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 卷第四十八 神仙四十八

李吉甫李紳白樂天軒轅先生 李元韋卿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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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甫

李太師吉甫,在淮南,州境廣疫。李公不飲酒,不聽樂。會有制使至,不得已而張筵,憂慘見色。醼合,謂諸客曰:「弊境疾厲,亡歿相踵,諸賢傑有何術可以見救?」下坐有一秀才起應曰:「某近離楚州,有王鍊師,自雲從太白山來,濟拔江淮疾病,休糧服氣,神骨甚清。得力者已眾。」李公大喜,延於上座,復問之。便令作書,並手札。遣人馬往迎。旬日至,館於州宅,稱弟子以祈之。王生曰:「相公但令於市內多聚龜殼大鑊巨甌,病者悉集,無慮不瘥。」李公遽遣備之。既得,王生往,令濃煎。重者恣飲之,輕者稍減,既汗皆愈。李公喜,既與之金帛,不受。不食,寡言。唯從事故山南節師相國王公起,王坐見,必坐笑以語,若舊相識。李公因令王公邀至宅宿,問其所欲,一言便行。深夜從容曰:「判官有仙骨,學道必白日上升。如何?」王公無言。良久曰:「此是塵俗態縈縛耳,若住人世,官職無不得者。」王公請以兄事之。又曰:「本師為在白鹿,與判官亦當家。能與某同往一候謁否?」意復持疑。曰:「仙公何名?」曰:「師不敢言?」索筆書鶴字。王生從此不知所詣。王公果富貴。(出《逸史》)

【譯文】

李吉甫太師,在淮南的時候,所轄州的境內,疫病廣泛流行。李太師不喝酒,不聽音樂。碰上有制使到來,迫不得已擺設酒宴,但臉色憂慮悽慘。宴會的人全到齊了,李太師對各位客人說:「我們這個貧困的地方,疫病流行得很厲害,死亡的人一個接着一個。各位賢人異人,誰有什麼法術,可以相救?」下邊坐位上有一個秀才起身答應說:「我最近離開楚州,那裡有一個王鍊師,他自己說是從太白山來,幫助江淮拔掉清除疾病。他不吃糧食,服食日精月華,一身神仙氣質非常明晰。現在得益的人已經很多了。」李太師聽了很高興,把秀才邀請到上邊坐位。又仔細地向他詢問情況,之後就讓秀才寫封書信,加上自己的親筆信,派遣人馬前去迎接。過了十天,王鍊師就來到了,住在州的賓館裡。李太師自稱弟子,向他祈求。王鍊師說:「相公只讓人在街市裡面多聚集龜殼、大鍋、大盆。病人都集中來,就不用憂慮病不好。」李太師急忙派人準備。準備完了。王鍊師親自前去,讓濃煎,病重的人,儘量喝,病輕的人,稍減少一些。已經出汗,都痊癒了。李太師高興,就給王鍊師金帛,王鍊師不接受。王鍊師不吃東西,也很少說話。只有從奉事原來的山南節師相國王公開始,王公坐着會見,他必然陪坐說笑,象舊相識一樣親熱。李太師讓王公邀請他到家裡住,問他想要什麼,一句就行。深夜王鍊師從容地說:「判官有仙骨,學習道術必定會白天上升成仙,怎麼樣?」王公不說話。過了好長時間王鍊師說:「這是塵世俗態纏繞束縛的罷了。如果住在人世,官職沒有不能得到的。」王公請求憑兄長的身份奉事他。王鍊師又說:「本師志在白鹿深谷,和判官也應當是一家。能和我同去一次問候拜見嗎?王公的意思又持懷疑說:「仙公叫什麼名?」王鍊師說:「師不敢說名字。」求取毛筆寫了一個「鶴」字。從此不知王鍊師到什麼地方去了。王公果然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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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紳

故淮海節度使李紳,少時與二友同止華陰西山舍。一夕,林叟有賽神者來邀,適有頭痃之疾,不往,二友赴焉。夜分雷雨甚,紳入止深室,忽聞堂前有人祈懇之聲,徐起窺簾,乃見一老叟,眉須皓然,坐東床上,青童一人,執香爐,拱立於後。紳訝之,心知其異人也,具衫履出拜之。父曰:「年小識我乎?」曰:「小子未嘗拜睹。」老父曰:「我是唐若山也。亦聞吾名乎?」曰:「嘗於仙籍見之。」老父曰:「吾處北海久矣,今夕南海群仙會羅浮山,將往焉。及此,遇華山龍斗,散雨滿空。吾服藥者,不欲令沾服,故憩此耳。子非李紳乎?」對曰:「某姓李,不名紳。」叟曰。(「叟曰」二字原缺,據明抄本補。)「子合名紳,字公垂,在籍矣。能隨我一游羅浮乎?」紳曰:「平生之願也。」老父喜。有頃,風雨霽,青童告可行。叟乃袖出一簡,若笏形,縱拽之,長丈余,橫拽之,闊數尺,緣卷底坳,宛若舟形,父登居其前,令紳居其中,青童坐其後。叟戒紳曰:「速閉目,慎勿偷視。」紳則閉目,但覺風濤洶湧,似泛江海,逡巡舟止。叟曰:「開視可也。」已在一山前,樓殿參差,藹若天外,簫管之聲,寥亮雲中。端雅士十餘人,喜迎叟,指紳曰:「何人也?」叟曰:「李紳耳。」群士曰:「異哉!公垂果能來。人世凡濁,苦海非淺,自非名系仙錄,何路得來?」叟令紳遍拜之。群士曰:「子能我從乎?」紳曰:「紳未立家,不獲辭。恐若黃初平貽憂於兄弟。」未言間,群士已知:「子念歸,不當入此居也。子雖仙錄有名,而俗塵尚重,此生猶沉幻界耳。美名崇官,外皆得之,守正修靜,來生既冠,遂居此矣。勉之勉之!」紳復遍拜叟歸。辭訖,遂合目。有一物若驢狀。近身乘之。又覺走於風濤之上。頃之,悶甚思見。其才開目,以墮地而失所乘者。仰視星漢,近五更矣,似在華山北。徐行數里,逢旅舍,乃羅浮店也。去所止二十餘里。緩步而歸。明日,二友與僕夫方奔訪覓之,相逢大喜。問所往。詐云:「夜獨居,偶為妖狐所惑,隨造其居,將曙,悟而歸耳。」自是改名紳,字公垂。果登甲科翰苑,歷任郡守,兼將相之重。(出《續玄怪錄》)

【譯文】

原來的淮海節度使李紳。年輕的時候,和二個朋友一起居住在華陰西山的客舍里。一天晚上,林叟有祭祀神靈的人來邀請。李紳恰好得了病,沒有去。他的兩個朋友應邀到那裡去了,半夜的時候,雷鳴電閃,雨下得非常大,李紳就搬進裡面的屋子棲息。忽然聽見前面正屋有人發出懇求的聲音,李紳慢慢起來,從簾的空隙往外看,卻看見一個老頭兒,眉毛鬍鬚雪白,坐在東面的床上,一個青衣童子,手裡拿着香爐,拱手立在老頭兒後面。李紳很驚奇,心裡明白他是個異人。就穿好了衣服和鞋,出來拜見他。那個老人說:「年輕人,認識我嗎?」李紳說:「小子未曾拜見過。」老人說:「我是唐若山,你聽說過我的名字嗎?」李紳說:「曾經在神仙的名冊中見過你的名字。」老人說:「我在北海居住很長時間了,今天晚上,南海的群仙在羅浮山集會,我將要到那裡去,走到這裡,遇到華山的龍爭鬥,散了滿天的雨。我是個吃藥的人,不想讓雨水浸濕了衣服,所以在這休息休息。你不是李紳嗎?」李紳說:「我姓李,但不叫紳。」老人說:「你應當名叫紳,表字公垂。已經在名冊上了。能跟隨我到羅浮山去一游嗎?」李紳說:「這是我平生的願望。」老人很高興。過了一會兒,風雨停止了,青衣童子告訴老人可以走了。老人就從袖中拿出一個竹簡,形狀象笏板。往長拽它,長一丈多;往寬拽它,寬有幾尺。捲起邊緣,底部下窪,好象船的形狀。老人上去坐在它的前面,讓李紳坐在當中,青衣童子坐在它的後面。老人告誡李紳說:「快閉上眼睛,千萬不要偷看。」李紳就閉上眼睛,只覺得風聲呼嘯,波濤洶湧澎湃,好象江海泛濫一樣。不一會兒,船停止了。老人說:「可以睜開眼睛看了。」李紳一看,已經在一座山前了,這裡樓殿參差不齊,但錯落有致。雲氣異常,好象天外,簫管的聲音,響徹高遠的雲中,有十幾個端莊文雅的男子,高興地迎接老人。指着李紳說:「這位是什麼人?」老人說:「是李紳。」眾男子說:「奇怪啊!公垂果然能來。人世上凡俗污濁,苦海不淺,假如不是名列仙家行列裡面,什麼路能來。」老人讓李紳逐個拜見他們,眾男子說:「你能跟隨我們嗎?」李紳說:「紳沒有建立家室,不用告別,但恐怕象黃初平那樣遺留下憂慮給他的兄弟。」說話期間,眾男子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對李紳說:「你想回去,不應當進入這裡居住,你雖然在仙錄上有名字,但凡俗塵心還重,這一生還要陷入幻界,美名崇官,表面都能得到它。要操守正直,善於安靜,來生弱冠,就居住在這了,努力吧!」李紳又逐個拜謝了眾男子和老人,準備回歸。告辭完,就合上眼睛,有一物,形狀象驢,靠近他的身邊,李紳騎上它,又覺得象走在風中和波濤上。一會兒,感到很悶,想看一看,他的眼睛才開,已經掉到了地上,因而失掉了所騎的東西。李紳仰視星辰,接近五更天了,好像是在華山北面,慢慢地走了幾里,遇到一個旅館,是羅浮店。離他居住的地方還有二十多里。邁着緩慢的步子往回走。第二天,他的兩個朋友和僕夫正在奔走尋找他,相逢很高興。朋友問他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欺騙他們說:「夜裡獨居,偶然被妖狐迷惑,跟隨他到他的居所去,快要天亮了,醒悟過來,就回來了。」從這以後改名紳,表字公垂,果然榮登甲科翰苑,歷任郡守,兼將相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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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天

唐會昌元年,李師稷中丞為浙東觀察使。有商客遭風飄蕩,不知所止。月余,至一大山。瑞雲奇花,白鶴異樹,盡非人間所睹。山側有人迎問曰:「安得至此?」具言之。令維舟上岸。云:「須謁天師。」遂引至一處,若大寺觀,通一道(明抄本「道」下有「士」字)入。道士鬚眉悉白。侍衛數十。坐大殿上,與語曰:「汝中國人,茲地有緣方得一到,此蓬萊山也。既至,莫要看否?」遣左右引於宮內游觀。玉台翠樹,光彩奪目,院宇數十,皆有名號。至一院,扃鎖甚嚴,因窺之。眾花滿庭,堂有裀褥,焚香階下。客問之。答曰:「此是白樂天院,樂天在中國未來耳。」乃潛記之,遂別之歸。旬日至越,具白廉使。李公盡錄以報白公。先是,白公平生唯修上坐業,及覽李公所報,乃自為詩二首,以記其事及答李浙東云:「近有人從海上回,海山深處見樓台。中有仙籠(明抄本「籠」作「龕」。)開一室,皆言此待樂天來。」又曰:「吾學空門不學仙,恐君此語是虛傳。海山不是吾歸處,歸即應歸兠率天。」然白公脫屣煙埃,投棄軒冕,與夫昧昧者固不同也,安知非謫仙哉!(出《逸史》)

【譯文】

唐會昌元年。李師稷中丞做浙東觀察使。有一商客在海上遇到暴風,船隨風飄蕩,不知道會停在哪裡。一個多月後,到了一座大山,那裡的瑞雲奇花,白鶴異樹,都不是在人間所能看到的,山旁邊有人迎着問他說:「你怎麼能夠到這?」商客把經過全說了。山里人讓商客拴住船上岸,還說需要謁見天師。於是引導商客到一個地方,好像是一個大寺觀。通過一條道進去。裡面的大殿上坐着一個道士,道士的鬍鬚眉毛全白了。侍衛有幾十人。道士和商客說話,他說:「你是中國人,這地方和你有緣才能夠到此一游,這是蓬萊山。既然到這裡來,要不要看一看?」道士派遣左右引導商客在宮內遊覽參觀。這裡玉台翠樹,光彩奪目。裡面院宇幾十處,每處都有名字。來到一座院,門戶鎖的很嚴,就從縫隙往裡看,庭院長滿各種花草,正屋裡有墊子和褥子,台階下焚着香。商客問這是什麼地方。回答說:「這是白樂天院。白樂天在中國沒有來。」於是秘密記下,便告別回歸。過了十天到越,商客把所見所聞都告訴給觀察使,李公全都記錄下來,把它報給白公。先前,白公平生只學習佛學,等到看了李所報的事,就自己作詩二首,來記那些事和答浙東觀察使李師稷。詩的意思是:「最近有人從海上回來,在海中的山上深處看見樓台。其中有神仙屋宇開了一室,都說這是等待白樂天來。」又一詩云:「我從來只學佛教不學仙,恐怕你記的這些話是虛傳。海中仙山不是我的歸處,歸就應歸彌勒佛的居所兜率天。」然而白公對塵世無所顧戀,拋棄軒車冕服有所不惜,和那些愚昧的人根本不同,怎麼知道他不是貶謫的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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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先生

羅浮先生軒轅集,年過數百,顏色不衰。立於床前,則發垂至地;坐於暗室,則目光可長數尺。每採藥於深岩峻谷,則有毒龍猛虎護衛。或民家具齋飯邀之,雖一日百處,無不分體而至。若與人飲,即袖出一壺,才容三二升,縱賓客滿座,而傾之彌日不竭。或人命飲,則百斗不醉。夜則垂髮於盆中,其酒瀝瀝而出,曲藥之香,輒無減耗。與獵人同群,有非朋游者,俄而見十數,儀貌無所間別。或飛朱篆於空中,則可屆千里,病者以布巾拭之,無不應手而愈。唐宣宗召入內廷,遇之甚厚。因問曰:「長生之道可致乎?」集曰:「輟聲色,去滋味,哀樂如一,德施無偏,自然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致堯舜禹湯之道;而長生久視之術,何足難哉!」又問先生道孰愈於張果。曰:「臣不知其他,但少於果耳。」及退,上遣嬪御取金盆覆白鵲以嘗之。而集方休於所舍,忽謂其中貴人曰:「皇帝安能更令老夫射覆乎?」中貴皆不諭其言。於時宣宗召令速至。而才及玉階,謂曰:「盆下白鵲,宜早放之。」宣宗笑曰:「先生早已知矣!」座於御榻前。宣宗命宮中人傳湯茶。有笑集貌古布素者,而縝發朱唇,年始二八,須臾變成老嫗,雞皮鮐背,鬢髮如絲,於宣宗前涕泗交下。宣宗知宮人之過,遂令謝先生,而貌復故。宣宗因話京師無豆寇荔枝花。俄頃二花皆連葉,各近百數,鮮明芳潔,如才折下,更嘗賜柑子。曰:「臣山下者,有味逾於此。」宣宗曰:「朕無得矣。」集遂取御前碧玉甌,以寶盤覆之。俄而徹盤,即柑子至矣,芬馥滿殿,其狀甚大。宣宗食之,嘆其甘美無匹。更問曰:「朕得幾年作天子?」即把筆書曰:「四十年。」但十字跳腳。宣宗笑曰:「朕安敢望四十年乎?」及晏駕,乃十四(「十四」原作「四十」,據「杜陽新編)改。)年也。初辭歸山。自長安至江陵,於布囊中,探金錢以施貧者,約數十萬。中使從之,莫知其故。忽然亡其所在,使臣惶恐不自安。後數日,南海奏先生歸羅浮山矣。(出《杜陽篇》)

【譯文】

羅浮先生軒轅集,已經幾百歲了,但容貌並不衰老。立在床前,頭髮就下垂到地。坐在昏暗的房屋裡,目光就可以射出幾尺。他經常在深山峻岭中採藥,總有毒龍猛虎護衛他。有時老百姓家準備齋飯邀請他,雖然一天有百處之多,但是,他都用分身法分別前往,沒有不到的。如果給別人喝酒,就從袖子中取出一個小壺。好像才能容納二、三升酒。然而,即使賓客滿座,用它來倒酒,會整天不竭,只要倒就有。有時讓他喝酒,就是喝一百斗也不會醉。夜裡就把頭髮下垂在盆中,那些酒就順着頭髮滴進盆里,曲藥的香味,總是一毫不減。有時和獵人聚集在一起,其中有的遊覽者不是朋友。一會兒看見有十幾個人,儀表容貌沒有什麼區別。有時扔朱籙在空中飛,就可以飛到千里之外。用布巾擦拭病人,沒有不應手就好的。唐宣宗召見軒轅先生,把他請進宮內,給他的待遇很優厚。唐宣宗問他說:「長生的道術可以得到嗎?」軒轅集說:「廢止歌舞和女色,去掉食物的滋味,對待哀和樂象一件事,施捨恩惠不偏不倚,自然和天地會合恩德,日月齊明,到達堯、舜、禹、湯的治道。長生不老的方法,算得上什麼難呢?」唐宣宗又問軒轅先生的道術與張果老相比,誰能勝過誰。軒轅先生說:「我不知道其他人,只知道我比張果老少。」等軒轅先生退出去以後,皇上就派嬪御拿來金盆遮蓋白鵲來試軒轅先生。當時軒轅集正在他住的地方休息,忽然對那裡的太監說:「皇帝怎麼能再讓老夫射覆呢?」那些太監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在這時唐宣宗下詔讓軒轅集快去。軒轅集才到玉階就對宣宗說:「盆下白鵲,應該早放它。」唐宣宗笑着說:「先生早已知道了。」軒轅集坐在皇帝的床前。唐宣宗命令宮中人進茶水。有宮中人笑話軒轅集容貌古怪,衣着樸素。轉眼之間頭髮稠黑,紅嘴唇,年齡十六七的宮中人就變成老年婦女,皮膚粗糙。像雞皮一樣,駝背,鬢髮稀疏,在唐宣宗面前涕淚交流。唐宣宗知道這是宮中人的過錯,於是讓她拜求軒轅先生,她的面貌又象原來一樣了。唐宣宗順便說京師沒有豆寇荔枝花,一會兒,這兩種花都連接着葉子,花各近百朵,新鮮芬芳象才折下來的一樣。又賞賜柑子。軒轅先生對唐宣宗說:「我山下的,香味超過這個。」唐宣宗說:「我沒有得到呀!」軒轅集於是取來皇帝面前的碧玉甌,用寶盤蓋上它,一會兒,撤去寶盤,馬上柑子到了,香氣芬芳,充滿大殿,柑子的個頭兒很大。唐宣宗吃它,讚嘆它甘甜味美,沒有能比得上它的。唐宣宗又問他說:「我能作幾年天子?」軒轅先生就拿過筆寫:「四十年。」但十字跳腳。唐宣宗笑着說:「我怎麼敢奢望四十年呢?」等到唐宣宗晏駕,是十四年。軒轅先生最初告辭歸山,從長安到江陵,在布囊中拿出金錢,用它布施貧困的人,約有幾十萬錢,護送他的宦官跟隨着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忽然,軒轅先生在他住的客舍丟失了,使臣惶恐不能自安。過了幾天,南海奏報軒轅先生返回羅浮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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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

李元諫議,嘗隱於嵩山茅舍。冬寒,當戶熾火。有老人戴大帽子,直入炙腳,良久問李公曰:「頗能同去否?知君有志。」因自言:「某秦時閹人,避禍得道。」乃去帽,須髯偉甚,曰:「此皆山中所長也。」李公思之良久,乃答曰:「家事未了,更數日得否?」老人揭然而起曰:「公意如此!」遂出門徑去。李公牽衣媿謝,不可暫止,明日尋訪,悉無其跡。(出《逸史》)

【譯文】

諫議大夫李元。曾經隱居在嵩山的茅舍。因為冬天寒冷。對着門生起旺火,有一個老人戴着大帽子,直接走進來烤腳,過了好長時間,老人問李元說:「能夠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嗎?知道你有志向。」於是老人自己介紹說:「我是秦時的宦官,因為避禍獲得了道術。」於是摘去帽子,須髯飄灑,很雄偉。老人又說:「這些須髯都是在山中長出來的。」李元想了很久,這才回答說:「我的家事還沒了,再過幾天可以不?」老人揭然而起說:「原來你的意思是這樣!」於是出門一直走了。李元牽着老人的衣服羞愧地再三道歉,但也不可以讓老人暫停。第二天,李元去尋找老人,沒有一點他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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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卿材

盧元公奉道。暇日與賓友話言,必及神仙之事,雲,某有表弟韋卿材,大和中,選授江淮縣宰,赴任出京日,親朋相送,離灞滻時,已曛暮矣。行一二十里外,覺道路漸異,非常日經過之處。既望其中,有燈燭熒煌之狀,林木蔥倩,似非人間。頃之,有謁於馬前者,如州縣候吏,問韋曰:「自何至此?此非俗世。」俄傾,復有一人至,謂前謁者曰:「既至矣,則須速報上公。」韋問曰:「上公何品秩也?」吏亦不對,卻走而去。逡巡,遽聲連呼曰:「上公屆?」韋下馬,趨走入門。則峻宇雕牆,重廊復閣,侍衛嚴肅,擬於王侯。見一人年可四十歲,平上幘,衣素服,遙謂韋曰:「上階。」韋拜而上。命坐,慰勞久之,亦無餚酒湯果之設。徐謂韋曰:「某因世亂,百家相乣,竄避於此,眾推為長,強謂上公。爾來數百年,亦無號令約束,但任之自然而已。公得至此,塵俗之幸也。不可久留,當宜速去。」命取絹十疋贈之。韋出門上馬,卻尋舊路,回望亦無所見矣。半夜朧月,信足而行,至明,則已在官路,逆旅暫歇。詢之於人,且無能知者。取絹視之,光白可鑑。韋遂裹卻入京,詣親友,具述其事,因以絹分親愛。韋云:「約其處,乃在驪山藍田之間,蓋地仙也。」(出《故實》)

【譯文】

盧元公信奉道術。空閒的日子和朋友談論,必定涉及有關神仙的事情。他說,我有一個表弟,叫韋卿材。大和年間,經選擇合格,授官江淮縣的縣令,赴任出京那天,親戚朋友都來相送。離開灞水滻河的時候,已經日落黃昏了。走了一二十里以外,覺得道路逐漸異常,不是往常日子經過的地方,再向前望,有燈光閃耀的樣子,林木青翠茂盛,好像不是人間。不久,有一個人在馬前拜見。象州、縣裡擔任偵察任務的官吏。他問韋卿材說:「從什麼地方到這裡?這不是俗世。」不一會兒,又有一個人來到,對先前那個拜見的人說:「既然到這了,就需要快報告給上公。」韋卿材問他們道:「上公是什麼品級呀?」官吏也不回答,退了幾步轉身跑着離去了。不一會兒,大聲連續呼喊說:「上公到!」韋卿材下了馬,小步跑着進了門,裡面卻是高大的房屋,刻畫的牆壁,一層一層的樓閣,曲徑迴廊侍衛森嚴肅穆,極似王侯。看見一個人,年齡約有四十歲,頭上戴着平常的頭巾,身上穿着樸素的衣服。在遠處對韋卿材說:「上到台階上來。」韋卿材叩拜而上。命令他坐下,慰勞了很長時間,也沒有佳肴、美酒、茶水、果品之類的設置。上公慢慢地對韋卿材說:我因為世道混亂,許多人家或家族,聚集起來,逃避在這裡,眾人推舉我為長,強迫叫我「上公」。這幾百年來,也沒號令約束,僅僅是任其自然罷了。公能夠到這,是我們這塵俗之地的榮幸,這裡不可以久留。公應當快一點離開。上公命令手下人拿來十匹絹贈送給韋卿材。韋卿材出門上馬,去尋找舊路。回過頭來看,再也看不到所見的一切了。半夜,月光不明亮,韋卿材只能讓馬隨便走。到天明,就已經在大路上了。在旅館中暫時休息。向別人詢問昨天所見的事,沒有能夠知道的人。取出絹來看,光亮潔白,可以照影。韋卿材於是包裹着絹暫且入京,到親友家去,一五一十地述說了他遇到的那件事。順便把絹分別贈給自己親近喜愛的人。韋卿材說,約莫那個地方,是在驪山藍田之間,大概是地仙吧!

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是宋代人編的一部大書。全書500卷,目錄10卷,取材於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小說及釋藏﹑道經等和以小說家為主的雜著,屬於類書。宋代李昉﹑扈蒙﹑李穆、徐鉉、趙鄰幾、王克貞、宋白、呂文仲等12人奉宋太宗之命編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