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古寺興波神龍施妙手荒山較技玉虎暗生情

張玉虎想了一想,終於說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劫貢物並不是為了自己劫的。」龍小姐道:「那是為什麼?」張玉虎道:「我但求你信我便是。總之,我所劫的貢物,一絲一毫都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龍小姐笑道:「那麼說你是涓滴歸公的了。」張玉虎道:「正是。龍小姐,請你恕我直言,你我都不是貪財的人,何不把這些貢物用到最有用的地方去,請你把所劫的幾省貢物交給我吧!」龍小姐道:「就憑你這一言?」張玉虎恨道:「你若不信,我也毋須多說,我只問你,交是不交?」

龍小姐忽地噗嗤一笑,說道:「你我初次見面,你便要我將價值連城的幾省貢物全交給你,就算我信你了,我也不要問你用途了,但,但……」張玉虎道:「但什麼?」龍小姐笑道:「你怎樣向我證明你沒有私心?」張玉虎怒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信,現在我無法證明,日後你自然知道!」

龍小姐又是格格一笑,說道:「何必日後,現在我就知道!」張玉虎道:「知道什麼?」龍小姐道:「知道你確有私心!」張玉虎的臉色一變,手撫劍柄,怒聲說道:「你是成心侮辱我來了?」龍小姐道:「豈敢,豈敢!我只想問你一句。」張玉虎道:「請說。」龍小姐道:「聽你所言,你劫貢物是大有用場,並非為了自己。那麼天下各省的貢物,你是都要劫的了?而且只許你劫。不許其他人劫?」張玉虎道:「不錯,天下各省的貢物我都要劫。其他人劫,不是不可以,但我事先總得知道!」龍小姐道:「若是你事先不知道呢?」張玉虎道:「那就是說這個人劫貢物的原因,不見得和我們一致,我就非干涉不可!姑娘,我不知道你劫貢物做什麼用。但我可得告訴於你,你這樣一做,那就是觸了天下英雄之怒。」

龍小姐神色自如,一笑說道:「你不必嚇我,嚇我我也不怕。即算是天下英雄公舉你出頭來劫貢物,卻也不能教我心服!」張玉虎道:「怎麼?請你把剛才的話說個明白,我到底在什麼地方存有私心,教你不服?」龍小姐冷笑道:「你既說要盡劫天下各省的貢物,那麼雲南省的你為什麼徇情私放?還給別人一面旗子做保鏢呢!」

張玉虎登時語塞,心中想道:「我們和鐵鏡心、沐磷之間的複雜關係,一時實是難以說得清楚。」龍小姐格格笑道:「怎麼,給我問着啦了好,我不管你,你也不必管我,誰有本事,各劫各的!哈,如今又有主顧上門來了,這回是你劫還是我劫?」張玉虎凝神一聽,果然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

張玉虎橫她一眼,道:「瞧清楚了再說。」說話之間,揭開神幔,身形一晃,便躲到神像背後,心中卻在想道:「一晚之間,怎會有兩省的貢物,接連經過?而且江湖之大,只有一個殭屍門是這樣邪里邪氣,其他各省押解貢物的大員,焉肯像他們一樣,到這古廟投宿?」這位龍小姐不相信他,他也不大敢信龍小姐的話。

心念方動,忽覺一股幽香,進入鼻翼,卻原來是那位龍小姐也躲到神像背後來了,廟中這個體像雖不算小,但兩個大人臧在它的背後,究竟不免耳鬢廝磨,張玉虎心頭一盪,面上一熱,稍稍挪開幾寸,只聽得龍小姐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來人大有來歷,我也要瞧清楚了再說。」就在此際,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張玉虎微微一凜,來的是一個道士和一個中年書生,張玉虎認得他們是孤雲道人和屈九疑,這兩人確是來頭不小,原來他們是武當門下兩個最有名的大弟子。武當派的掌門人六如道長年紀已老,有許多事情都是由他們出面,尤其那個中年書生屈九疑更得掌門人的信任,等於是掌門人的代表,所以武林中有:「參謁六如,先見九疑」的這麼一句說話。

只聽得孤雲道人「咦」了一聲,說道:「屈師弟,你瞧,這不是殭屍門那兩位祝長老的木人?莫非他們的鬼把戲給人戳穿了?」龍小姐對張玉虎扮了一個鬼臉,伸伸舌頭,這兩個木人乃是她劈倒的,看來她的江湖經驗有限,一直沒有將木人的殘骸收拾。

屈九疑哈哈一笑,說道:「鬼把戲戳穿倒不要緊,只是這兩個木人遭了荊腹剖心之禍,木人失了心肝,可不得了啊!」湖南省的貢物正是藏在這兩個木人肚中,「木人的心肝」指的當然是那些價值連城的貢物了,張玉虎幾乎失笑,心道:「這位九疑居士說話倒是頗為風趣,同樣是讀書人,他卻沒有鐵鏡心這樣令人討厭。」

孤雲道人面色一變,道:「師弟,走!」屈九疑道:「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孤雲道:「殭屍門的祝與咱們約定的事,你怎麼忘了?」屈九疑道:「由他先走,替咱們開路,咱們也得幫忙他們,彼此照顧,是這話麼?」孤雲道:「不錯呀。現在他們的貢物被劫,劫賊也許還未走遠,最少咱們趕上前頭,縱然追不着劫賊也可以碰到二祝,問個清楚。」屈九疑道:「師兄是想給他追回貢物嗎?當時咱們和老祝可並沒有約定這一條呀?他們搞萬里行屍的鬼把戲,失了貢物,也是活該!」孤雲道:「師弟,話可不能這麼說,殭屍門雖然為武林不齒,但他們與咱們既然都是保護貢物的人,既答應了彼此照顧,縱然沒有言明失了貢物又怎麼樣?這擔子咱們也得替他們挑起來!」

屈九疑道:「二祝亦非弱者,既有邪毒的兵器,又有兩大弟子隨行,竟然給人劫了,這劫貢物之人,本領只怕不在你我之下!」孤雲道人毅然說道:「管他是誰,咱們可不能不顧道義這兩個字,即算是對着殭屍門的人,咱們也不能失信於人。要不然咱們武當派還算是什麼名門正派葉屈九疑本欲不理,見師兄以師門榮辱的大帽子壓下來,只得說道:「師兄心意已決,小弟自當奉命。

張玉虎聽了這兩師兄弟的對話,吃了一驚,他們果然是湖北省請來保護貢物的人。但他們除了背負長劍之外,別無他物,衣裳里也不見有凸起的異狀,湖北省的貢物是什麼東西?這貢物他們又藏在哪裡?

孤雲道人道:「對,只要咱們兩兄弟同心合力,任他是什麼強敵,也不見得能將咱們壓倒。何須畏懼?好吧,咱們分頭搜山,發現敵蹤,長嘯為號。」

屈九疑哈哈笑道:「何必搜山?只怕劫貢物的朋友還在此廟之中?」忽地提高聲音叫道:「哪條線上的朋友,敬請出來一見。」原來剛才張玉虎嫌龍小姐擠得太緊,身子輕輕挪動,屈九疑比他的師兄細心得多,早已聽出了聲息。

張玉虎隨聲躍出,孤雲道人方自一驚:「這小子身法好快。」忽覺此人好生面熟,還未想起,只聽得屈九疑失聲叫道:「你、你是小虎子!」原來在六七年前,張丹楓路過武當山,曾攜帶小虎子上山謁見六如道長,孤雲道人和屈九疑隨侍在側,屈九疑記性較好,怔了一怔,便認出是小虎子來了。

張玉虎抱拳說道:「兩位別來無恙?不錯,我正是當年的小虎子。」孤雲道人還禮道:「張大俠他老人家現在俠蹤何處。」其實張丹楓現在也不過四十左右,年紀比孤雲還略小几歲,不過因為張丹楓是天下各路英雄都欽仰的人物,六如道長與他平輩相交,故此孤雲道人稱他做老前輩。張玉虎道:「家師還在大理蒼山,這幾年來沒有到過別處。」

孤雲道:「張小俠,你怎麼躲在這裡,剛才這裡是不是有人在劫祝節、祝符所保的貢物?」張玉虎道:「不錯。」屈九疑道:「你都瞧見了麼?」張玉虎道:「自始至終,瞧得清清楚楚!」孤雲心道:「想必這劫貢物的人非常厲害,小虎子適逢其會,所以嚇得也要躲起來。」屈九疑喜道:「小兄弟,你都瞧見了。那麼劫貢物的是誰了你認不認得?」龍小姐還躲在神像背後,心頭一震,咬牙暗道:「你把我拱出來,我亦不俱。哼,哼!想不到你居然會幫他們來對付我!」只聽得張玉虎哈哈大笑,說道:「認得之至!」孤雲叫道:「是誰?」張玉虎一指鼻子,高聲說道:「是我!」

孤雲道人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小虎子,你開什麼玩笑?快點帶我去追劫賊!」張玉虎道:「誰和你開玩笑?殭屍門這兩個怪物算得了什麼?老實說給你聽,其他各省的貢物也都是我劫的!」孤雲道人見他一本正經,不由得半疑半信,說道:「既然是你劫的。那麼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將貢物交還給他們吧!」張玉虎道:「這可不成!」孤雲恨道:「你這小子休要不識抬舉,乖乖的交給我,我還可以替你隱瞞,不告訴你的師父。」張玉虎道:「就算你向我師父求請,我也不能將他們的貢物交給你!」孤雲怒道,「好哇!張丹楓名滿天下,想不到教出你這樣的徒弟!」張玉虎道:「我怎麼樣?」孤雲冷笑道:「胡作非為,不知好歹!你以為我不敢替張丹楓懲戒你嗎?」

張玉虎道:「且慢,且慢,我還有話說。」孤雲以為他有所畏俱,便道,「好吧,只要你識得好歹,我也不為已甚。」張玉虎道:「喂,你們保的是不是湖北省的貢物?是些什麼東西?藏在哪裡?」孤雲怒道:「你問這個幹嗎?」張玉虎道:「對不住,看在你我師門的交情份上,請你將貢物拿出來,免得咱們傷了和氣!」

孤雲道人這一氣非同小可,喝道:「什麼?你連我的東西也想劫了?」張玉虎道:「分明是進貢給皇帝小子的,怎是你的東西?皇帝他也不見得稀罕你這一省的貢物,我可有用哩,你替皇帝吝嗇,這還與我做什麼交情?」

孤雲道人勃然大怒,喝道:「哼,小虎子,你有幾年道行?居然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一抖長劍,立刻便刺,張玉虎道:「好,我就看在你是長輩份上,讓你三招!」霍地一個「鳳點頭」,孤雲道人一劍刺空,一個「七星上步」,唰唰兩劍,連環疾刺,這兩劍削左刺右,凌厲非常,確是武當派的看家劍術,屈九疑叫道:「師兄,不可即下殺手!」孤雲脾氣暴躁,劍勢一展,哪裡還收得住。

孤雲本以為這兩劍必中無疑,哪知小虎子的「穿花繞樹」身法奇妙非常,竟然在間不容髮之際,輕輕避過!孤雲道人怒不可遏,一劍緊似一劍,疾風暴雨般的向張玉虎攻擊。張玉虎笑道:「三招已滿,恕我不再讓了!」驕指一駢,倏的便使出一指撣功,孤雲道人吃了一驚,橫劍一封,但聽得錚的一聲,宛如龍嗆虎嘯,張玉虎在他劍上彈了一下,孤雲道人的虎口也感酸麻。可是他的武功確也高強,雖然給張玉虎出其不意的彈了一下,劍勢還是絲毫不弱!劍鋒一顫,登時還了一招「龍風鼓浪」,劍氣縱橫,端的有如洪波突發,疾涌而來!

張玉虎拗步回身,一掌拍出,這一掌用的是雲重所教的「大力金鋼掌」功夫,但聽得呼的一聲,劍光流敞。說時遲,那時快,張玉虎趁着孤雲的劍招被打亂之際,一個跨步上身,化掌為拳,照胸直搗,這一拳卻是黑白摩訶所教的「龍拳」,拳勢之猛,有如巨斧開山,鐵錘鑿石,孤雲道人橫掌一封,拳掌相交,「蓬」的一聲,張玉虎上身晃了一晃,孤雲道人卻已給他震得倒退三步!

張玉虎正想發話,忽見面前青光一閃,屈九疑已是一劍刺來,劍勢奇幻,似左似右,閃爍不免張玉虎吃了一驚:「此人劍法遠在他師兄之上!」好不容易才用「穿花繞村」的身法避過,不敢輕敵,立即拔出家傳的寶刀,一磕一轉,格開了屈九疑的一招「分心劍」,又將孤雲道人的長劍粘出外門。

張丹楓以劍法冠絕武林,刀劍的路數雖有不同,但亦有不少可以相通之處,張丹楓採擷玄機劍法的精華,別出心裁,創了一套「玄機劍法」,傳給了張玉虎。而且張丹楓又因人施教,比如教於承珠,因為她是女子,氣力較弱,但自小便有輕功的基礎,心思亦較靈敏,在武功上應走「靈巧多變」的路子,因此盡得「百變玄機劍法」的真傳,論到輕靈翔動,變化精微,於承珠的劍法自是勝過張玉虎所得的刀法了;另外她的輕功和暗器更有獨到之處,勝過師弟一籌,不過張玉虎也有許多勝過師姐的地方,他天生神力,有家傳的武功作為基礎,又得黑白摩訶教了好幾種印度的獨特武功,例如瑜伽功夫就是其中之一。故此張丹楓教他的武功,走的是「渾厚華滋」的路子,論到刀法的雄渾,功力的深厚,張玉虎卻是後來居上。

孤雲道人一念輕敵,幾乎吃一大虧;得了師弟之助,方把劣勢扭轉過來,這兩人是武當派第二代中最有名的人物,本領確有過人之處,尤其是屈九疑的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張玉虎使了幾招,縱聲笑道:「劫了十幾省的貢物,今日才遇到兩個有本領的人,哈,哈,只有這一仗才算打得痛快!」

屈九疑心暗道:「好大的口氣!」長劍一圈,倏的彈出,一招之中,暗藏三個變化,連襲張玉虎三處要害。張玉虎橫刀一立,凝重如山,但聽得「當」的一聲,屈九疑的劍鋒一削,剛好碰到他的寶刀,直震得虎口酸麻,劍鋒也碰損了一個缺口。屈九疑想不到他竟敢以極「笨拙」的一招,便破了自己變化複雜、奇奧輕巧的劍法,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凜。不消半個時辰,雙方已鬥了一百來招,兀是不分勝敗。

屈九疑暗暗吃驚,他本來知道小虎於是張丹楓的徒弟,武功定然不弱,但卻還想不到竟是這般厲害!心中想道:「我兩人若是連一個少年也打不過,那當真是有辱師門了!」心中一急,劍招倏變,將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使得凌厲無比,劍勢如虹,變化莫測,一劍緊似一劍,端的有如暴風驟雨一般!

張玉虎沉着應付,不疾不徐,但不論屈九疑的長劍從哪一方面攻來,都給他擋了回去,他的刀法看來不出奇,卻是每一招都恰到好處,屈九疑在武當派的第二代弟子中,劍術公推第一,想不到如今與師兄聯劍合攻,竟然也半點奈何不得,有好幾次他用盡心思,覷准破綻,以絕妙的劍招進擊,看看就要得手,但結果還是給張王虎信手一刀,便輕描淡寫的化解開了。

在屈九疑眼中,張玉虎是舉重若輕,毫不費力,其實張玉虎亦已是使出渾身本領,當真是眼觀六面,耳聽八方,細辨敵招,一點也不敢大意。又過了一百餘招,仍是不分勝負。張玉虎亦是暗暗驚心,心中焦急,實不在對方之下,暗自想道:「我掙着出來,若是打這兩人不過,豈不是叫龍小姐見笑?」

激戰中屈九疑向師兄使個眼色,陡然大喝一聲,長劍一圈,順勢反展,有如驚雷駭電,向張玉虎小腹一挑,而孤雲道人也在同時候使出殺手,長劍自上劈下。眼見這雙劍一合,張玉虎若不是被屈九疑刺腹剖心,就定要被孤雲卸下一條臂膊,這兩招殺手,他最多只能避過一招!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張玉虎哈哈一笑,寶刀一振,「鳴」的一聲,將屈九疑的長劍震開;肩頭一沉,孤雲道人一劍劈下,被他下沉之力一帶,急忙變招刺出,要把他的琵琶骨刺穿。哪知張玉虎乃是將計就計,在這極危急之際,忽地使出黑白摩訶所傳接的瑜伽功夫,肌肉扭曲變形,平空陷下半寸。高手比劃,只差毫釐,孤雲道人一劍刺穿了他的衣服,卻半點也沒有傷着他的皮肉,心中方自一驚,耳邊已聽得張玉虎一聲喝道:「貢物拿來!」左臂暴伸,用的卻是膻台滅明所教的虎爪擒拿之術,孤雲道人劍招使老,急切之間撤不回來,只要被他的五指一搭肩頭,渾身武功,便絲毫也不能施展了!屈九疑剛剛被張玉虎猛力震開,便要來救,亦已不及!

孤雲道人魂飛魄散,心中方自叫得一聲:「苦也。」忽聽得神像後一聲嬌笑,一個少女突然跳了出來,右手長袖一揮,攔住了張玉虎,一個轉身,左手長袖一揮,又化解了屈九疑疾刺而來的一劍!

龍小姐這麼一來,雙方都是大出意外,張玉虎怔了一怔,只聽得龍小姐格格笑道:「你們這兩個笨蛋還不逃走,要等人家劫你們的貢物嗎?」一言點醒,孤雲道人「啊呀」一聲,立刻飛奔而出,屈九疑道:「武當派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敢問姑娘名姓?」龍小姐道:「我施恩不望報,你還不趕快追上你的師兄,要等人家砍你這位長輩兩刀吧?」說話之間,雙袖揮舞,已替屈九疑連擋了張玉虎的三招,屈九疑乎生幾曾受過人這麼奚落,偏偏這個奚落他的人又正是救他們脫險的人,屈九疑對龍小姐真是又怒又氣又是感激,恨恨說道:「好,今天算我栽到家了。」身形一晃,也出了破廟。

張玉虎斜躍兩步,按刀怒視;問龍小姐道:「你這是幹什麼?」龍小姐笑道:「你不明明瞧見了麼?我把他們兩人放走了。」張玉虎道:「我要問的,就是你為什麼將他們放走?」龍小姐道:「我拿湖北省的貢物給武當派的大弟子做人情呀!」張玉虎氣道:「我不做人情你做人情?你與武當派有什麼淵源?」龍小姐笑道:「當然比不上你們的淵源之深,不過我是見高即拜,見低即踩,我瞧這兩個人在武當派很有勢力,心裡打了一下算盤,這人情做得過,我便立即做了!」

張玉虎給她氣得七竅生煙,怒道:「那麼咱們好好比劃一下!」龍小姐笑得彎下了腰,道:「你這樣生氣好沒來由,只許你做人情,我就不能做人情嗎?我賣情面給武當派,總比你給什麼沐國公做人情好得多!」張玉虎這才聽出龍小姐剛才那番說話,什麼「見高即拜,見低即踩」,原來是調侃他的。氣道:「你知道什麼?我放走雲南省的貢物,哪裡是為了沐國公!」龍小姐道:「我管你是為誰?你不肯說,我也沒工夫聽。對不住,我失陪啦!」腳尖一長,立刻從破窗跳出,竄出窗口之時,還轉過頭來向張玉虎笑了一笑,玉手一揚,原來她把那盛着湖南省貢物的寶囊也帶走了。

張玉虎叫道:「喂,你講不講道理了停下來,停下來,咱們說個清楚!」拔腳疾迫,龍小姐在前面笑道:「呀!你這個人真是纏夾不清。這個時候,誰耐煩聽你的歪理。」張玉虎心道:「且追上你再說。」就在此時,忽然聽得山風隱隱送來孤雲道人怒罵的聲音:「死丫頭,死丫頭,氣死我也……」張玉虎怔了一怔,心中奇道:「她放走他們,他們反而罵她?」心念未已,只聽得急促的腳步聲也傳來了,又聽得屈九疑道:「算了吧,還追什麼?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讓這黃毛丫頭得意一回,待咱們查清楚了她的來歷再說。」

張玉虎心中一動,想道:「莫非她已把湖北省的貢物劫走了,怎麼連我也看不出來。」但聽得前面龍小姐格格的笑聲,背影已轉過了山坳。張玉虎銜尾急追,兩人都是上等的輕功,但見兩旁樹木,閃電般不住後退,不須多久,已把屈九疑和孤雲道人遠遠拋在後面。

龍小姐似乎是有意與張玉虎較量輕功,任憑他大呼小叫,腳步始終不停,張玉虎拿她沒法,只好忍着悶氣,使出渾身本領,追逐她的背影,直追到東方發白,龍小姐才緩下步來。回眸笑道:「第一場較量輕功,就算和了吧,你累不累?」張玉虎四下一瞧,在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已過了仙霞關了,一算最少已跑了兩百里路,心中亦不禁有點駭然,見龍小姐氣定神閒,而自己的額角卻是微微沁汗,對她又是生氣,又是佩服。

龍小姐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咱們是初相識的朋友。你送了我幾百里路程,我可不敢再勞駕啦。喂,你怎的不和我道別,難道還想再送一程嗎?」張玉虎道:「別說笑話,貢物拿來!」龍小姐道:「哪一省的貢物?」不待張玉虎答覆,又自笑道:「對啦,湖北省的貢物我還沒瞧清楚是什麼東西?待我看看,若然不合我的心意,我就給你。」探手入囊,抽出一條鑲金樓玉的腰帶,張玉虎心中大奇,想道:「這條腰帶雖然名貴,卻也不算是什麼寶物,難道湖北省的貢物竟然只是這一樣東西?」方自懷疑,只見龍小姐拇指一按,那條腰帶原來是裝有機括的,倏地兩這一分,但見寶氣外宣,光華耀眼,腰帶里竟然是鑲滿了又圓又大的夜明珠!

龍小姐美目一盼,微微笑道:「好傢夥,原來湖北省的貢物比湖南的還要值錢。這裡面有三十六顆夜明珠,拿去給波斯胡估價,我看每一顆夜明珠,最少要值十萬兩銀子!怪不得湖北省的巡撫要驚動武當門下的兩位大弟子給他保鏢。」張玉虎這才知道,原來龍小姐在方廟中揮袖救人之際,竟然用了絕妙的手法,將孤雲道人的緊身腰帶解了下來,怪不得他那樣尷尬。張玉虎跟隨黑白摸訶多年,識得寶物的價值,誠如龍小姐所說,這些夜明珠,每顆最少要值十萬銀兩子!

龍小姐將腰帶一收,笑道:「這些珠子正合我的心意,不能給你。湖南省的貢物,你若想要,我可以分你兩成。」張玉虎怒道:「誰和你討價還價?你所劫的貢物,不論是哪一省的,我全部要。」龍小姐「哎喲」叫道:「好大的胃口!我為什麼要給你?搶人啦!青天白日有人要搶東西呀!」張玉虎怔了一怔,只聽得樹林中有人應道:「小姐,來啦!」

張玉虎怒道:「好呀,原來你在此地伏下幫手,你邀了幫手,難道我便怕你不成?」話聲未停,只見樹林中跑出的人,竟然是兩個少女,看來只不過是十四五歲左右,張玉虎呆了一呆,只聽得龍小姐說道:「春杏和冬梅呢?」左邊那個少女答道:「春杏、冬梅兩位姐姐劫江西省貢物去了,她們說得手之後,就在浙江省內恭候小姐。」龍小姐道:「好,我昨夜劫了湖南、湖北兩省的貢物,帶在身上,累贅得很,你們給我先帶去,也在浙江省內等我。」張玉虎呆了一呆,想起沐磷所說的雲貴兩省貢物被劫的經過,心道:「原來這兩個小妞是她的丫鬟。」

但聽得呼的一聲,龍小姐左手把盛着湖南省貢物的寶囊拋給另一個丫鬟,右手把那條腰帶拋給另一個丫鬟。張玉虎大急,腳尖點地,凌空飛起,使個「飛騰撲兔」之勢,向手接腰帶那個丫署撲下,那個丫鬟嚇得尖聲驚叫,龍小姐道:「夏荷不要害怕,沒人搶得走你的東西!」腳尖一點,亦自凌空飛起,長袖一揮,但聽得啪的一聲,嗤的一響,兩人身子懸空,各自使出上乘武功換了一招,張玉虎的手腕給她用「鐵袖功」拍了一下,雖未受傷,卻也感到一陣疼痛,龍小姐的衣袖,則給他用「虎爪勾手」撕下了一幅。兩人各有損失,比對起來,還是扯成平手。

那兩個丫鬟輕功亦自不弱,趁着他們交手的當兒,早已跑得不見蹤影。龍小姐格格笑道:「貢物都帶走了,你還要和我比劃嗎?」張玉虎道:「我只向你要!」龍小姐嘆氣道:「算我倒楣,碰上了你,呀,江猢上黑吃黑的事情我也聽人說過,可沒有你這樣凶!」

張王虎給她氣得七竅生煙,怒道:「你給是不給?我可沒工夫和你歪纏。」龍小姐笑道:「這倒奇了,是你歪纏還是我歪纏?你先前劫了十幾省的貢物,我可沒有要分你的!」張玉虎道:「好啦,好啦,咱們不必再說,且來見個輸贏!」龍小姐道:「講理你講不過我,要講打麼,好吧,講打便打,怎麼,你既講打,為什麼還不動手呀?」

張玉虎道:「我是男子,可不能欺負女人,你先進招!」龍小姐道:「男人又怎麼樣?我就站在這兒,不見得你就能欺負得了?」攏手袖中,側目斜睨,張玉虎不動手她也不動,張玉虎拿她沒法,只好不講武林規矩,喝道:「看掌!」一招「穿花七星手」,虛中套實,掌勢斜劈。張玉虎雖然先手出招,卻也不願占搶攻之利,這一招既未用盡全力,去勢也不快疾,準備容她從容對抗。哪知張玉虎的掌勢方起,龍小姐的雙袖已是後發先至,也是一聲「看招!」兩條長袖倏地飛揚,左袖一卷,右袖啪的打下!

張玉虎摔不及防,幾乎給她的長袖卷着手腕,百忙中用了「穿花繞樹」的身法避開,肩頭還是給她左邊的長袖拍了一下,張玉虎用瑜伽功夫消解了她鐵袖的勁力,回身一掌,卻打了個空。只聽得龍小姐在他耳邊輕輕笑道:「承讓,承讓!」張玉虎沉住了氣,向着聲音來處閃電般的一抓,哪知他快龍小姐更快,但見她一飄一閃,張玉虎竟然又抓了個空,心頭不禁微微一凜:「她的身法輕靈,竟似不在我的承珠師姐之下!」心念未已,龍小姐已是着着搶攻,雙袖翻飛,伊如靈蛇出洞,招數怪極,饒是張玉虎所學之雜,見聞之廣,竟然也摸不透她的路數!轉瞬間抓了十餘二十招,龍小姐揮舞雙袖!張玉虎卻只是一雙肉掌,袖長掌短,龍小姐自是占盡便宜,好幾次險些給她打中,龍小姐格格笑道:「你以後還敢看輕女子嗎?」

張玉虎怒道:「你當我真箇打你不過不成?」驟然間一掌拍出,呼呼風響,用的竟是大力金剛掌的功夫,但怕她經受不起,仍然手下留情,只使了五成真力,龍小姐衣袂飄飄,隨着掌風直晃出去,忽地笑道:「也不見怎麼厲害。」倏然間反手一揮,雙袖揮舞,又襲到了張玉虎的胸口!

張玉虎大怒,一掌緊似一掌,不再留情,「金剛掌」乃是天下最剛猛的掌法,這一使開端的非同小可,但見葉落枝搖,砂飛石走,龍小姐表面上雖然還是談笑自如,心中卻已暗生駭懼。轉眼間,張玉虎連發了四四一十六掌,把龍小姐逼得連連後退,她衣袖雖長,亦是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

但張玉虎卻也打她不倒,但見她衣袂飄飄,雙袖揮舞,隨着張玉虎的掌力所指,起落進退,飄忽如風,美妙輕盈,若合節拍,張玉虎只能將她逼得離身,卻無法打中她一掌。張玉虎暗暗慚愧,想道:「她的功力雖不及我,但能夠支持,已大是不易,我的輕功,卻是顯明的不及她了。」

激戰中張玉虎忽把掌力一收,龍小姐突然感到壓力一輕,失了重心,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撲。說時遲,那時快,張玉虎倏地化掌為指,使出「鐵指撣」的功夫,雙指一划,聲如裂帛,登時把龍小姐的一條衣袖撕了下來,露出她欺霜賽雪的玉臂!

龍小姐杏臉飛霞,酡顏若醉,張玉虎用盡乎生所學,才贏得一招,見此情形,有點不好意思,正想道歉,龍小姐忽地面色一端,大大方方地笑道:「這沒什麼!你雖然是用了詭計,也總算贏了我的一招。好吧,我再領教你兵器上的功夫!」不待張玉虎答話,「嗖」的一聲,先拔出了一把光芒閃閃的長劍!

張玉虎道,「慢來!慢來!咱們得說個清楚,你輸了便怎樣?要不然胡打一氣,那可沒有什麼意思!」龍小姐道:「好吧,那麼咱們就賭他一賭!」張玉虎道:「賭些什麼?」龍小姐道:「拿天下各省的貢物作為咱們的賭注!」張玉虎哈哈笑道:「這賭注正合我的心意,我若輸了,連已劫得的那十幾省的貢物,也都歸你!」龍小姐搖搖頭道:「我也不要你的!」張玉虎奇道:「怎麼,你不要我的,我可要你的,要不然還賭些什麼?」龍小姐道:「你聽我說,今晚咱們其實已比了兩場,第一場比試輕功,在前半段那百多里路,你趕不上我,後半段那百多里路,我終於給你漸漸追上,假若咱們再不歇息,那麼你可能趕過我的前頭,所以這一場輕功比試,算作扯平,我的說話公不公道?」張玉虎一想,自己的輕功本領,其實確不如她,所以能夠追上她,那是因為自己的氣力比她能夠持久之故,於是尷尬笑道:「公道之極,不過我是個男子,在氣力上占了你的便宜,可是有點慚愧。」龍小姐冷笑道:「我若輸了,我絕不拿男女之別來作藉口。哼,哼,男人天生的就要比女人強麼?」頓了上頓,接着說道:「剛才那一場比試,你雖然是用了詭計,我仍算你是贏了我一招。所以這第三場嘛,我若輸了,就是連輸二場,無話可說,我所劫得的那幾省貢物,將來都拿回來結你。你若輸了,咱們比對作和,我不要你的,你也不能要我的。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這個條件,對張玉虎大大有利,張玉虎不覺心頭一震,想道:「這位小姐,居然比我還要驕傲得多!這豈不是擺明讓我麼?」

龍小姐長劍一指,傲然笑道:「同不同意?」張玉虎拔出寶刀,笑道:「同意!但我可要提醒你,我這口刀可是寶刀!」龍小姐道:「知道啦,快進招!」那傲岸的神情,竟似滿不在乎他的什麼寶刀寶劍!

張玉虎道:「剛才是我先進招,這回輪到你出可不能老占你的便宜。」龍小姐道:「也好!」青鋼劍揚空一閃,驟然一招「流星趕月」,劍鋒直刺面門,張玉虎心中暗笑:「你一出手猛攻,我正好以靜制動!」橫刀截她劍刃,哪知她這一招似實實虛,並未使全,倏的便變為「雲橫秦嶺」,劍勢雖然奇妙,張玉虎也並不怎麼在意,心道:「原來她是武當派的。」這一招「雲橫秦嶺」,應該是劍鋒橫截,稍向左刺,削敵人右腕,張玉虎應了一招「旋乾轉坤」,反轉刀背,疾拍出去。哪知她這一招劍法,形似實非,似左忽右,劍鋒一滑,唰的一聲,劍尖竟然直刺到張玉虎的脈門。張玉虎大吃一驚,百忙中用刀柄一敲,這才在間不容髮之間避過,嚇出了一身冷汗!

說時遲,那時快,龍小姐在第二第三招又連環攻到,第二招用的是崆峒派的劍術中的一記殺手,名為「明駝千里」,劍鋒下刺敵人膝蓋.張玉虎對崆峒派的劍術並不十分熟悉,雖然識得這招,卻不敢和她對攻,用了一招「移山鎮海」護住下盤,但覺她這劍勢與「明駝千里」的招數又似乎微有不同。剛剛擋開,龍小姐第三招又閃電般的殺到,這一招張玉虎認出是北少林「伏魔劍法」中的一招「韋陀降虎」,劍勢下劈,兼向橫披,剛猛之極,少林劍法,武林中的人物誰不知道,張玉虎毫不遲疑,刀鋒一撩,立刻還了一招「一柱擎天」。哪知龍小姐這一招仍然似是而非,張玉虎這一刀竟然沒有擋着,急忙用個「彎腰插柳」的身法,硬生生的俯身轉了半個圓圈,但覺背脊沁涼,龍小姐那一劍唰的從他背上削過,若非張玉虎閃避得宜,這一劍便要挑破他的脊骨!

龍小姐哈哈笑道:「猛虎不伏,尚待何時?」張玉虎這才醒起,原來她用這招「韋陀降虎」,乃是故意來觸犯他的名諱,張玉虎大怒,猛然挺身,寶刀劃了一個圓弧,疾攻出去,冷冷說道:「且看是我能擒龍,還是你能伏虎?」張玉虎的武功其實要比這位龍小姐稍勝半籌,剛才連連吃虧,乃是摸不清對方劍路之故。這時三招一過,張玉虎人本機靈,早已打定了主意:「我不管她是何家何派劍法,我只以玄機刀法對付,不必用心刻意去求破她,且看她有多少怪招?」玄機刀法,雄渾非常,張玉虎的功力又在龍小姐之上,這佯一來,雙方一攻一守,張玉虎果然將形勢穩住,並且不時的利用寶刀,找對方的劍刃硬磕。

霎時間雙方拆了一十九招,龍小姐竟然接連用了十九派不同的劍法,每一招式,卻又和原來的劍式有多少差別,張玉虎心中大為奇怪:「這位小姐看來不過是與我一般年紀,她怎的竟能將這麼多家的劍法學全?而且還能別出心裁,加以變化?」十九招之後,龍小姐的奇招妙着,仍然層出不窮,但卻是在那十九象劍法之內,加以變化。張玉虎心中一動,想道:「咦,她這種綜合各家的劍法,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忽然想起了霍天都來,心道:「我初見霍天都之時,他已收集了十三家的劍法,後來霍天都得我師父指點,除了玄機刀法的精華之外,又多學了四家,算起來是一十六家、去年聽於師姐說,石驚濤借給了他一本驚濤劍譜,青陽子又抄了一本青城古譜給他,這樣一算剛好是一十九家。莫非她與霍大俠有甚淵源?」但轉念一想,心中又道:「不對呀不對,這次英雄大會,也有請帖邀霍天都夫婦出山相助,主持劫西北各省的貢物,而且已蒙答應。若然龍小姐與他們夫婦有甚淵源,豈有與我作對之理?」

兩人都施展出渾身本領,從朝露未乾的時刻直打到日上三竿,龍小姐仗着身法輕靈,搶了背着陽光的有利地位,運劍如風。攻勢有如長江大何,仍是綿綿不斷。張玉虎沉着應付,不求有功,先求無過,見式拆式,見招破招,一有機會,便硬磕她的兵刃。每一次刀劍相交,都震得龍小姐虎口一陣酸麻,這時雙方都知道對方的弱點所在,各以所長,攻敵所短,但時間一久,終是龍小姐稍稍吃虧,要不是她搶得背陽的有利地位,早已落敗。

張玉虎見對方敗象顯露,越發精神,龍小姐哪肯服輸,力挽危局,劍招也是越來越見奇詭,不多久又鬥了一百多招,但見劍氣如虹,刀光耀目,張玉虎叱咤風生,龍小姐嬌喘細細,端的是一場龍爭虎鬥!張玉虎雖然已是穩操勝券,對龍小姐也不禁暗暗佩服,這一仗當真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的強戰!

戰到緊處,張玉虎覷准機會,驀地一聲大喝,寶刀一起,橫截青鋒,算準龍小姐必然向左方閃避,陡然一個「摟膝繞步」,身隨刀走,雙目註定對方的劍尖。但見龍小姐一飄一閃,劍尖晃動,劍招化為「金針度線」,果然向自己左脅的「愈氣穴」刺來。張玉虎抓緊時機,的一刀橫斬過去,這一招「白鶴亮翅」拿捏時候,妙到毫顛,龍小姐若不立即扔劍擋刀,手腕就非給張玉虎斬斷不可。

張玉虎與龍小姐鬥了半天,已深悉她的武功,料想她也必然懂得只有撤手扔劍,才可以破去自己這一招,所以放心斬去。哪知一刀劈去,龍小姐忽地一聲淒叫,整個身子撲上來,搖搖欲倒!張玉虎陡然一驚,心道:「原來她竟不識破法!難道我這一刀竟然斬傷了她麼?」一想龍小姐這樣的一個美人兒,若給自己斬斷了一條手臂,這豈不是大大的造孽!

兩人的動作都快似電光石火,張玉虎心念一動、哪還有時間容他細察,看龍小姐究竟是否受傷?一驚之下,急急縮刀,哪料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龍小姐忽地「噗嗤」一笑,柳腰一挪,唰的一劍,將張玉虎頭上的英雄巾削落,焉然一笑,低聲說道:「承讓,承讓!」

張玉虎定了定神,叫道:「你這算什麼?」龍小姐笑道:「對不起,這一場是我贏了!以後咱們各劫各的,你可不許再向我糾纏!」張玉虎給她用詭計勝招,哪裡肯服?然而雙方比武,兵不厭詐,又哪有不許別人施用詭計的這一條?張玉虎雖然不服,卻也無法撒賴,只好眼瞪瞪地盯着她。

龍小姐忽又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氣,那麼我再給你一個便宜,來,來,來!咱們擊掌立誓!」

張玉虎一肚皮悶氣,怒聲說道:「立什麼誓?」龍小姐笑道:「你別生氣成不成?看你這個樣子,把人家的好意都辜負了。哼,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張玉虎道:「好,你說,你說!」龍小姐道:「咱們以三月為期,在北京見面。到時再算一算,看是誰劫的貢物多?」張玉虎氣往上沖,道:「你居然還要與我打賭?」龍小姐笑道:「什麼居然不居然的?難道你還要持強欺壓我,不許我劫貢物不成?」張玉虎道:「你這樣打賭是什麼意思?」龍小姐道:「誰劫的貢物多,誰便算贏呀!」張玉虎心道:「你這豈不是故意要和我難為嗎?你劫了這麼多省的貢物還要再劫!叫我向天下英雄如何交代?」幾乎忍耐不住,便想發作,只聽得龍小姐「噗嗤」一笑,繼續說道:「我瞧你急成這個樣子,所以才和你打賭,再給你一個機會。若是你劫的貢物比我多,我便把我已經劫。」到手的各省貢物都送給你,反過來你也要一樣。」張玉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問道:「真的?」龍小姐道:「你若不信,咱們擊掌立誓!」張玉虎道:「這個比賽,以貢物的價值來算呢?還是以省份的多寡來算呢?」龍小姐道:「以省份來算。」

張玉虎一想,這樣的賭法,確是自己占盡便宜。龍小姐道:「怎麼樣,你還想些什麼?是不是怕輸了便雙手空空?哈,原來你竟把身外之物看得這麼重要。」張玉虎想了一想,道:「咱們把話說清楚了,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龍小姐道:「有話請說。」張玉虎道:「我有許多夥伴,他們劫到的貢物,也是算在我的份上的。」龍小姐道:「我早知道啦,我只有四個丫鬟,她們劫到的貢物,也是算在我的份上的。只怕我那幾個粗丫頭未必就輸給你手下的好漢!」

張玉虎道:「好,君子無戲言,咱們馬上擊掌立誓。喂,誓言怎麼說?」龍小姐伸出一雙玉掌,格格笑道:「願賭服輸,永無後悔!」張玉虎一掌拍下,照樣念道:「願賭服輸,永無後悔!」四掌相觸,連擊三下,張玉虎但覺好似有一股暖流似的,從她的掌心流遍自己全身,禁不住心中為之一盪!

龍小姐道:「好,我要趕去劫江南幾省的貢物啦!咱們各顯神通,你可不要老跟着我!」笑聲中,衣袂飄飄,好似凌風而去,張玉虎站在一塊岩石上,遙望她的背影!心中情思潮湧,自己也分辨不出,是氣惱她,還是喜歡她?

張玉虎凝想了一陣,也便動身趕往浙江。一路上想念那位龍小姐,但願到了浙江之後,又能夠和她會面,好像劫貢物的大事,也都是次要的了。正是:

神龍逢玉虎,相見便相思。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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