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 卷第四十五 神仙四十五

賈耽丁約瞿道士王卿 衡山隱者梅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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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耽

唐相國賈耽,滑州節度使,常令造鹿皮衣一副,既成,選一矯捷官健,操書緘付之曰:「汝往某山中,但荊棘深處即行,覓張尊師送此書,任汝遠近。」使者受命,挈糧而去,甚惶惑。入山約行百餘里,荊棘深險,無不備歷。至一峰,半腰中石壁聳拔,見二道流棋次。使者遂拜道流曰:「賈相公使來。」開書大笑,遂作報書一曰:「傳語相公早歸,何故如此貪着富貴!」使者齎書而返。賈公極喜,厚賞之。亦不知其故也。又嘗令一健卒,入枯井中取文書,果得數軸,皆道書也。遂遣十餘人寫,才畢,有道士突入,呼賈公姓名叫罵曰:「爭敢偷書!」賈公遜謝。道士曰復持去。鄭州僕射陂東有一浮圖,乃遣使齎牒牒州,於此浮圖內取一白鴉,遂令掩之。果得,以籠送,亦不知何故。賈公謫仙,事甚眾,此三篇尤明顯者也。(出《逸史》)

【譯文】

唐朝的相國賈耽,在任滑州節度使的時候。曾經讓人做鹿皮衣服一套。不久,做成了,挑選一名行動輕捷的健兒。拿出一封已經封了口的書信交給他說:「你去某山中,只要荊棘很深的地方你就走,尋找張尊師送這封信,不管你走多遠。」使者接受了命令,提着乾糧走了,他心裡很疑惑害怕。進山後大約走了一百多里,荊棘深險,都經歷過了。最後來到一座山峰,半山腰石壁高聳挺拔,看見兩個道士正在下棋。使者就拜見道士說:「賈相公派我來送信。」道士打開信,看後大笑。於是作了一封答覆的書信,並說:「傳話給賈相公早歸,為什麼還這樣貪戀富貴。」使者懷裡揣著書信返回。賈公非常高興,厚賞了使者,使者也不知道其中的緣故。賈公又曾經派一個健兒,下到枯井中取文書,果然得到了幾軸,都是道書。於是,派十多個人抄寫,剛剛完畢。有一個道士突然闖入,呼着賈公姓名叫罵說:「你怎麼敢偷書?」賈公謙遜地道歉。道士說:「再放回去。」鄭州僕射坡上有一座佛塔,賈公就派遣使者懷裡揣着公文通牒鄭州,在這座佛塔內取一個白鴉,取後把佛塔封閉。果然獲得了,用籠子送給賈公,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賈公是被貶謫的仙人,他的事跡很多,這三件事是尤其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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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約

唐大曆中,有韋行式為西州採訪使。有侄曰子威,年及弱冠,聰敏溫克,耽玩道書,溺惑神仙修煉之術。有步卒丁約者,執廝役於部下,周旋恪勤,未嘗少怠,子威頗私之。一日辭氣慘栗,雲欲他適。子威怒曰:「籍在軍中,焉容自便。」丁曰:「去計已果,不可留也;然某肅勤左右,二載於茲,未能忘情,思有以報。某非碌碌求食者,尚縈俗間耳。有藥一粒,願以贈別,此非能長生,限內無他恙矣。」因褫衣帶內,得藥類粟,以奉子威。又謂曰:「郎君道情深厚,不欺暗室,終當棄俗,尚隔兩塵。」子威曰:「何謂兩塵?」對曰:「儒謂之世,釋謂之劫,道謂之塵,善堅此心,亦復遐壽。五十年近京相遇,此際無相訝也。」言訖而出。子威驚愕,亟命追之,已不及矣。主將以逃亡上狀,請落兵籍。爾後子威行思坐念,留意尋訪,竟亡其蹤。後擢明經第,調數(「數」原作「素」,據明抄本改。)邑宰。及從心之歲,毛髮皆鶴,時元和十三年也。將還京輦,夕於驪山旅舍,聞通衢甚喧,詢其由,曰:「劉悟執逆賊李師道下將校至闕下。」步出視之,則兵仗嚴衛,桎梏累累。其中一人,乃丁約也。反接雙臂,長驅而西,齒發強壯,無異昔日。子威大奇之。百千人中,驚認之際,丁已見矣。微笑遙謂曰:「尚記臨邛別否?一瞬五十年矣,幸今相見,請送至前驛。」須臾到滋水驛,則散縶於廊舍,開一竅以給食物。子威窺之,俄見脫置桎梏,覆之以席,躍自竇出,與子威攜手上旗亭,話闊別之恨,且嘆子威之衰耄。子威謂曰:「仙兄既有先見之明,聖朝奄宅天下,何為私叛臣耶?」丁曰:「言之久矣,何逃哉!蜀國暌辭,豈不雲近京相遇,慎勿多訝乎?」又問曰:「果就刑否?」對曰:「道中有屍解、兵解、水解、火解,寔繁有徒。稽康、郭璞,皆受戕害;我以此委蛻耳。異韓彭與糞壤並也。某或思避,自此而逃,孰能追也?」他問不對,唯雲鬚筆。子威搜書囊而進。亦愧領之。威曰:「明晨法場寓目,豈蛻於此乎?」丁曰:「未也,夕當甚雨,不克行刑,兩晝雨止,國有小故。十九日天限方及。君於此時,幸一訪別。」言訖還館,復自穴入,荷校以坐。子威卻往溫泉,日已晡矣,風埃忽起,夜中果大雨澍。遲明,泥及骭,詔改日行刑。兩宿方霽,則王姬有薨於外館者,復三日不視朝。果至十九日,方獻廟巡廛,始行大戮。子威是日飯仆飽馬,吉旦往棘圍候焉。亭午間,方號令回,觀者不啻億兆眾矣,面語不辨,寸步相失,俘囚才至,丁已志焉,遙目子威,笑頷三四。及揮刃之際,子威獨見斷筆。霜鋒倏忽之次,丁因躍出,而廣眾之中,躡足以進,又登酒肆,其言如蜀。脫衣換觴,與威對飲。云:「某自此游適矣;勉於奉道,猶隔兩塵,當奉候於崑崙石室矣。」言訖。下旗亭,冉冉西去,數步而滅。(出《廣異記》)

【譯文】

唐大曆年間,常行式做西州採訪使。他有一個侄兒叫子威,年紀二十歲左右。聰明機敏,溫和謙敬。沉浸在觀賞道書上,沉溺着迷於神仙修煉之術。有一個叫丁約的步兵,在他的部下執勞役供使喚。丁約在子威周圍侍奉,謹慎勤勞,不曾有一點懈怠。所以子威很偏愛他。一天,丁約的言辭氣度悽慘悲傷,說要到別的地方去。子威怒道:「你是有軍籍的,怎麼能容你自己隨便。」丁約說:「我要離開這裡,打算已定,不可能留下我的,然而,我恭敬地在你左右待候你,至今已經二年了,不能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想有所報答。我可不是庸庸碌碌的乞求吃喝的人,還環繞在世俗中間。我有藥一粒,願意用它贈別。這藥不能長生,但吃了它,在壽命限定之內是不會有別的病的。」於是解下衣帶,從裡面拿出一粒藥,類似穀粒,把它進獻給子威。又對子威說:「公子的道義情理深厚,心地光明,暗中不做壞事,最終應當拋棄塵俗,但還要相隔兩塵。」子威說:「什麼叫兩塵?」丁約回答說:「儒教說它是世,佛教說它是劫,道教說它是塵,善于堅持向道意念也是可以長壽的,五十年後我們京城附近相遇。到那時候再見了我,不要驚訝。」說完就出去走了。子威驚愕,急忙命人去追趕他,已經追不上了。主將用逃亡之名向上級陳述,請求削去他的軍籍。這以後,子威對丁約是走路思考,坐下想念,留意尋訪,終究還是沒有他的蹤跡。後來子威考上明經,幾次調遷,做過幾個縣的縣令。等到了七十歲,眉毛頭髮都雪白了。當時是元和十三年,子威將要回京城,一天晚上,住在驪山的旅館中,聽到大街上非常喧譁,詢問店家是什麼原因。店家說:「劉悟捉拿逆賊李師道的部下將校送到朝廷去。子威走出店門,到街上去看。就見軍兵拿着武器防護森嚴。用鐐銬鎖着的罪犯 連續不斷。其中有一個人,就是丁約,雙臂被反綁在背後,一直往西走去。丁約身體強壯,和過去相比,沒有什麼不同。子威對此感到太奇怪。就在子威千百人中,驚奇地看丁約的時候,丁約已經看見子威了。他微笑着向子威打招呼說:「還記得臨邛相別嗎?轉眼之間,五十年了,很幸運,我們今天能夠相見,請你送我到前面的驛站。」不一會兒,到了滋水驛站,就把丁約等分散拘禁在廂房的屋子裡,只開一個小洞,用它來給食物。子威窺視丁約,一會兒,看見丁約脫去腳鐐手銬,放在一邊,用蓆子蓋上它。從小洞跳出,和子威手拉手上了旗亭。敘說闊別的遺憾,並且嘆息子威的衰老。子威對丁約說:「仙兄既然有先見之明,聖朝覆蓋天下,為什麼偏要投靠叛逆呢?」丁約說:「說它話就長了,我現在也不是要逃走。在四川告別時,難道不是說了在靠近京師的地方相遇,千萬不要驚奇嗎。」子威又問他說:「你果真打算服刑嗎?」丁約回答說:「道中有屍解、兵解、水解、火解,大有人在。稽康、郭璞,都受殺害,我用這個方法,也不過象蟬丟棄它所脫的皮罷了,不同於韓彭成為糞土。我若想躲開,從這裡逃出去,誰能追上我呀!」子威再問別的,他不回答,只說他需要筆。子威從書袋中找出筆贈送給他,就遜謝着接受了。子威說:「明天早晨法場看你,難道你就在這脫掉肉體嗎?」丁約說:「不是。今天晚上必定下大雨,明天不能夠行刑。過了兩天大雨停止了,朝廷又有小的事故。十九那天上天規定的限期才到,在這個時候,希望你去看望告別。」說完回到館舍,又從小洞進去,戴上刑具而坐。子威卻去溫泉,太陽西下,已經是下午三時至五時了。忽然颳起大風,塵土瀰漫天空,夜裡果然大雨如注。天快亮的時候,泥水淹到小腿。下詔改日行刑。待雨過天晴,本來可以行刑了,但又有一位王姬在外面死了,皇帝又三天不視朝。果然到十九那天皇帝才上朝巡鄽,批准執行死刑。子威這天讓僕人吃飽了飯,餵飽了馬,早早地去法場的外邊等候,正午的時候,號炮剛響,圍觀的人成千上萬,面對面說話辨不清,離得很近也會失散。俘虜的囚徒剛到,丁約已經有標記,在那裡遙望子威。笑着點三四次頭。等到劊子手揮刀砍殺的時候,子威只見砍斷了筆,在刀鋒閃爍之中,丁約就跳出來了,在廣大的眾人當中,抬腳往前走。他們又登上酒店,他的話還象在蜀一樣。脫掉衣服換來大杯,與子威相對暢飲。丁約說:「我從此就到處痛快地遊蕩了,望你勤勉奉道,再過兩世,我必定在崑崙石室等候你。」說完,下了旗亭,冉冉向西走去,走了不幾步就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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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道士

黃尊師修道於茅山,法籙絕高,靈應非一。弟子瞿道士,年少,不甚精懇,屢為黃師所笞。草堂東有一小洞,高八尺,荒蔓蒙蔽,似蛇虺所伏。一日瞿生又怠惰,為師所棰,逡巡避杖,遂入此洞。黃公驚異,遣去草搜索,一無所有。食頃方出,持一棋子,曰:「適觀棋(棋原作秦,據明抄本改。)時,人留餐見遺,此秦人棋子也。」黃公方怪之,尚意其狐狸所魁,亦不甚信。茅山世傳仙府,學道者數百千,皆宗黃公,悉以為德業階品,尋合上升。每至良辰,無不瞻望雲鶴。明年八月望夜,天氣晴肅,月光如晝;中宵雲霧大起,其雲五色,集於?牖間,仙樂滿庭,復有步虛之聲。弟子皆以為黃公上仙之期至矣,遽備香火。黃公沐浴朝服,以候真侶。將曉,氛煙漸散,見瞿生乘五色雲,自東方出在庭中,靈樂鸞鶴,瀰漫空際,於雲間再拜黃公曰:「尊師即當來,更務修造,亦不久矣。」復與諸徒訣別,乘風遂去,漸遠不見,隱隱猶聞眾樂之音。金陵父老,每傳此事。(出《逸史》)

【譯文】

黃尊師在茅山修道,法術符籙非常高超,求神問卜,十分靈驗的事不止一椿。有個徒弟瞿道士,年紀輕,不太精心誠懇,多次被黃尊師責罰。草堂東面有一個小洞,洞高八尺,荒蕪不堪,草蔓遮蔽,好像是毒蛇隱藏的地方。一天,瞿生又懶惰,被黃師用鞭子打了,為了躲避挨打,就進了這個洞。黃師驚奇詫異,派人排除草蔓進去搜索,什麼也沒有看見。大約過了吃頓飯的工夫,瞿道士從裡面出來了,手裡拿着一個棋子,並說:「剛才看下棋的時候,人家留我吃飯,贈送給我的,這是秦人的棋子。」黃公十分驚疑這件事,還懷疑他是被狐狸精迷住了,也不太信。世人傳說茅山是仙府,學道的人成百上千,都尊奉黃尊師,全都認為黃尊師的德業階品很高,不久應當上天成仙。所以,每到良辰,沒有不抬頭遠望雲鶴的。下一年的八月十五日夜晚,天氣晴朗,月光如同白天;半夜雲霧大起,那雲是五色的,逐步集中在窗戶和門中間,仙樂充滿庭院,又有步虛之聲。弟子都認為黃尊師升仙的期限到了,急速準備香火。黃尊師沐浴,穿着上官服,來等候仙侶,將要天亮,霧煙漸漸散去。看見瞿道士乘五色雲,從東方出現在庭院中,靈樂鸞鶴瀰漫天空。瞿道士在雲間再拜黃公說:「尊師馬上應當來,再致力於修行造就,也不久了。」又和諸弟子告別,就乘風離去了,漸漸遠了,以至不見。但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各種音樂的聲音。金陵的父老鄉親,常常傳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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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卿

唐真元年中,郢中有酒肆王卿者,店近南郭,每至節日,常有一道士過之,飲訖出郭而去。如是數年。後因道士復來,卿遂結束潛行,尋之數里。道士顧見,大驚曰:「何來?」卿乃禮拜,願神人許為僕使。道士固辭,卿固隨之。每過澗壑,或高闊丈余,道士逾越,輕舉而過。卿輕踵之,亦能渡也。行數十里,一岩高百餘丈。道士騰身而起。卿不能登,遂哀求禮拜。道士自上謂曰:「汝何苦從我?自速歸;不爾,坐受困躓也。」卿曰:「前所渡險阻,皆賴尊師命;今卻歸無路,必死矣。願見救護。」道士垂手岩下,令卿舉手閉目,躍身翕飛,已至岩上。上則平曠煙景,不類人間。又從行十餘里,至道士舍。門庭整肅,止卿於舍外草間。謂曰:「汝且止此,吾為汝送飯食。候便令汝得見天師。」卿潛草間。道士三日每送飯食,亦皆充足。後一日,忽見天師出門,杖策,道士四五人侍從。天師形狀瑰偉,眉目疏朗。道士私招卿,令於道左禮謁。天師驚曰:「汝何因得至此?」卿方謂說。諸道士曰:「此人謹厚,恐堪役使,可且令守灶。」天師令且收之,遂延卿入院,至廚下。見一大灶,下燃火,上有鐵筒,閉蓋數重。道士令卿守灶,專看之,不得妄視,令失墜。余道士四人,或汲水採藥,蒸曝造食,以供天師。夜亦令卿臥廚下守火。經六七日,都不見人來看視釜中物者。後一日,卿無何竊開窺藥。忽見一白兔,從鐵筒中走出,騞然有聲。道士曰:「藥已失矣!」竟來窺看,惶懼失色。須臾,天師大怒曰:「何忽引俗人來,令失藥。」俄召前道士責辱,欲鞭之。道士叩頭,請卻擒覓。道士數人,於庭施香禹步。道士二人,變成白鶴,沖天而飛。食頃,鶴已擒得白兔來,令投釜中,固濟煉之。天師令速逐俗人遣歸。道士遂領出曰:「卿幾誤我,卿心未堅,可且歸去。」遂引送至高岩下,執手而別。「後二十年,於汾州市中相見耳。」卿復尋路歸,數日方至郭,已經年。遂為道士。十餘年後,游太原,竟不知當有所遇否。(出《原化記》)

【譯文】

唐貞元年間,郢中有一個酒店的主人叫王卿,他的酒店靠近南邊的外城。每逢到節日,經常有一個道士經過這裡,喝完酒出外城離開這裡。如此幾年,後來由於道士又來了,王卿就裝束打扮一下,偷偷地跟在道士後邊走了,走了幾里,道士回頭看見了王卿,很震驚地說:「你為什麼來?」王卿於是行禮參拜,並表示希望道士能允許他當神仙的僕人。道士堅決推辭,王卿堅持跟隨他。每逢過山澗,有的高、寬一丈多,道士越過時,輕而一舉就過去了。王卿隨便跟隨它,也能渡過去。走幾十里,遇到一個險峻的山崖,高有一百多丈,道士騰身而起上去了。王卿登不上去,於是行禮參拜,苦苦哀求。道士從上面對王卿說:「你何必這樣辛苦地跟隨我,你自己快回去。不這樣,即將遭受困厄。」王卿說:「以前所渡過的艱難險阻,都依靠尊師的命令,現在退回去沒有路可走,我必定得死了,希望神仙見死相救,予以保護。」道士把手伸到岩下,讓王卿舉起手,閉上眼睛。王卿只覺得身子跳起來一收縮,就飛到石崖上了。石崖上面平坦、空曠,一派煙水蒼茫的景色,不象是人世間。又跟道士走了十多里,來到道士的房舍,門庭整潔肅穆。道士讓王卿躲在房舍外的草叢間,並且對他說:「你暫且住在這,我給你送飯,等方便的時候,讓你見到天師。」王卿藏在草叢裡,道士每逢三天送一次飯食,也都充足。後來,有一天,忽然看見天師出門,手扶拐杖,有四五個道士跟從侍候。天師身體奇異雄偉眉毛疏展,雙目明朗。道士偷偷招呼王卿出來,讓他在道路旁邊禮拜謁見天師。天師吃驚地說:「你因為什麼能到這裡來。」王卿說了。諸位道士說:「這個人謹慎厚道,恐怕能夠役使,可以暫且讓他守灶。」天師命令暫且收下他。於是引導王卿進入院內,來到廚下。王卿看見有一個大灶,灶下正燒着火,灶上面有一個鐵筒,閉封着掩蓋了好幾層。道士讓王卿守灶,專門看着它,不能胡亂看,使它失掉。其餘四個道士,有的打水採藥,有的蒸曬作飯,來供應天師。夜裡也讓王卿躺在廚下看守火。經過六七天,都不見人來看視釜中物。後來,有一天,王卿沒有什麼事,偷偷地開筒看藥。忽然看見一隻白兔,從鐵筒中跑出,有象刀劈開物的聲音。道士說:「藥已經失掉了。」其他的人都小心謹慎地來看,個個惶懼失色。不一會兒,天師大怒說:「為什麼忽然引俗人來,讓他失掉了藥。」一會兒召見以前那個道士,責備辱罵,要用鞭子打他。道士叩頭,請求把藥尋找回來。幾個道士,在庭院中焚香禹步。兩個道士變成白鶴,沖天飛去,過了大約一頓飯的工夫,鶴已經擒獲白兔歸來,讓人把它投進釜中,堅持煉成它。天師命令快趕走俗人,派人送他回去。道士於是領着王卿出來說:「你幾乎誤了我,你的心沒有堅定,可以暫且回去。」就引送王卿到高岩下,拱手告別,並約定二十年後在汾州街市上相見。王卿又尋路回來,幾天後才到外城。已經過了一年了。以後,王卿就當了道士。十多年以後,游太原,竟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什麼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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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隱者

衡山隱者,不知姓名。數因賣藥,往來岳寺寄宿。或時四五日無所食,僧徒怪之。復賣藥至僧所。寺眾見不食,知是異人,敬接甚厚。會樂人將女詣寺,其女有色,眾欲取之。父母求五百千,莫不引退。隱者聞女嫁,邀僧往看,喜欲取之,仍將黃金兩挺,正二百兩,謂女父曰:「此金直七百貫,今亦不論。」付金畢將去,樂師時充官,便倉卒使別。隱者示其所居,云:「去此四十餘里,但至山當知也。」女父母事畢憶女,乃往訪之。正見朱門崇麗,扣門,隱者與女俱出迎接。初至一食,便不復飢。留連五六日,亦不思食。父母將還,隱者以五色箱,盛黃金五挺贈送,謂父母曰:「此間深邃,不復人居,此後無煩更求也。」其後父母重往,但見山草,無復人居,方知神仙之窟。(出《廣異記》)

【譯文】

衡山隱者,人們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因為他多次賣藥,往來都在岳寺住宿。有時他四五天也不吃什麼,寺里的僧徒都覺得他很奇怪。後來他又賣藥到僧舍住宿,寺里眾人見他仍不吃飯,知道他是一個異人。迎接很恭敬,也很看重。恰巧樂人帶領女兒也到岳寺來,他的女兒很有姿色。不少人都想娶她為妻子。他的父母要求得錢五百千。眾人聽了如此驚人的數目,沒有不自請退出的。衡山隱者聽說樂人的女兒要嫁人,便邀請僧人一同去看。衡山隱者看了很喜歡,要娶她。於是,送黃金兩根,正好是二百兩,並對女兒的父親說:「這些金子值七百貫,現在也不論多少了。」衡山隱者付完金子就要領着妻子離去,樂師當時充官,不能停留,便倉促分別了。衡山隱者告訴他的住處說:「離這四十多里,只要遇到山就必定知道了。」女兒的父母事畢,想念女兒,就前去看望她。正好看見紅漆大門高聳華麗,上前扣門,衡山隱者和女兒都出來迎接。開始到這裡吃了一頓飯,就不再餓了,留連了五六天,也不想吃飯。女兒的父母將要回去,衡山隱者用五色箱,盛黃金五根贈送,並對岳父母說:「這裡深沉,不適於人居住。從此以後,就不要再來了。」那以後女兒的父母又去了,只見山和草,不再有人居住。才知道這裡是神仙居住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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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真君

汝陰人崔景唐,家甚富。嘗有道士,自言姓梅,來訪崔。崔客之數月。景唐市得玉鞍,將之壽春,以獻節度使高審思,謂梅曰:「先生但居此,吾將詣壽春,旬月而還,使兒侄輩奉事,無所憂也。」梅曰:「吾乃壽春人也,將此訪一親知,比將還矣,君其先往也。久居於此,思有以奉報。君家有水銀乎?」曰:「有。」即以十兩奉之。梅乃置鼎中,以水銀煉之,少久即成白銀矣。因此與景唐曰:「以此為路糧,君至壽春,可於城東訪吾家也。」即與景唐分路而去。景唐至壽春,即詣城東,訪梅氏。數日不得。村人皆曰:「此中無梅家,亦無為道士者;唯淮南嶽廟中,有梅真君像。得非此耶?」如其言訪之,果梅真君矣。自後竟不復遇。(出《稽神錄》)

【譯文】

汝陰人崔景唐,家裡非常富有。曾經有一個道士,自己說姓梅,來拜訪崔景唐。崔景唐以客待他,長達幾個月。崔景唐買得一個玉鞍,將要到壽春去,把它獻給節度使高審思。他對梅君說:「先生只管在這住下去,我將要到壽春,十天半月就回來,讓兒侄輩來奉事,不要有什麼憂慮。」梅君說:「我是壽春人,到這裡來拜訪一個親友,也就要回去了。你先去吧!我長期居住在這兒,想有所進獻,以表報答。你家有水銀嗎?」崔景唐回答說:「有。」馬上就拿十兩來,雙手捧着送給梅君。梅君就放在鼎中,來煉這水銀。不久就成白銀了。於是把它送與崔景唐說:「用這些做路費。你到壽春,可在城東詢問我家。」完後,就與崔景君分路而行。崔景唐到壽春,就到城東尋訪梅氏家,尋訪了幾天也沒找到。村人都說:「這裡沒有梅家,也沒有當道士的,只有淮南嶽廟中,有梅真君像,能不能是這呢?」崔景唐按照村人的話去尋找,果然是梅真君。從這以後竟沒有再相遇。

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是宋代人編的一部大書。全書500卷,目錄10卷,取材於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小說及釋藏﹑道經等和以小說家為主的雜著,屬於類書。宋代李昉﹑扈蒙﹑李穆、徐鉉、趙鄰幾、王克貞、宋白、呂文仲等12人奉宋太宗之命編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