠藥物之助來施展輕功的。他都不敢施展;齊燕然若然要人背下山去,那豈不是擺明了他們已經斗得兩敗俱傷。

    但衛天元在擔憂之中卻也稍稍安了點心。他的爺爺目前雖然還是甚為固執,對他的話採取半信半疑的態度,不願便即與上官雲龍和解,但最少他已經是開始替上官雲龍着想了。

    只見上官雲龍已經盤膝坐在地上,對他的女兒說道:「我行大周天吐納法,一個時辰內料可恢復五成功力,有五成功力,勉強也可對付他們了。陽和丹你拿去給、給……他。」

    上官飛鳳心中氣還未消,把陽和丹交給衛天元,低聲道:

    「給你爺爺。」

    齊燕然哼了一聲道:「我還未至如此不濟,你以為你的爹爹當真勝我許多麼?」輕輕一彈,把陽和丹彈回給上官飛鳳。

    上官飛鳳甚是尷尬,心裡想道:「你不願領我的情,難道我還要巴結你不成。」不過,她雖然氣惱齊燕然的執拗,卻也和衛天元一樣,放了點心。從齊燕然那一彈指的力道看來,他的功力大概也還保有原來功力的兩成,施展輕功不行,但還不至冷壞。

    上官雲龍緩緩說道:「如今只盼在這一個時辰之內能夠安然度過了。」

    衛天元道:「爺爺,你……」

    齊然燕盤膝坐在地上,說道:「你爺爺雖然年老,諒還不至於凍死在這山上,你要下山,就先走吧。」

    衛天元知道爺爺好勝,恐防他在一個時辰之內恢復不了五成功力,那就要輸給上官雲龍了,心想:「好了我得給他挽回這個面於。」當下把手掌貼在齊燕然背心,說道:「事情緊急,恐怕必須你和上官山主聯手才能對付奸人。爺爺,你的功力越快恢復越好。」

    衛天元已經盡得齊燕然所傳的內功心法,此時即以他們所傳的心法助他凝聚真氣,這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哪知欲速則不達,齊燕然體內的真氣流竄不定,加上衛天元的助力,竟然還是約束不住。

    齊燕然忽地喃喃說道:「中了奸人之計,中了奸人之計,……」這句話是上官飛鳳對她父親說的,但齊燕然知道其實是對他說的。

    他是在後悔呢,還是仍在半信半疑?

    衛天元道:「爺爺,你別胡思亂想,恢復功力要緊!」

    齊燕然張開眼睛,說道:「不行,我非問個明白不可。你,你是怎麼知道奸人之計的。」

    衛天元知道他的脾氣執拗,若是疑團未釋,心境難以空明。

    「讓他知道事實,縱然他難免悔恨,但可能比他的心裡藏着一個悶葫蘆好些。」衛天元心想。

    「我們上山的時候,碰上秦嶺三英,無意中偷聽了他們所說的這個秘密。」

    「你為什麼不把一個活口帶上來?」

    衛天元道:「那三個自封為秦嶺三英的傢伙,已經給人殺了滅口了。」

    「殺人滅口的是誰?」

    「是一個冒充金狐的妖婦。」

    齊燕然越聽越奇怪,說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冒充的,焉知不是銀狐呢?」

    衛天元道:「從那妖婦的身法和武功看來,她的年紀要比金狐還老得多。」

    「是你自己看出來的麼?」

    「初時我也看不出來,不過,穆氏雙狐的武功深淺,我是知道得相當清楚的,經過上官姑娘的講解,我相信我們是絕不會看錯的了。」

    齊燕然道:「初時你也看不出來,如此說,她的易容術豈非勝過了老一輩的快活張?」

    「是否勝過炔活張我不知道,但她的確是扮得維妙維肖。連武功家數,也和穆氏雙狐相似。更奇怪的是,她也有穆家的獨門餵毒暗器。」衛天元道。

    齊燕然沒作聲,臉聲卻是忽然蒼白了。

    「莫非我那日看見的那個銀狐也是這個妖婦假扮的,她的易容術如此精妙,幫另一個年紀較輕的女子扮作上官飛鳳,料想也騙得過丁勃。」齊燕然這才明白,衛天元為什麼敢於說他所見的那兩個女人都是假冒的了。

    齊燕然嘆了口氣,忽地說道:「好,你助我用天魔解體大法!」

    「天魔解體大法」可以在最短的時間恢復功力,甚至還可以勝過從前,但過後一定元氣大傷。

    衛天元大吃一驚,說道:「爺爺,你何必如此!就用本門心法,一個時辰之內,你也可以恢復五成功力的。」

    齊燕然厲聲道:「大錯若然由我鑄成,就該由我贖罪。事情緊急,這是你自己對我說的。還能再待下去嗎?」

    上官飛鳳的目光向衛天元投來,搖了搖頭。

    她的父親則正在行那大周天吐納之法,行功到了緊要關頭,對外問的一切,恍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即使沒上官飛鳳的示意,衛天元也是不會幫他的爺爺作法自斃的。他繼續把真氣輸入齊燕然體內,但卻不是助他行那「天魔解體大法」。

    齊燕然怒道:「怎麼你只聽她的話就不聽我的話了?我若能夠自行運功,還求你麼?」

    上官飛鳳道:「齊老前輩,你別着急,我的爹爹就快可以恢復五成功為了。」此時一個時辰已經過了十之七八。

    哪知就在這緊要的關頭,忽聽得有人大叫:「主公,不好,不好了!他們聯合起來造反,他們、他們已經追上來了!」

    一個人滿身鮮血,跑上星宿海來。

    「他們要殺我,主人,我死不足借,但我還有話要告訴你!」

    上官飛鳳想要阻止他大叫大嚷,但已經來不及了。

    上官雲龍已經睜開了眼睛。

    「闞驊,是你,你過來!」這個闞驊是上官雲龍的親信,曾經與他共過患難,對他十分忠心的下屬。

    三、結拜兄弟是內奸

    上官飛鳳忙道:「有內好和白駝山妖人勾結,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只須說出內奸是誰。」

    闞驊受傷甚重,跑上了星宿海,被刺骨的寒風一吹,哪裡還禁受得起?「咕咚」一聲,闞驊倒了下去,剛好倒在上官雲龍的跟前,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剎那,他還伸出雙臂,抱着上官雲龍的腳。

    上宮雲龍將他扶了起來,他的身子已是僵硬如冰!

    上官飛鳳叫道;「爹爹,他已經死了,你何必還為他消耗功力!」原來上官雲龍尚未肯放棄挽救闞驊的生命,正在以本身真力,替闞驊推血過宮。

    上官雲龍道:「我這是為了報答他對我的忠心!」不錯,他也明知是救不活的,但若不一試,他又怎能安心?

    大周天吐納法是必須滿了一個時辰才能告一段落的,他突然中斷,不但前此的努力化為烏有,連剩下的那三成功力,亦已因強運真氣受了影響,此時剩下來的,已是不到一成了。

    內奸是誰,闞驊至死都未能說出來。

    但也無需他說出來了,謎底已經揭開。

    上官雲龍剛剛放下闞驊的屍體,山下叱咤追逐的聲音業已傳入他的耳朵。

    「姓敖的,咱們已經說好了服從公議,你如今又要反悔了麼?」是十二家官領之一的叔梁汔的喝罵聲。

    也是十二家首領之一的呼兒蓋牧場場主敖錯沉聲喝道:「別的我可以依,要我反叛上官雲龍那可不行!」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只說了三十字:「殺了他!」隨即便聽得敖錯撕心裂肺的慘呼,他是在中了七八種暗器之後跟着被亂刀斬死的。

    上官雲龍嘆道:「敖錯本來是個拿不定主意的人,想不到在這緊要關頭,他竟有這樣大的勇氣仍然對我效忠。唉,但更想不到內奸竟然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個上官雲龍最信任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了,是他的結拜兄弟,也是在星宿海上地位僅次於他的蓋覆天。

    跟在蓋覆天后面的是西域十一個門派的頭領。蓋覆天眼力何等厲害,一看就知道上官雲龍和齊燕然果然是如他所料業已斗得兩敗俱傷了。

    蓋覆天惺忪作態,上前行禮,說道:「大哥,請恕我違背你的禁令,未經稟報,就來謁見。只因他們有大事相商,我不敢擅自作主,只好、只好……」

    上官雲龍的一雙眼睛盯着他,像是盯着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似的。蓋覆天在他的目光震懾之下,雖然明知他的功力已失,仍是禁不着心中顫慄鑷囁嚅濡,不知怎樣說下去才好。

    上官雲龍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們一定要來的,但想不到帶頭的是你。」

    蓋覆天道:「大哥,你別誤會,我們是來向你請示的。」

    上官雲龍哈哈笑道:「請示?太客氣了吧?現在,你們還用得着向我請示嗎?」

    叔梁汔越眾而出,大聲說道:「你知道就好。明人不說暗話,老實告訴你吧,這是我們大伙兒的意思,你不依從也得依從!」

    上官雲龍冷笑道:「既然我反正都得依從,那你乾脆下令好了,何必還來問我?」

    蓋覆天斥道:「叔梁汔,不

幻劍靈旗
幻劍靈旗
《幻劍靈旗》,是著名武俠作家梁羽生所寫的一部武俠小說。連載時約三十回,後出版時因故一分為二,分為《劍網塵絲》和《幻劍靈旗》兩部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