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困孤城單騎闖連營 破重圍三槍賺強將

第二十一回 困孤城單騎闖連營破重圍三槍賺強將

上回書說到,韓擒虎寫好奏摺派人送往長安,向朝廷求派援兵。這一天,昏君楊廣升坐早朝,展開韓擒虎的折本一看,不由得氣往上撞,他當着滿朝文武,宣讀了折本。文武群臣一聽,心說:這伍雲召真夠難對付的。楊廣叫道:「天寶將軍宇文成都何在?」宇文成都急忙撩衣跪倒,口稱:「臣在!」楊廣說道:「宇文將軍,你乃是先王欽賜的天下第一條好漢,只有你去南陽關,寡人才放心。命你帶領兩萬人馬,兵發南陽關,幫辦韓擒虎,活捉伍雲召。」宇文成都急忙叩頭:「臣遵旨。」說完領旨下殿。楊廣又下了一道旨意,急調虎牢關金帶總兵官尚師徒,命他帶本部人馬徑直開赴南陽關幫辦此事。諸事安排已定,擺袖散朝。

單說宇文成都點齊了兩萬人馬,火速出發,非止一日,這一天走到離南陽關只差一、二百里地的地方,就見正東方軍旗飄擺,號帶飄揚,又有一支人馬開過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四寶將尚師徒。前者聖旨下到虎牢關,上差來到總兵官衙門,尚師徒設擺香案接旨。聖旨宣讀已畢,尚師徒命人懸掛中堂。他把上差應付走了,來到後院內宅,見到了他的老娘,便把伍雲召為報家仇叛反朝廷,聖旨下要他幫辦韓擒虎捉拿的事說了一遍。老太太一邊聽着一邊掉眼淚,說道:「兒呀,雖然你奉旨要去南陽關,你可知道,樹有根,水有源,吃水別忘挖井人,當年沒有忠孝王在金殿上保舉你,你哪有今天的金帶總兵官!」「孩兒也是這麼想的。這次我帶兵去南陽,明着我幫辦韓擒虎,暗地裡我要保護哥哥伍雲召。」「好,你算是有良心的好孩子。今天咱們娘兒倆把話說開,如果伍雲召有一差二錯,你就不要回來見我了!」尚師徒站起說道:「孩兒謹記母訓。」他從老娘屋裡出來,又和夫人道別,然後點齊五千人馬,趕奔南陽關而來。他在路上遇見宇文成都,心中暗想:金鏜無敵將宇文成都是天下第一條好漢,他也去幫辦南陽,我這個哥哥伍雲召要不好辦哪!二人見過禮,兩支隊伍一前一後走下來了。

這一天,人馬來到南陽關正北,看到韓擒虎的大營了。宇文成都、尚師徒傳命令安營紮寨,二人騎馬來到元帥大營。參見了韓擒虎之後,二人落座,有人獻茶,茶罷擱盞。韓擒虎便把南陽關陣前的情況說了一遍。正說着話:麻叔謀來看宇文成都,因為他是宇文化及的乾兒子,論起來,宇文成都是他的乾哥哥。他一進帳,就高聲喊道:「乾哥哥在上,我給您磕頭啦!」宇文成都看見麻叔謀,從心裡討厭他,沒好氣地說:「麻叔謀,中軍寶帳是軍中辦公之處,你得稱我為將軍,不能叫我乾哥哥,你真是一點兒規矩也不懂。起來吧,去見過尚將軍。」麻叔謀又給尚師徒行禮。韓擒虎說:「麻叔謀你來得正好,一旁坐下,咱們一起商議軍情。」麻叔謀坐下以後,宇文成都問:「韓元帥,我和尚將軍既己來到南陽,下一步該怎麼辦呢?」韓擒虎說:「我想聽聽你們有何高見破關?」宇文成都心想:韓擒虎自告奮勇,掛帥討伐南陽,必是要恩放伍雲召,沒想到我父親給他安了雙眼睛,要麻叔謀當先鋒官,現在你以老為藉口,求派二路援軍,你問我怎麼辦?我略施小計就能活捉伍雲召,可我不能那麼辦,忠孝王就這麼一條根了,我積點兒德吧!我得讓伍雲召有條生路。想到此,他說道:「帥爺,咱們在座共是四位,可各自領兵分四路把南陽關四門團團圍住,每人各困一門。伍雲召要是從哪一門逃走,就歸哪一位負責,不知元帥您意下如何?」韓擒虎略一思索,便拍掌說道:「此計甚好!」尚師徒也贊同說:「我看就依宇文將軍的法子辦!」麻叔謀忙說:「老元帥,兵困南陽我也贊同,但是要我帶領一支人馬困守一門,我難當此重任。上次交鋒我被伍雲召刺中大腿,險些把命喪在他的槍下,他要突圍,必然要從我這一路逃走,我哪裡是伍雲召的對手,請元帥三思。」宇文成都喝道:「你既然無能,我父為什麼保舉你為前部先錚?身為先鋒官,就應該能獨自帶兵打仗。」麻叔謀還想爭辯,韓擒虎說:「為將者只能上前,不能退後,今日定下圍城之策,不能因為你怯陣而貽誤軍機。此計已定,不容爭辯!」麻叔謀坐在一旁,不敢再吭聲了。韓擒虎說:「我年紀大了,就不挪動了,北方壬癸水,我困北門。」宇文成都說:「南方丙丁火,我困南門。」尚師徒說:「西方庚辛金,西門歸我,」宇文成都用手一指麻叔謀說:「東方甲乙水,東門可就歸你麻叔謀了。」麻叔謀一聽,心裡想:怕什麼事,就來什麼事,你們把西、南、北三門都搶去了,留東門給我,那伍雲召突圍要是去投河北,必然突東門,我不是他的對手,大禍臨到我頭上了。被伍雲召那杆絕命槍挑死也罷,如果擒不往伍雲召,又沒死於陣前,軍法難容。自己知道說也無用,就哭喪着臉,有氣無力地說:「好吧,我認了。」韓擒虎說:「麻叔謀,我分給你一半人馬。」宇文成都問:「老元帥,什麼時候圍城?」韓擒虎說:「今夜二更以後。來呀,擺酒宴,我給兩位將軍接風。」吃喝完畢,各自行事不提。

夜裡二更以後,隋兵就散開了。就聽南陽關城外,號炮連天,金鼓齊鳴,人聲吶喊:「困南陽關呀!別讓伍雲召跑了哇!」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面八方,連營接連營,把南陽關困了個水泄不通。

到了第二天天明,伍雲召登城一看圍四門的旗號,正西是尚師徒,正北是韓擒虎,正東是麻叔謀,正南正是自己冤家對頭宇文化及的兒子宇文成都。他暗自尋思,要對西南方多加注意,伍天錫的人馬要來就從西南方而來,到時候要殺出重圍去接應。

書要簡短,又過了半個月,城裡的糧店都扣笸籮了,無糧可賣啦,老百姓一片恐慌。伍雲召聞知,趕快下命令把一部分軍糧分給老百姓。又堅持了不到半個月,城中的糧食又絕了,而且軍隊也斷糧了。百姓們推舉幾位父老,來到南陽府衙,求見伍雲召。父老們說:「城中已經絕糧,南陽侯您要早拿主意呀!」伍雲召的心裡是萬分的難過:「眾位父老,我家不幸被抄斬,我才被逼造反。城中的百姓受我連累,今又斷糧受此苦楚,我心中萬分不安。我早已派人去搬兵,但久盼不歸。請眾位父老再寬容我一、二日,待我安排一下,那時我將殺出重圍,隋軍進了城,就會有糧了!」

眾人走了以後,天色已晚,伍雲召來到後宅,便把城中斷糧、父老請見和他要突圍的事對李氏夫人說了一遍。李氏夫人說:「你突圍以後,想投奔到哪裡去?」「我只好去陀螺寨找伍天錫,連打聽伍保的下落。」「據我想,你不要去陀螺寨,伍保走了這麼多天沒有消息,說明搬兵途中出了變故,況且伍天錫和你幾年沒有來往,興許他已不在陀螺寨。依我的主意,你突圍之後到河北鳳鳴關,找我爹李子通,把我寫好的信交給他。他掌握着河北的兵權,定會幫助於你。一則我爹和你爹都是開國的功臣,兩個人交好極厚,二則咱們兩家結親,你家有這麼大的冤枉,他是會幫助你叛反隋朝的。你投奔到那裡去,我想那是你的久居之所,你看如何?」夫妻二人正在說話間,有守城的兵丁進來稟報:「啟稟侯爺,我等正在北門上守護,從城下射上一支箭來,箭上有書信一封,請侯爺過目。」伍雲召接過箭書,兵丁退了出去。伍雲召點上燈燭,從箭上解下書信,這封信是火漆封口,信皮上寫着「速交逆賊伍雲召親啟」,拆開一看,原來是韓擒虎親筆所寫,信中大意是說,雲召侄兒。四路兵馬困南陽已一月有餘,我是只圍不攻。若再藉故拖延,恐難以向朝廷復命。我料你城中糧草已絕,守城無日了。你可在明日五更時分攜家眷出北門,我護送你出重圍,一切干係由我擔待。李夫人看丈夫一邊看信一邊掉限淚,心裡直納悶。伍雲召把信交給了夫人,夫人看完信也感動得熱淚直流。他們明白,這是快攻城了,要在攻城之前把他們放走。夫人說道:「韓叔父對咱們伍家真是仁至義盡了,不知你作何打算!」「我不能連累韓叔父,也不能連累南陽關的官兵百姓,我想明日五更天明,你抱着咱們的孩子伍登,騎上一匹戰馬,憑我一條大槍,咱們要從麻叔謀把守的東門硬闖出去,你看如何?」「我也是想,不能讓韓叔父為咱伍家擔罪。你從東門突圍是上策,不過那麻叔謀雖然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有我拖累,你又如何衝殺?依我看,你懷揣孩兒伍登單騎闖重圍才是正理!」「那夫人你留下怎麼辦呢?」「我既不能連累韓叔父,也不能拖累着你不能突圍,為妻我自有安排,你不要惦念。」伍雲召剛要問她有什麼安排,這時家人進來報事:「侯爺,南陽關的偏副牙將聽說老爺要突圍,都要誓死相隨,他們已然來到前廳求見。」「你告訴眾位將軍,我隨後就到。」家人忙到前廳傳話去了。伍雲召說:「夫人,大家要和我一起突圍,這可如何是好?」夫人想了一下說:「你要闖麻叔謀的東門大營,可以先出北門從城外繞道走。你就說韓擒虎放你出北門,把韓叔父的箭書給眾人看過,他們也就會放心了。對伍雲召連連點頭,說:「夫人言之有理!」

伍雲召來到前廳,眾將都執意護送伍雲召一起突圍,伍雲召便把韓擒虎的箭書拿出來給眾將看,並說道:「箭書之事,大家要保守機密。韓擒虎既然偷放我們夫妻和幼子出圍,想必不會有什麼衝殺拼鬥,眾位將軍儘管放心,也就不必保護我們出城了!要是人多勢眾驚動了別的大營,我反倒走不了啦。再說不少將軍的家眷都在南陽城裡,我怎麼能忍心大家為我拋妻舍子、背井離鄉啊,我出北門見到韓擒虎,說明謀反之罪全在我一人身上,一定請他在進城之後關照大家。」偏副牙將們見伍雲召說得很近情理,這才將護送之事作罷,和伍雲召灑淚而別。

伍雲召送走了眾將,已然深夜。他回到後宅,可了不得啦!就聽屋裡一片哭聲,原來這位李氏夫人為了不拖累伍雲召突圍,已然自刎身亡了。丫環、婆子哭着向伍雲召說道:「夫人餵飽了孩子以後,讓我們告訴您,趁天色未明趕快突圍!」伍雲召進到屋裡,一看夫人滿身血漬,遺體猶溫,不禁嚎啕大哭,痛不欲生。丫環、婆子都過來相勸:「老爺,別傷心啦,您快收拾收拾走吧,夫人的後事有我們照料。」伍雲召一邊淌着眼沮一邊披掛,孩子因為剛吃飽,已然睡着了。丫環、婆子幫助把孩子揣在伍雲召的懷裡,外面罩着甲葉子,袢甲絲絛松攏着。一切收拾停當,伍雲召又把夫人寫好的書信掖好,把韓擒虎的箭書燒掉,然後抽出寶劍,舉劍明誓:「夫人,你以一死成全我的反隋大業,不單是為我伍氏家門盡節,也是為國盡忠。今日你的英靈佑護我出關,來日看我殺盡楊廣奸黨,為我父母滿門,也為夫人你報仇雪恨吧!」轉身又對丫環、婆子說:「夫人的後事我就拜託你們了。」外面已然把馬鞲好,伍雲召急促促走出總兵府衙,街上站滿了百姓。百姓們說:「侯爺,您這是打的什麼主意?」伍雲召說:「今天我要單槍匹馬突圍出去,我走之後,隋軍就會開進城來,大家就不會挨餓了。」有的百姓問:「您胸前揣着什麼呀?」「這是我兒伍登,我伍氏門中的香煙後代,我要帶着他一起衝出南陽關。」百姓們又問道:「您打算從哪裡突圍?」「我先從北門出去,去見韓擒虎,然後再擇路而去。」百姓們說道:「侯爺,您懷中有少爺,可千萬別從南門走,那裡有天下第一條好漢宇文成都。東門外有您的手下敗將麻叔謀,您從東門突圍出去吧!」「好,多謝各位父老兄弟的關照,我去也!」說完打馬而去。

伍雲召出了北門,直奔韓擒虎大營。早有兵卒向韓擒虎報告:「啟稟帥爺,伍雲召單槍匹馬出了北門,直奔我營而來。」韓擒虎趕忙吩咐:「出營亮隊!」一聲令下,韓擒虎上了馬,帶領幾百名兵卒衝出大營,把隊伍列開。一看伍雲召已然到了,忙催馬向前,二人碰面把馬停住。伍雲召一橫槍,在馬上欠身:「叔父在上,晚生侄兒給您行禮了。」「賢侄呀,箭書你見到了吧?」「我見到了,叔父冒險投書,侄兒我感激不盡。」「我也是憑着我的良心辦點兒對得起先王、對得起你父親的事呀。雲召,城中是不是絕糧了?」「城中己然絕糧多日,可是伍保還杳無音信,我不能讓老百姓為我挨餓,我要走了。一旦我哥哥伍天錫帶兵前來,對叔父有所冒犯,還望您多多開導於他。」「雲召,這事我自當盡力周旋。我問你,你要投奔到什麼地方去呀?」「我到鳳鳴關找我岳父李子通去。」韓擒虎一豎大拇指:「好,這個地方去得好。雲召,你胸前揣的是什麼呀?」伍雲召緊皺雙眉說:「懷裡是我五個月的孩兒伍登。」「孩子他娘呢?」「唉,為了不拖累我,她已經盡節身死了。」說罷放聲痛哭。韓擒虎鼻子一酸也落下淚來,說道:「好一位剛強的烈女。這又是你們伍氏門中一樁不幸的事。雲召,我把隊伍給你調開,你趕快衝過去上路吧!」「韓叔父,您全家都在長安,您放我過去,那昏君楊廣豈能放過您去?我考慮再三,東門有我的手下敗將麻叔謀,我還是從東路走。」「這樣也好,不過你懷揣幼子要格外小心。東路闖不過,你再回來。」「我還有一事拜託叔父,這次南陽關造反之罪全在我一人身上。您進城之後對關內的官兵百姓,要開恩關照。」「這你就放心吧。」「那咱們爺兒倆後會有期,我和您假打幾招,然後我往東南敗走就是了。」說完二人刀槍並舉,走了三四個照面,韓擒虎喊道:「看刀。」伍雲召用槍挑開韓擒虎的大刀,一催坐下馬,沖開一條路,往東南方佯敗而去。韓擒虎也不追趕,領着人馬回歸大營去了。

再說圍困東門的麻叔謀,這幾天他心裡是特別不踏實,為什麼呢?他算計城裡快沒糧食了,城裡一斷糧,伍雲召非突圍不可。伍雲召突圍他出哪個門哪?北門的韓擒虎,雖說人老,那也是隋朝有名的上將,虎老雄心在,上陣交鋒還有萬夫不當之勇。伍雲召絕不會從北門走。西門是四寶將尚師徒。誰人不知他身帶四寶:頭戴夜明盔,身披柳葉綿竹寶鎧,胯下千里寶馬人稱虎類豹,掌中的吸水提爐寶槍。伍雲召也絕不會去碰他。正南是宇文成都,先王親封天下橫勇天寶無敵將軍第一名,那是名牌貨,伍雲召也不會去白白送死。俗話說:雷公打豆腐,揀軟的欺,伍雲召要突圍是非從我這兒走不可,要是我不攔他,看來放走伍雲召的罪名就得落在我的身上,要攔他呢,弄不好連我的小命都得搭上。為了這事,麻叔謀整天提心弔膽,他命偏將副將都枕戈待旦,士兵們也不准脫衣服睡。這天麻叔謀剛剛起床,一邊吃早飯,一邊同他的四名副將方田、馬廷,孫貴、齊環商量怎麼防備伍雲召突圍之事,忽然有兵丁進來稟報:「報,啟稟先鋒官得知,伍雲召單槍匹馬出了北門,往韓元帥大營去了。」麻叔謀聽到這兒,噌的一下子就站起來了,高興得直叫喚:「唉呀,南無阿彌陀佛!來來,快快擺酒,我和幾位將軍痛飲幾杯。」酒剛擺上還沒喝哪,兵丁又進來報告:「啟稟先鋒官,伍雲召沒從韓元帥大營突圍,他繞道奔東門來了。」麻叔謀一聽差點兒沒喊出媽來:「真是怕什麼有什麼,不喜歡什麼來什麼!來人,趕快點炮,咱們出營亮隊。四位將軍,今天可就看你們的了。你們哪位要是把伍雲召生擒活捉,我在我乾爹面前給你們請功,保你們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四個人答應着,披掛上馬,跟着麻叔謀一起衝出了大營。向西北方向一看,只見伍雲召單人獨騎,飛也似地衝上前來。麻叔謀忙對那四個偏將說:「四位將軍,你們看伍雲召是單槍匹馬,一人難敵眾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回你們四個人一齊出馬,准能把伍雲召生擒活捉。」這四個人都知道伍雲召厲害,一對一個打不過他,現在四個人彼此仗着膽,又都覺着自己的武藝還不錯,說不定今天就是立功的日子。齊聲說道:「先鋒官,您不要着急,看我們四個人在陣前立功。」麻叔謀說:「好,我給你們督後路。」說完這四個人魚貫而出,四匹馬蹬開了,嘚嘚嘚嘚……一個接着一個朝着伍雲召沖了過來。

伍雲召立馬觀看,見對面跑出來四員戰將,個個盔亮甲明,耀武揚威。他心中暗想,這四個人魚貫而來,這是想包抄我,我懷揣幼子,不能惡戰,要速戰速決,不然我就闖不過去了。這時候頭一個偏將方田已然衝到面前,就聽他哇呀呀一聲怪叫,雙鞭一擺,喊道:「反賊伍雲召,讓你嘗嘗我雙鞭的厲害。」雙鞭嗡的一聲就砸下來了。伍雲召在馬上穩住了身子,一看鞭要下來了,他使了個一打二撥三平杆的槍法,大槍一抖,左右一擺,啪的一下把雙鞭就撥開了,不等方田撤鞭換招,平槍一推,槍尖直奔方田的哽嗓咽喉。耳輪中就聽噗的一聲,登時血就噴出來了,馬馱着方田的死屍落荒而去,緊接着上來的是偏將馬廷,胯下馬掌中一口大刀。他見方田死了,心裡有些害怕,可不交鋒也不行了,又一想方田使雙鞭是短兵刃,伍雲召的槍是長兵刃,打仗的規矩應該是槍走先招,長見短不容緩,短見長不用忙。你使雙鞭非要搶先手,焉有不輸之理。我使的是大刀,我要力取伍雲召。他催馬頂上來了,大刀一舉,來了個立劈華山:「看刀!」刀就下來了。伍雲召橫槍去接他的刀頭,略微一傾斜,刀頭順着槍杆滑了一滑,就把大刀的勁卸掉。伍雲召搶先手,槍一橫掃,槍尖直奔馬廷的左額角。馬廷趕緊一低頭。原來伍雲召這一槍是假的,他把槍尖一轉,直奔馬廷的小肚子扎來,就聽噗的一聲,加上二馬的衝力,整個槍頭全都扎進去了。伍雲召雙膀一叫力,就把馬廷挑到了半空,再一掄槍,把馬廷的死屍扔出多老遠去。後邊的孫貴一看,好傢夥,前邊已經死倆了,他也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馬停不住了,一直衝到伍雲召的面前。孫貴一抖手中的素纓槍,舉槍就刺。伍雲召用槍往外一撥,孫貴的槍就來了個大擺頭。伍雲召一躥把,二馬衝鋒過鐙,他使了個轉身槍。孫貴想提襠換腰可就躲閃不及了,伍雲召的槍尖扎進了他的左脅,噗通一聲,孫貴屍落馬下。這時候,齊環的馬緊跟着也就上來了,他心想:跑也是死,不如拚命上前也許有條活路。他一舉手中的三股鋼叉,連拍帶砸奔伍雲召腦袋就下來了。伍雲召雙手舉槍杆接他的叉盤,叉頭碰槍杆,緊接着槍杆一轉手,就把齊環的叉頭壓在了槍下。說時遲,那時快,齊環一愣神,伍雲召把槍一甩頭,直奔齊環的胸膛扎來。齊環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槍尖已然刺進了胸膛,紅光迸現,屍落馬下。隋兵們一看伍雲召連挑了四將,一齊吶喊:「可不得了啦,伍雲召是活趙雲呀,好厲害呀!」麻叔謀一看伍雲召連挑四將,真是挨着死,碰上亡,嚇得他更不敢出馬,再一聽兵丁們喊的這些話,更是又怕又氣,心說:你們這不是給伍雲召助威嗎!

伍雲召心說:我不能多耽誤工夫,趕快突圍。他一踹鐙,馬就直奔麻叔謀衝過來。麻叔謀一看不好,趕緊撥馬,往旁邊一閃。伍雲召一見前面沒人阻攔,趁勢就過去了。兵丁們吶喊:「別讓伍雲召跑了哇,活捉伍雲召呀!」喊可是喊,一邊喊一邊往旁邊跑,給伍雲召閃開了一條道路。麻叔謀一看伍雲召過去了,心說不好,放走了伍雲召得擔罪名,我得做做樣子追他,他把大槍往空中一舉,喊道:「兒郎們,跟我追!」他不敢真追。伍雲召跑得快,他也跑得快,伍雲召跑得慢,他也跑得慢。麻叔謀知道真要追上也麻煩,所以就虛張聲勢地跟着伍雲召跑。

伍雲召正往前跑,沒跑出多遠,真是冤家路窄,迎頭正碰上金钂無敵將宇文成都。宇文成都從哪兒來呀?自從困南陽以來,伍雲召死守孤城,叫陣也不應,已然拖了一個來月。宇文成都每天在營里呆着,實在是悶得慌。他心想:即便伍雲召闖營突圍,他決不會從北門、西門走,因為韓擒虎、尚師徒過去同伍建章父子關係最好,他不會去給他們找麻煩,也不大可能從自己把守的南門走,因為他的武藝不如自己,不會來硬碰硬,要走,一定會從他的手下敗將麻叔謀把守的東門走。這麼一想,守南門也就不那麼經心了,常會兒帶着親兵出營跑馬練武,練着練着,可就越跑越遠了,今天早上,他帶着幾個親兵正好出營來跑馬練武,練得正起勁兒,就見從西北方向飛也似地跑來一匹馬,細一看馬上正是伍雲召。宇文成都心裡明白:這是他從東門闖過來了。他想撥馬閃開,假裝沒看見,放伍雲召過去。正要撥馬,看見麻叔謀帶着人追下來了。麻叔謀在馬上一看宇文成都在前邊哪,膽子也立刻壯起來了,他想宇文成都要是能把伍雲召生擒過來,他也就不擔什麼罪過啦。這回前面有橫的了,他便喊了起來:「宇文將軍,快把伍雲召截住,他打不過我,他敗走了,不能讓他逃跑嘍!」伍雲召一聽,這個氣:誰讓你打敗了!宇文成都知道麻叔謀已然看見他了,他也躲不開啦,便催馬向前,一橫手中金钂:「伍雲召,快快下馬受擒!」伍雲召見宇文成都橫钂擋住了去路,不由得吃了一驚。他知道宇文成都武藝高強,本來自己就不是對手,而且自己懷中又揣着孩子,今天又不得施展。他催馬上前,說道:「宇文成都,咱們真是冤家路窄,我正要找你算賬呢,沒有你父宇文化及在金殿進讒言,我全家也不會被害。你是宇文化及的兒子,殺死你也是為我全家報仇。」伍雲召的話正說着,猛雞奪粟就是一槍,宇文成都沒想到話沒說完槍就扎來了。因為他還想對伍雲召解釋幾句,還沒等他說槍就迎面刺來。這也就是宇文成都,他手疾眼快,要不非刺上不可。宇文成都忙舉金钂想蓋住伍雲召的槍。伍雲召知道宇文成都的钂十分厲害,槍要被他的钂掛住就危險了,他急忙撤槍一倒把,槍纂就奔宇文成都的左額角砸來。宇文成都急忙低頭閃過。二馬衝鋒,伍雲召衝到宇文成都的馬後,急起一槍杆正好打在宇文成都的後背上。這三槍來得急如閃電,伍雲召知道自己不是宇文成都的對手,便搶在對方動手之前,來了個突然襲擊的急三槍。趁宇文成都趴在馬背上的工夫,伍雲召就衝過去了。

麻叔謀一看,宇文成都不但沒擒住伍雲召,而且還挨了伍雲召一槍杆,伍雲召又跑了,他可來勁兒啦。他催馬來到宇文成都身邊,說道:「乾哥哥,您這是怎麼啦?您怎麼敗在伍雲召手下了?剛才我和伍雲召交手,要不是他躲得快,我一槍就把他挑下馬來了。沒想到您這位天下第一條好漢還不如我這天下末條好漢呢!您那塊金牌真該歸我戴了!」喝,就這麼幾句話把宇文成都羞得臉跟大紅布似的,他氣洶洶地說道:「我不捉住伍雲召,誓不為人!」說完一撥馬追下去了。麻叔謀在後邊直嚷嚷:「哥哥,留點兒神,別讓伍雲召再傷着您!」宇文成都被麻叔謀激得是煙生火冒,急起直追。且不說宇文成都追趕伍雲召,單說還有一員戰將也暗暗跟着追下來了。誰呀?虎牢關金帶總兵官、四寶將尚師徒。

他怎麼跟着追下來了?書中暗表,尚師徒謹記他母親的囑咐,這次幫辦南陽,要暗中保護伍雲召。可是一困城怎麼保護伍雲召呀?他估摸着伍雲召在城裡快呆不下去了,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衝出來突圍,等突圍的時候一定要幫助他。可是誰知道伍雲召什麼時候突圍?他出哪個門呀?於是他派出了不少探馬,每天圍着四門打探。今天早上伍雲召一出北門,探馬便火速回營報與尚師徒知道。尚師徒急忙披掛,跨上虎類豹,繞北門,過東門,尾隨着麻叔謀的追兵走下來了,他躲在遠處觀看,一看宇文成都把伍雲召擋住了,暗暗替伍雲召捏了一把汗,他想催馬上前,見機相助,可距離太遠,使不上勁。他正干着急呢,沒想到伍雲召乾巴利落脆,差點兒把宇文成都打下馬來,心說:我這個哥哥真不含糊!他見宇文成都緊追不捨,便縱馬上前跟着追下來。麻叔謀一看尚師徒來了,更高興了,心說這回伍雲召再跑了,可就不是我一個人的罪過了,咱們仨人全都有份兒。急忙叫道:「尚將軍,剛才宇文將軍差點兒讓伍雲召給打下馬來,您快幫助他一塊兒追伍雲召去吧!」

就在這條大道上,宇文成都追伍雲召,尚師徒追宇文成都,三匹馬都沒命地跑。宇文成都的馬快,尚師徒的馬更快。尚師徒見宇文成都離伍雲召越來越近了,便雙腳使勁一踹鐙,虎類豹象箭一樣地趕了上來。宇文成都聽見自己身後馬踏鑾鈴響,以為有人要暗算自己,急忙扭項回頭一看,原來是尚師徒。尚師徒說道:「宇文將軍,我來助你,咱們一起活捉伍雲召。」字文成都心裡直納悶,尚師徒這是從哪兒來?他在後面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呀?二人的馬跑齊了頭啦,尚師徒說道:「宇文將軍,麻叔謀說您差點兒讓伍雲召給打下馬來,怕您又有閃失,讓我助您一臂之力。」宇文成都這個氣呀!心說這回麻叔謀算是有挖苦我的話把兒啦!到了這時候,宇文成都也不好說別的了,只好說:「尚將軍,你我二人一同追趕伍雲召吧!」再看伍雲召,他趁倆人說話的工夫又跑遠了。宇文成都催馬緊追下來。追着追着,離伍雲召又近了。宇文成都催馬如飛。尚師徒緊隨在後,心說:只要你宇文成都再追上伍雲召,我就讓虎類豹撞你。我這虎類豹練就的一手是鞭打馬胯,加急奔跑,鞭敲馬頭,就躥山跳澗,絕不打縮。你若追上伍雲召,我在我馬頭上加一鞭,就把你摔下馬來。

正追着,就見前邊東北方向上有個村子,在村頭有一群人,足有百十多口,為首的一個人看樣子個頭就跟沒人管似的長荒了,這個人平頂身高夠丈二,膀闊三停,虎背熊腰,腰大十圍。頭戴一頂四棱八角荷葉板檐盔,盔頂上一拃多長的紅纓子向後垂着。身披一件鎖子連環龜背大片魚鱗烏金甲,左右勒征裙,獅蠻帶煞腰,灰色布的中衣,腳底下穿着一雙搬尖大葉坡靸鞋。往臉上看,煙熏皂染似的一張臉面,寬腦門,地閣方圓,頭似麥斗,花絞獅子眉,二目圓睜亞賽一對鐵鈴鐺相似。黑眼珠多,白眼珠少,黑眼珠再一軲轆,白眼珠簡直要沒,眼睛黑得怕人。大秤砣鼻子,一張火盆口,連鬢絡腮扎里扎煞的黑鋼髯,這鬍子就象實納鞋幫沒摘線頭。一對大搧風耳朵,手執着一口青龍偃月刀。這一百多人里有老有小,手裡拿着掃帚、棍子、大鐵鍬、杈子,都是些幹活的農具。適才伍雲召催馬到了村口,就見那個黑臉大漢攥着刀,象是給伍雲召作揖行禮。伍雲召點了點頭,人群里走出一個中年人,過來牽着伍雲召的馬進村了。宇文成都追到這裡,一看使刀的這個人的個頭、塊頭和手中的這口刀,心想這人的能耐不一定比我差,不由得在馬上就是一驚。尚師徒一看這個黑大個,心裡說:這個人的長相和打扮怎麼象漢朝的周倉呀!宇文成都催馬上前問道:「這一大漢你是幹什麼的?」大漢喊了一聲「呔!」亞賽空中打個響雷一樣,接着說道:「我乃漢室周倉是也,你快過來受死!」尚師徒在後面喊道:「宇文將軍,了不得啦!周倉顯聖了,快跑!快跑哇!」尚師徒說完就催馬如飛,往南去了,宇文成都也慌忙撥轉馬頭隨着他往南跑去了。

這個人是周倉嗎?隋朝的書要是出了漢朝的周倉那就亂了。那這個人是誰呢?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