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 卷第四十六 神仙四十六

白幽求王太虛王子芝劉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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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幽求

唐真元十一年,秀才白幽求,頻年下第。其年失志,後乃從新羅王子過海,於大謝公島,夜遭風,與徒侶數十人為風所飄,南馳兩日兩夜,不知幾千萬里。風稍定,徐行,見有山林,乃整棹望之。及前到,山高萬仞,南面半腹,有城壁。台閣門宇甚壯麗。維舟而升,至城一二里,皆龍虎列坐於道兩旁,見幽求,乃耽耽而視幽求。幽求進路甚恐懼,欲求從者。失聲彷徨,次於大樹。枝為風相磨,如人言誦詩點。幽求諦聽之,乃曰:「玉幢亘碧虛,此乃真人居。徘徊仍未進,邪省猶難除。」幽求猶疑未敢前,俄有朱衣人自城門而出,傳敕曰:「西嶽真君來游。」諸龍虎皆俯伏曰:「未到。」幽求因趨走前,見朱衣人不顧而入。幽求進退不得。左右諸龍虎時時目幽求,盤旋次。門中數十人出,龍虎奔走,人皆乘之下山。幽求亦隨之,至維舟處,諸騎龍虎人皆履海面而行。須臾沒於遠碧中。幽求未知所適。舟中具饌次。忽見從西旗節隊伍,僅千人;鸞鶴青鳥,飛引於路;騎龍控虎,乘龜乘魚。有乘朱鬣馬人,衣紫雲日月衣,上張翠蓋,如風而至。幽求但俯伏而已。乃入城門。幽求又隨覘之。諸龍虎等依前列位。與樹木花葯鳥雀等,皆應節盤迴如舞。幽求身亦不覺足之蹈之。食頃。朱衣人持一牒書,謂龍虎曰:「使水府真君。龍虎未前。」朱衣人乃顧幽求授牒。幽求未知所適。朱衣曰:「使水府。」以手指之。幽求隨指,而身如乘風,下山入海底。雖入水而不知為水,朦朧如日中行。亦有樹木花卉,觸之珊珊然有聲。須臾至一城,宮室甚偉,門人驚顧,俯伏於路。俄而有數十人,皆龍頭鱗身,執旗仗,引幽求入水府。真君於殿下北面授符牒。拜起,乃出門,已有龍虎騎從。儼然遂行,瞬息到舊所。幽求至門,又不敢入。雖未食,亦不覺餒。少頃,有覓水府使者,幽求應唯而入,殿前拜,引於西廊下,接諸使下坐,飯食非人間之味。徐問諸使中:「此何處也?」對曰:「諸真君遊春台也。主人是東嶽真君。春夏秋冬各有位,各在諸方,主人亦隨地分也。」其殿東廊下,列玉女數百人,奏樂。白鶴孔雀,皆舉翅動足,更應玄歌。日晚乃出殿。於山東西為迎月殿,又有一宮觀望日。至申時,明月出矣。諸真君各為迎月詩。其一真君詩曰:「日落煙水黯,驪珠色豈昏。寒光射萬里,霜縞遍千門。」又一真君詩曰:「玉魄東方開,嫦娥逐影來。洗心兼滌目,光影遊春台。」又一真君詩曰:「清波滔碧烏,天藏黯黮連。二儀不辨處,忽吐清光圓。」又一真君詩曰:「烏沉海西岸,蟾吐天東頭。」忘下句,其餘詩並忘之矣。賦詩罷,一真君乃命夜戲。須臾,童兒玉女三十餘人,或坐空虛,或行海面,笙簫眾樂,更唱迭和,有唱步虛歌者,數十百輩。幽求記其一焉。詞曰:「鳳凰三十六,碧天高太清。元君夫人蹋雲語,冷風颯颯吹鵝笙。」至四更,有緋衣人走入,鞠躬屈膝白:「天欲曙。」唯而趨出。諸君命駕各辭。次日,昨朱衣人屈膝言曰:「白幽求已充水府使,有勞績。」諸真君議曰:「便與遊春台灑掃。」幽求恓惶,拜乞卻歸故鄉。一真君曰:「卿在何處。」對曰:「在秦中。」又曰:「汝歸鄉何戀戀也?」幽求未答。又曰:「使隨吾來。」朱衣人指隨西嶽真君。諸真君亦各下山,並自有龍虎鸞鳳,朱鬣馬龜魚,幡節羽旄等。每真君有千餘人,履海面而行。幽求亦操舟隨西嶽真君後,自有便風,迅速如電。平明至一島,見真君上飛而去。幽求舟為所限,乃離舟上島,目送真君,猶見旗節隱隱而漸沒。幽求方悔恨慟哭,而迢迤上島行,乃望有人煙,漸前就問,雲是明州,又卻喜歸舊國。幽求自是休糧,常服茯苓,好游山水,多在五嶽,永絕宦情矣。(出《博異志》)

【譯文】

唐真元十一年,秀才白幽求,多年赴試不第。那年赴試又落了榜,後來就跟着新羅王子過海遊覽,在大謝公島,夜裡遇上大風,他和幾十個與自己情況類似的人一起被風飄走,他們所乘的船象駿馬疾行一樣,在海里走了兩天兩夜,也不知走了幾千里還是幾萬里。風稍穩定,船走得慢了,看見有山林,就調整船的航向,向那裡駛去。等到船到它的前面一看,山高萬仞,南面半山腰,有城牆,台閣門宇都很壯觀華麗。白幽求拴好船往上攀登,在到達城還有一二里的地方,都有龍虎列隊坐在道的兩邊。看見白幽求,就全神貫注地看着白幽求。白幽求前進的道路令人恐懼,想要請求跟隨的人幫助,結果是脫口而出,但又盤旋不敢上前,在大樹下徘徊。樹枝被風吹動,相互磨擦發出的聲音,象人說話朗誦詩歌的聲音。白幽求仔細聽它說的是什麼。是說:「玉幢橫貫在淺藍色的空虛,這裡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游移不定仍舊不前進,不正當的內省還是難去掉。」白幽求聽了之後,還是猶疑不敢向前。一會兒,有一個穿紅衣服的人從城門出來,傳達命令說:「西嶽真君來遊覽。」眾龍虎都俯身伏在地上說:「還沒到。」白幽求趁機小步快跑向前,只見穿紅色衣服的人頭也不回就進去了。白幽求進退不得,左右眾龍虎又一刻不停地看着白幽求。白幽求正在徘徊,門裡出來幾十個人,龍虎奔跑,那些人都騎着它們下山去了。白幽求也跟着他們。到白幽求拴船的地方,那些騎龍虎的人都踩着海面往前走,不一會兒,消失在遠方碧綠的海面上。白幽求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好。正在船中吃飯中間,忽然看見從西面來了一隊打旗幟和符節的隊伍,將近有一千人。在隊伍的前面,有鸞鶴青鳥飛行引路,這些人有的騎龍騎虎,有的駕龜駕魚,其中有一個人駕着紅鬣馬,穿紫雲日月衣,頭上張開着一頂青綠色的車蓋,象風一樣快的來到。白幽求只得俯身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來的大隊人馬進入城門,白幽求又跟在後面偷看他們。眾龍虎按照以前的位置列隊,和樹木花草鳥雀等一起,都和着拍節周旋進退,象舞蹈一樣。白幽求也身不由己地手舞足蹈起來。過了吃頓飯的工夫,紅衣人手拿着一公文,對龍虎說:「到水府真君那裡去。」龍虎沒有上前。紅衣人於是看着白幽求,示意他接受公文,白幽求不知到哪兒去。紅衣人說:「出使水府。」紅衣人用手指着前方,白幽求隨着紅衣人所指,身子象乘風一樣,下了山進入海底,雖然進入了水中,但卻感覺不到有水,朦朧之中好象是在白天行走,也有樹木花卉,碰它們發出佩玉之聲。一會兒,到了一座城,城裡宮室很雄偉。守城門的人吃驚地看着,然後俯身伏在路旁。不一會兒,有幾十個人,都是龍頭身上長滿了鱗,手裡持握着旗幟棍棒,引導白幽求進入水府。真君在大殿下面朝北接受符牒。白幽求參拜完起來,就出了門,這時已有龍虎可以乘騎,並有隨從跟着,莊重整齊地順利通行。眨眼之間來到原來的地方,白幽求到了門口,還不敢進去。他雖然沒吃什麼,但也不覺得飢餓。一會兒,有人尋找水府使者,白幽求一邊答應一邊走了進去,先到殿前參拜,後被引導到西廊下,接着眾使者之下就坐。所用飯食都不是人世間俗人飯食的味道。白幽求問眾使者中的人,這是什麼地方。回答說:「這是各位真君的遊春台。主人是東嶽真君,春夏秋冬有彼此不同的位置,各自在他自己的方位,主人也各自隨着地方進行分配。」那殿東的廂房下,排列玉女幾百人。奏樂,白鶴孔雀抬起翅膀,挪動足爪,再應和深奧玄妙的歌曲,翩翩起舞,天晚了才出殿,在山的東面和西面是迎月殿,還有一個宮觀是望日用的。到了申時明月出來了,各位真君各作迎月詩,其中一個真君的詩說:「日落了雲煙和水都變成了深黑色,驪珠的顏色是否會無光呢?寒冷的月光射出千萬里,好似白霜遍及千家門。」又一個真君的詩說:「月光從東方開始升起,仙女嫦娥追逐影子來,柔媚的月光爽心又悅目,月光影子布滿遊春台。」又一個真君的詩說:「金烏落山清清的波濤成了青綠色,隱藏在深黑色中的天與它緊相連,在那天地分辨不清的地方,忽然吐出光芒明晰的圓月。」又一真君的詩接着說:「金烏沉入大海的西岸,蟾光從天的東頭吐出。」忘掉了詩的下一句,其餘的詩一起都忘掉了。賦詩結束,一個真君就命令表演夜戲。一會兒,童男玉女三十多人,有的坐空虛,有的走海面,笙簫管弦鳴,互相唱和。有唱步虛歌的,所有的不下幾十幾百人。白幽求記得其中有一首歌,歌詞說:「鳳凰三十六,碧天高太清,元君夫人踢雲語,冷風颯颯吹鵝笙。」到了四更天,有一個穿紅衣服的人走進來,鞠躬屈膝說:「天要亮了。」聽到真君的吩咐後,一邊答應一邊小步退出。眾真君命令起駕各自告別休息。第二天,昨日那個穿大紅衣服的人屈膝對眾真君說:「白幽求已經充當水府使,有功勞。」眾真君商議說:「就授予他遊春台灑掃。」白幽求煩惱不安,叩拜乞求退歸故鄉。一個真君說:「你家在什麼地方?」白幽求回答說:「在陝中。」真君又說:「你要回歸故鄉有什麼戀戀不捨的呢?」白幽求沒有回答。真君又說:「讓他跟我來。」穿大紅衣服的人指着西嶽真君讓白幽求跟着西嶽真君走。眾真君也各自下山,並自己有龍虎鸞鳳、朱鬣馬龜魚和各種旗幟符節等。每個真君都有一千多人,踩着海面行走。白幽求也駕着船跟隨在西嶽真君後面,自然有便利的風,速度快如閃電。天大亮的時候,到了一個島嶼,只見西嶽真君飛上天走了,白幽求因為受船限制,不能飛升,於是,離開船上了島,目送西嶽真君,還可以隱隱約約看見旗幟符節直至漸漸沒了。白幽求方才悔恨大哭,但已經晚了。因而只得沿着遙遠曲折的路往島上走。走了很長時間,才看見有人煙,慢慢地走上前去詢問這是什麼地方,人家說是明州。白幽求又高興回到了故國。白幽求從這以後停止吃糧,經常吃茯苓,好遊山玩水,多半在五嶽活動,根本不再想做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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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虛

東極真人王太虛,隱居王屋山中。咸通壬辰年,王屋令王畭,夙志崇道,常念《黃庭經》。每欲自為註解,而未了深玄之理,但日誦五六千遍。聞王屋小有洞天,神仙之府,求為王屋令,欲結廬於其中,冀時得游禮耳。罷官,乃絕粒咽氣數月,稍覺神旺身輕。入洞屋,誓不復返。初行三二十里,或寬廣明朗,或幽暗泥黑。捫壁俯行,經三五日,忽坦然平闊,峭崖倚空,直拔萬仞,下有嵌室,可坐數百人,石床案幾,儼若有人居之。案上古經一軸,未敢遂取,稽首載拜言曰:「下土賤臣,形濁氣穢,輒慕長生之道,幸入洞天,仰窺靈府,是萬劫良會。今睹上天遺蹟,玉案玄經,不敢輒取,願真仙鑒祐,許塵目一披篇卷,則受罔極之恩。」良久叩頭,乞報應之兆。忽有一人坐於案側曰:「子其忘乎?緱氏仙裔,聿能好道,可以名列青簡矣。吾東極真人,子之同姓也。此《黃庭》寶經,吾之所注,使授於子。」復贈以桃,得數斗。曰:「此食之者白日飛行,此核磨而服之,不唯愈疾,亦可延算。子雖有志,未可居此,二十年期於茲山矣。勉而勤之,得道也。」言訖,不復見。畭亦不敢久住,攜桃核與經而歸。磨服桃核,身康無疾,顏狀益少。人間因有傳寫東極真人所注《黃庭經》本矣。(出《仙傳拾遺》)

【譯文】

東極真人王太虛,隱居在王屋山中。唐懿宗咸通壬辰年,王屋縣令王畭,平素的志向就崇尚道術,經常念《黃庭經》,常常想自己給《黃庭經》註解。然而,他並沒有了解《黃庭經》深奧玄妙的道理,只是天天背誦五六千遍而已。他聽說王屋山中的一些山洞中別有天地,是神仙所居住的洞府,就請求去做王屋的縣令,想要構屋住在他們當中,希望經常獲得觀光和禮敬。王畭被罷了官,於是絕粒咽氣幾個月,稍微覺得精神旺盛,身體輕健,就進入了洞中,並發誓不再返回。最初走了二三十里,其中有的寬廣明朗,有的幽暗泥黑,摸着洞壁彎着腰走。經過三五天,忽然眼前展現出寬闊平坦的天地,懸崖峭壁插入天空,高高拔起,可達萬仞(長度單位,唐時六尺五寸為一仞)。下面有一個象鑲在山石中的房屋,可以坐幾百人,石床、書案、茶几,擺設得很整齊,好像有人居住似的。書案上有古經一軸,王畭沒有敢去拿,而是跪下、拱手、叩拜說:「下土的賤臣,形狀混濁,氣質污穢,但總是羨慕長生之道,非常幸運進入神仙的洞府,瞻仰神靈的府第,這是萬劫之中的良好機會。現在看見上天的遺蹟,玉石書案上的深奧玄妙的經書,不敢擅取。願意真仙教訓庇祐,允許俗眼翻閱經卷,就是受了久遠無窮的恩惠。」他長時間的叩頭,乞求報應的徵兆。忽然有一個人坐在書案的旁邊說:「你難道忘了嗎?緱氏的後裔,能夠愛好道術,可以名列青簡了。我是東極真人,你的同姓,這是《黃庭》寶經,我作的註解。現在就傳授給你,又贈給他桃子。王畭得了幾斗。東極真人說:「這桃子,吃了它的人,白日可以飛行;這桃核,輾成粉末服用,不只能夠治好病,也可以延壽。你雖然有志向,但不可以居住在這。二十年後在這個山上相會吧。只在勤勉,會得道的。」說完,就不見了。王畭也不敢久住,攜帶着東極真人贈送的桃核和黃庭寶經回來。把桃核輾成粉末服用,身體健康,沒有疾病,臉和身形也越來越年輕。人世間於是就有傳寫東極真人所註解的《黃庭經》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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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芝

王子芝字仙苗,白雲河南緱氏人。常游京洛間。耆老云:「五十年來見之,狀貌恆如四十許人,莫知其甲子也。好養氣而嗜酒。故蒲帥琅琊公重盈作鎮之初年,仙苗居於紫極宮,王令待之甚厚。又聞其嗜酒,日以三榼餉之。間日仙苗出,遇一樵者,荷擔於宮門,貌非常,意甚異焉。因市其薪,厚償厥直。樵者得金,亦不讓而去。子芝潛令人躡其後,以伺之。樵者徑趨酒肆,盡飲以歸。他日復來。子芝謂曰:「知子好酒,吾有中令所餉醇醪,償子薪價,可乎?」曰:「可。」乃飲之數盂,因謂子芝:「是酒佳矣。然殊不及解縣石氏之醞也。余適自彼來,恨向者無侶,不果盡於斯酌。」子芝因降階執手,與之擁爐。祈於樵者曰:「石氏芳醪可致否?」樵者頷之。因命丹筆,書一符,置於火上,煙未絕,有一小豎立於前。樵者敕之:「爾領尊師之仆,挈此二榼,但往石家取酒。吾待與尊師一醉。」時既昏夜,門已扃禁,小豎謂芝仆曰:「可閉其目。」因搭其頭,人與酒壺偕出自門隙,已及解縣,攜酒而還,因與子芝共傾焉。其甘醇郁烈,非世所儔。中宵,樵者謂子芝曰:「已醉矣。余召一客伴子飲,可乎?」子芝曰:「諾。」復書一朱符,置火上,瞬息聞異香滿室,有一人來,堂堂美鬚眉,拖紫秉簡,揖樵者而坐。引滿兩巡,二壺且竭。樵者燒一鐵箸,以焌(「焌」原作「授」,明抄本作「焌」,今據《》一一二改。)紫衣者,云:「可去,時東方明矣。」遂各執別。樵者因謂子芝曰:「識向來人否?少頃,可造河瀆廟視之。」子芝送樵,者訖,因過廟所,睹夜來共飲者,乃神耳,鐵箸之驗宛然。趙鈞(「鈞」原作「君」,據《雲笈七籤》改。)郎中時在幕府,目驗此事。弘文館校書郎蘇悅亦寓於中條,甚熟蹤跡。其後子芝再遇樵仙,別傳修煉之訣,且為地仙矣。(出《神仙感遇錄》)

【譯文】

王子芝,字仙苗,自己說是河南緱氏人。經常遊覽於京師和洛陽之間。年齡很老的老人說,五十多年來,看他總不見老,身形相貌總象四十歲左右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歲。他喜好養氣並且喜歡酒。原來的蒲帥琅琊公重盈坐鎮的初年,王仙苗居住在紫極宮,縣令對他很看重,又聽說他喜歡酒,每天送給他三榼酒。有一天王仙苗外出,遇見一個樵夫,在紫極宮門前挑着擔子,相貌異常,覺得很奇怪。於是買了他的柴,厚償了木柴的價值,樵夫得到錢,也不推讓就走了。王子芝派人暗中跟隨在他的後面。樵夫直接快步走到酒店,開懷暢飲,盡興而歸。過了幾天又來了,王子芝對他說:「我知道你好酒,我有縣令送給的味道醇厚的酒,用酒抵柴價,可以嗎?」樵夫說:「可以。」樵夫僅僅飲了幾盂,就對王子芝說,這酒好啊!不過,還遠遠趕不上解縣石氏的酒,我剛才從那來。遺憾的是剛才沒有飲酒的伴侶,不能盡興地品嘗。王子芝於是降階握着樵夫的手,和他一起圍着溫酒的火爐飲酒。王子芝向樵夫乞求說:「石氏的美酒可以弄得來嗎?」樵夫點頭,就讓取丹砂硃筆,書寫一符,放在火上,煙還沒有斷絕,有一個小僮立在面前。樵夫囑咐他,你領着王尊師的僕人,提着這兩個榼,只往石家去取酒,我等待和王尊師盡興一醉。當時已經天黑了,門已經上了閂。小僮對王子芝的僕人說:「你可以閉上眼睛。」於是手搭他的頭,人和酒壺都從門隙出去,已經到了解縣,攜帶酒返類比的。半夜,樵夫對王子芝說:「我已經醉了。我招呼一個客人陪伴你喝酒,可以嗎?」王子芝說:「行。」樵夫又用丹砂硃筆寫了一道符,放在火上。眨眼之間,滿屋異香,隨後有一個人進來,儀表莊嚴大方,眉清目秀,須髯根根見肉,腰間下垂紫帶,手裡拿著書簡,向樵夫揖拜後就坐下了。舉飲滿杯的酒,酒過兩巡,兩個酒壺的酒快要沒了。樵夫燒了一根鐵筷子,烙了穿紫衣服的人一下說:「可以走了。」當時東方亮了,於是供手告別。樵夫就對王子芝說:「認識先前來的人嗎?一會兒,可以到河神廟去看一看。」王子芝送走樵夫,就到廟中,看見了夜裡來共同喝酒的人,竟然是廟中的神。鐵筷子的烙印依稀還在。趙均郎中時在幕府,親眼所見,可以驗證此事。弘文館校書郎蘇悅也寄寓於中條,非常熟悉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以後,王子芝再遇到樵仙,另外向王子芝傳授了修煉的秘訣,因而王子芝成為地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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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商

劉商,彭城人也,家於長安。少好學強記,精思攻文,有胡笳十八拍,盛行於世,兒童婦女,咸悉誦之。進士擢第,歷台省為郎。性耽道術,逢道士即師資之,煉丹服氣,靡不勤切。每嘆光陰甚促,筋骸漸衰,朝馳暮止,但自勞苦,浮榮世官,何益於己。古賢皆隳官以求道,多得度世。幸畢婚嫁,不為俗累,豈劣於許遠遊哉。由是以病免官,道服東遊。入廣陵,於城街逢一道士,方賣藥,聚眾極多。所賣藥,人言頗有靈效。眾中見(「見」原作「間」,據明抄本改。)商,目之相異。乃罷藥,攜手登樓,以酒為勸。道士所談,自秦漢歷代事,皆如目睹。商驚異,師敬之。復言神仙道術不可得也。及暮,商歸僑止。道士下樓,閃然不見。商益訝之。商翌日,又於城街訪之。道士仍賣藥,見商愈喜,復挈上酒樓,劇談勸醉,出一小藥囊贈商,並戲吟曰:「無事到揚州,相攜上酒樓。藥囊為贈別,千載更何求。」商記其吟,暮乃別去。後商累尋之,不復見也。乃開囊視,重紙裹一葫蘆子,得九粒藥,如麻粟,依道士口訣吞之,頓覺神爽不飢,身輕醒然。過江游茅山。久之,復往宜興張公洞。當游之時,愛竃畫溪之景,遂於胡父渚葺居,隱於山中,近樵者猶見之。曰:(曰字原缺,據《雲笈七籤》一一三補。)「我劉郎中也。」而莫知所止。已為地仙矣。(出《續仙傳》)

【譯文】

劉商,是彭城人,家在長安。青年時期很好學,並且善於記憶,精于思考,深入鑽研,有胡笳十八拍傳世,在世上盛行。兒童婦女,全都能詳盡地背誦它。劉商進士考試登第,選到台省作郎官。但他的性情愛好道術而沉浸在其中,每逢遇見道士,就拜他做老師,並給予資助。自己煉丹服氣,沒有不努力和懇切的地方。常常嘆息光陰太短促,身體漸漸衰老。早晨開始就如車馬疾行,晚上方能停止,只是自己勞累辛苦,虛浮的榮耀和世間的官位,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古代的賢人都棄官而去尋求道術,大多都能獲得出世。有幸已經完成了兒女的婚姻嫁娶,不再被世俗所累,難道比去各地方遠遊還不好嗎?由於這樣想,劉商就藉口有病請求辭官,穿上道服東遊,進入廣陵,在城內街市遇到一個道士,正在賣藥,聚集的人非常多。道士賣的藥,人們都說很有效。道士在眾人當中看見劉商,他看着劉商,覺得和常人不同,就停止賣藥,拉着劉商的手登上酒樓,對劉商殷勤勸酒,道士談的內容,是從秦漢以來歷代的事,談的非常逼真,都象親眼所見一樣。劉商很驚異,象對待老師那樣尊敬他。劉商又說了神仙道術很難學得。等到晚上,劉商到客店棲息。道士下樓,一閃就不見了。劉商更加驚奇。第二天,劉商又在城內街市上尋訪他。道士仍然賣藥,看見劉商越發高興,又領着劉商上了酒樓,高談勸酒,拿出一個小藥囊贈給劉商,並戲吟說:「無事到揚州,相攜上酒樓。藥囊為贈別,千載更何求。」劉商記住了他的戲吟,天黑了才告別離去。以後,劉商屢次尋找道士,再也沒有見到,劉商就打開了藥囊看,裡面用多重紙包了一個小葫蘆,得到了九粒藥,象麻籽。劉商按照道士的口訣吞下了藥,立刻覺得精神清爽,也不飢餓,身體輕健,心裡清醒。過江游茅山,過了好久,又去宜興張公洞。正當劉商游張公洞的時候,喜愛竃畫溪的景色。就在胡父渚用茅草蓋屋居住,隱居在山中。附近的樵夫還看見過他,他說:「我是劉郎中。」然而,卻不知道他居住的地方。他已經成為地仙了。

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是宋代人編的一部大書。全書500卷,目錄10卷,取材於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小說及釋藏﹑道經等和以小說家為主的雜著,屬於類書。宋代李昉﹑扈蒙﹑李穆、徐鉉、趙鄰幾、王克貞、宋白、呂文仲等12人奉宋太宗之命編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