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回 刁祖謀欺心對質 李王氏上控鳴冤

話說陳知縣見值堂差送上一張狀詞,打開一看,原來就是刁祖謀控告李成仁「因財串騙,遠匿無蹤」,求飭提家屬押交一案。陳知縣看罷,回頭問原差道:「這告狀的人,可在這裡嗎?」原差稟道:「現在外面。」陳知縣道:「可將他帶來,候本縣審問。」原差答應下去。陳知縣這才問王氏:「本縣問你:你說你丈夫託夢於你,叫你給他申冤。但是你丈夫所說『悔不聽你之言』,究竟你曾對他說什麼話來?說與本縣知道。」王氏道:「太爺容稟:只因那日刁祖謀到小婦人家內,與丈夫談了一會,不知為何。小婦人因刁祖謀這人平時極其奸詐,就勸丈夫不要與他合本——為的丈夫老實,恐怕弄不過他,現在有本錢出去,將來無本錢回來,就怕他一人盤剝去。小婦人丈夫卻不曾聽信此言。也斷不料老刁圖財害命,將丈夫害了。所以丈夫託夢前來向小婦人說的那句『悔不聽你之言』,就是我攔阻丈夫不要與刁祖謀合本的話。太爺的明鑑:丈夫實在死得好苦。總要求太爺申冤!」說罷,又連連磕頭。

陳知縣聽說,沉吟了一會,即命人將刁祖謀帶上。只見原差稟道:「刁祖謀業已到案。」當下刁祖謀跪在下面。陳知縣便開口問道:「你就叫刁祖謀嗎?」刁祖謀道:「小人便是。」陳知縣喝道:「刁祖謀你為何圖財害命,謊騙李成仁合夥,將他害死,反要誣告他見財串騙?你可從實招來!現在屍親已經將你告發。若有虛言,定即嚴刑訊問。」刁祖謀又磕了一個頭,向上說道:「太爺的明鑑:小人與李成仁合夥是實,若謂圖財害命,小人卻不知從那裡說起。況且小人行將二百銀子送交與他,並未見他有銀子出來,豈有圖財反將銀子送去的道理?若說小人將李成仁害死,究竟有何憑據?李成仁之妻素來悍潑,難保不因小人要告他丈夫見財串騙,他先將這個圖財害命的大題目,在太爺前控告,逆料太爺見此人命重案,必然提審小人,又逆料小人一經太爺提訊,就可從中央人說和,再不追問。等到事畢,或一二年後,李成仁再行出來,即使小人向他說話,那時事隔一二年,卻又毫無憑據,如何與他說得起話來?即不然,他隔一兩日,暗地使人將家小搬居他處,他反得安閒自在了。太爺的明鑑:卻不能被他矇混過去。總要求太爺一來追他串騙款項,二來治他誣告之罪!不然小人不但失去銀兩,還要擔那圖財害命的罪名,那裡擔受得起?」

陳知縣正要駁詰,只見王氏在旁哭道:「青天大人呀!小婦人的丈夫,實是被刁祖謀害死的呀!他說小婦人串騙他的銀兩,小婦人的丈夫避匿不出,求太爺即着他指出小婦人丈夫避匿處所,將小婦人丈夫交了出來。小婦人有了丈夫,情願任誣反坐;若交不出來,還求太爺明察!」刁祖謀聽說,便向王氏駁道:「你可不要在青天大人案前撒潑。你將你丈夫藏匿起來,我知道他現在何處?我如果知道,我便要求太爺簽差提他來。」陳知縣聽了他們兩造的說詞,俱是有理,便又沉吟了片刻。又問王氏道:「你丈夫是何時出門的?」王氏道:「是天才微明就帶了包裹出去的。」陳知縣又問刁祖謀道:「你既與李成仁貼鄰居住,應該約他一齊出門,為何先自前去,要在碼頭上等?你又為何先將銀子交付與他?既是他真與你合本,盡可各帶銀兩,俟到地頭再行交出不遲。此中顯有情弊,快講!」刁祖謀道:「太爺容稟:小人所以不與他同行者,因小人尚多俗事,要去料理;又因李成仁托小人僱船,所以小人才先走,為的是預先將船定好,李成仁一到便開,免得耽延時刻。若謂將銀子先交付與他,這也是小人腳踏實地之處。因小人家貧,無人與小人合本。難得李成仁答應,若不將銀子先交與他,恐他回想起來,又不與小人合本,所以小人先將銀子交付,使他放心。」陳知縣聽了,亦似有理,一時難以決斷,只得着兩造取保,暫行回家,聽候覆訊。過了兩日,陳知縣又訊了一堂,仍是毫無頭緒。陳知縣也就着急,便密飭心腹到外面察訪。一連訪了幾日,竟訪不出一些消息。

這日陳知縣適有公幹,到淮安漕督衙門,見施公面稟要事,就將這案兩造供詞,順便帶在身上——準備見過施公稟明公事,就將這案情供詞呈上去,請施公的指示。主意已定,帶了供詞,即便動身。這日來到淮安,見了施公,先將原稟的要事細細稟過;正要稟告這件事情,卻好施公問道:「貴縣那裡,近來還有什麼疑難的案件?」陳知縣見問,正合心懷,因即答道:「卑職正有一件案情,要求大人指示!」說着,便將刁祖謀及兩造供詞呈送上去。施公接過一看,首先見着刁祖謀這個名字,就有些不悅;及至看了他的狀詞並供詞,已知大略。又將王氏狀詞看了一遍,隨即問道:「貴縣卻以此案如何辦法?究竟曲在誰人?」陳知縣道:「卑職正因兩造俱似有理,而刁祖謀似較有不實不盡之處。卑職也曾悉心訪察,卻毫無頭緒。屢想用刑將刁祖謀審問,怎奈不能指出他的實在曲處,因此不敢濫用刑罰。還求大人指示才好。」施公正欲將案中是非曲直明白告訴陳知縣,忽聽大堂上一陣喊冤之聲,施公即命施安出去,觀看是何人喊冤。

施安答應,出來見是一個婦人,帶了一個家僮,頭頂狀詞,跪在那裡聽候。你道這人是誰?就是李成仁的妻子王氏。他因代丈夫申冤心急,清河縣不能判斷,久聞施公辦了許多無頭案件,又打聽得陳知縣已到了淮安,他便帶了王福,連夜趕來,求施公申冤。施安將王氏狀詞接了過去,當即叫王氏在那裡聽候。王氏答應。施安將狀詞拿進去,走到施公面前,在旁站定,先回了兩句道:「喊冤的是個婦人,說是他丈夫被人害了,求大人申雪。」說着,就把狀詞呈上。施公接過看了一遍,又遞與陳知縣看。道:「貴縣你看這張狀詞,內中所說各節,本部堂看來無一字虛假,而且實在情急。若果串騙刁祖謀的銀兩,他斷不敢到本部堂這裡來告。」陳知縣唯唯。施公又道:「貴縣且稍坐一會,等本部堂親自問他一遍,方知虛實。」陳知縣躬身道:「是。」施公即命升堂。施安趕快出來,叫人伺候。立刻書差人等,俱已齊集。施公升堂已畢,坐在上面,即命帶王氏聽審。差役一聲答應,立刻將王氏帶上,跪在下面。王氏便往上磕了一個頭,施公留神細細將他看了一回,只見淚流滿面,神色愴惶。因問道:「你丈夫究竟被何人所害?你可從實訴來,本部堂定代你申雪便了。」王氏便將以上各情,申訴了一遍。施公便命他退下,候將刁祖謀提案再行復訊。畢竟如何審問刁祖謀,且看下回分解。

施公案
施公案
《施公案》,清代民間通俗公案小說。早期版本亦稱《施公案傳》、《施案奇聞》、《百斷奇觀》。其故事始於說書,主要講述了康熙年間清官施仕倫在黃天霸等江湖俠士輔佐下剷除貪官污吏、破案捕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