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重見盔鎧秦母訓子 二劫皇槓咬金失機

第三十九回 重見盔鎧秦母訓子二劫皇槓咬金失機

上回書正說到秦瓊出了楊林的大營,抬頭一看,吃了一驚,原來侯君集正衝着營門瞭望呢。秦瓊趕緊催馬過來。侯君集忙問:「二哥,怎麼樣了?」秦瓊說:「走,到前邊說話去。」兩個人到了僻靜地方。侯君集問起龍簽、龍票的事,秦瓊說:「龍簽、龍票的事業已遮掩過去,可是現在老兒楊林立逼我隨他進京,我暫時不能脫身。我也來不及回賈家樓見眾位兄弟了,你回去告訴大家,先不要離開此地,等候我的消息。」「二哥,您打算怎麼辦呢?」「走在半路,若得了機會,我就將老兒的人頭帶回來了,還能真跟他到長安嗎!」「好吧,既然如此,二哥您多加小心!我們一定等您回來再作道理。」說罷自回賈家樓。

秦瓊送走了侯君集,急忙進城,直奔專諸巷家中。到了門口,下了坐騎,牽着馬往裡走。這時候拜壽的親友已經全走啦,秦安正督催家人收拾院子,聽後面嘩楞楞甲葉子響,回頭一看,不由得失聲叫道:「這不是老……」因為他一瞧秦瓊這一身的盔鎧、甲胃,身材相貌跟死去的秦彝一樣,故此他差點兒沒叫出老爺來,細一瞧不是,愣了會兒,才跟着說:「二弟呀?」秦瓊心說:大哥今兒說話怎麼了!我怎麼又是老二弟了呢?心裡納悶,說:「大哥,我回來了。」「我問你。這一身的盔鎧、甲冑是哪兒來的呀?」秦瓊說:「您要問,這是楊林所賜,有什麼話,咱們進屋對媽細說吧!」「噢,那就是了。」秦安心說:這一身盔鎧、甲冑以及鏨金槍,都是老爺的,我瞧老太太看見了說不說。兩個人一前一後,秦瓊在前來到門口,左手一攏雙雉尾,右手一掀帘子,邁步進到屋裡。老太太一看,見一員全身披掛的大將進來,不覺兩眼一直,心說:老爺怎麼回來啦?連忙一欠身,將要迎接,又細一看,原來是自己孩兒秦瓊,這才復又坐下。秦瓊一看母親見自己進來,忽然欠起身來,一會兒又坐下,心裡又是一納悶。傻子羅士信在老太太旁邊站着呢,一瞧秦瓊,說:「二哥,你這身穿戴是哪兒來的,你怎麼長了犄角啦?」秦瓊說:「傻兄弟,不要胡說。媽呀,我回來了。」「你去見着楊林啦?」秦瓊就將賈家樓結拜以及自己怎麼把龍簽、龍票毀了,後來去見楊林用謊話掩蓋過去,又將楊林強逼着認義父,以及贈盔甲兵刃,並且要帶他進京的事,從頭至尾,對老太太一說。老太太就問:「兒呀!難道你真要拜楊林為父嗎?」秦瓊一聽,眼淚就掉下來了,說:「媽,您別生氣,我焉能認仇為父呢!這不過是暫且瞞哄一時,如果過於拒絕,絕了他指望,怕他惱羞成怒,全家的性命就難保了。」「兒呀,全家性命事小!我且問你,隨他進京以後,你打算如何呢?」「將來找個機會,必然設法殺了老兒楊林,替我爹爹報仇雪恨。」老太太說:「既然有這個志氣,你就緊記在心吧!將來這個仇恨報與不報,就全在你了。」「殺父之仇,孩兒怎能不報呢!」「好!兒啊,你可知這身盔甲的來歷?」「孩兒不知。媽呀,難道您認得嗎?」就見秦母老太太雙淚交流,哽哽咽咽地說:「唉!傻孩子,此乃你父的黃金寶鎧。當初老賊楊林攻破馬鳴關,你父陣前捐軀,被老賊奪去盔甲、兵刃,想不到今天又物歸原主。可是……」說到這裡,老太太是放聲痛哭,這時闔家人等也是一齊大放悲聲。哭了半天,秦安、羅士信等人好容易才勸住了秦母和秦瓊。

這時,又聽南城外炮聲轟響,秦瓊知道不回大營是不行了。只好給老太太磕了個頭,說:「媽,您別傷心啦,孩子一定報仇就是。如今我要回營去了,您多多保重吧!」秦母也只好忍住悲痛,安慰了秦瓊幾句。然後,秦瓊又囑咐秦安等人說:「家裡的事,就請大哥分心料理吧。二奶奶!媽這個年紀了,早啦晚啦的,多注點兒意。」賈氏說:「是。爺您就不用囑咐啦。」秦瓊又託付羅士信說:「傻兄弟!」羅士信說:「二哥呀!」「我可要走了。我走之後,媽可就交給你啦!」「二哥你去吧,我們娘兒倆,活着一塊兒活着,死了一塊兒死!」老太太說:「傻孩子,哪兒有這麼說話的!」羅士信說:「您想,我二哥不是把您託付給我了嗎,您要死了,我要是沒死,明兒見着了我二哥,跟我要媽,我上哪兒給他找去哇!」秦瓊說:「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啦。」秦瓊又託付託付家中所有的男女僕人,叫他們好好兒地看家,這才跟秦母告辭出來。老太太婆媳看秦瓊走了,心裡自然是一份的難過。秦安和眾僕人往出送,秦安說:「二弟,你還拿什麼不拿了?」秦瓊說:「大營里什麼都不缺,不用帶了,叫他們就把雙鐧給我掛在馬上得了。」有人把雙鐧掛上,大家往外送。到了門口,秦安說:「二弟呀,你在外諸事多加慎重,要緊的我就囑咐你一句,適方才媽所說的,你可不要忘了!」「那我如何能忘呢,當然是謹記在心。」「好,你……就走吧!」秦瓊聽這話,心裡一酸,掉下跟淚來,說:「我走了,您多保重吧。」

秦瓊下了馬,出了專諸巷,過了南門,走進了大營。到了寶帳前這麼一看,可把秦瓊嚇壞了。原來是帳前綁縛着二人,正是程咬金和尤俊達。這兩個人怎麼被獲遭擒的呢?返回來再說賈家樓上,自打秦瓊走後,單雄信是心如火焚,就說:「諸位兄弟,想那老楊林心腸狠毒,二哥此去定是凶多吉少,倘有不測,咱們怎對得起秦母老太太和這歃血之盟!叫我好恨哪,好恨!」這時羅成就搭碴兒說:「五哥,你亂嚷什麼!究竟是恨誰呀?」「我只恨那劫皇槓之人,到了這個時侯,還在那兒裝聾做啞,真是匹夫之輩!」這時候老程實憋不住啦,挺身一按桌子,就站起來了。尤俊達正挨着他,心裡這個急,探身用手一拉他,心說:你怎麼又要說呀!這回老程可真急啦,用手使勁推他的前胸,說:「你待着吧!」「哎喲!"尤俊達就出聲兒啦,是連人帶椅子喀嚓全倒了。老程站起身來,轉到桌子前頭,一指單雄信,說:「姓單的,你少罵街!你要問劫皇槓的是誰,我告訴你……」說着用手橫打着鼻梁兒,「就是我程咬金,把皇槓給劫啦!」單雄信啊了一聲,不覺愣住。這時候徐茂功跟魏徵一使眼神兒,魏徵是點頭一樂。羅成說:「好,敢做敢當,這才是我的好四哥,您把所做所為跟他說一說,您怎麼劫來着!」老程說:「要說呀,我得打頭兒說。不打頭兒說,諸位明白不了。」大伙兒說:「程四哥,您就從頭兒說一說。」老程就由他父親程澤臣長春關陣亡說起,怎麼母子逃難到了山東,怎麼為賣私鹽鬧過公堂,被監了三年多,後來遇赦出來,又賣竹筢,羅成說:「程四哥,今兒我可開了耳啦,賣筢子還怎麼樣呢?」老程就把賣筢子沒賣着錢,怎麼到的尤家樓吃飯,怎麼打架,怎麼把東家打出來了的事一說。這時,羅成就問:「到底這東家是誰呀?」「是誰呀?」老程一指尤俊達說,「就是這小子。」尤俊達一聽,心說:糟了,糟了,全說呀!事已如此又不能攔他。這麼說吧,程咬金是把這本「賈家樓」的前六回書,詳詳細細對大伙兒說了一遍。單雄信一聽就火啦,說:「啊,好尤俊達!你這叫不要臉,過來,我問一問你。」老程說。「姓單的!你先等一等,現在沒有你問的份兒,我還沒說完呢。」羅成說:「對,先叫程四哥說,劫時怎麼樣?我還聽上癮來啦,您快說說吧!」「諸位!那天是六月二十四,夜晚三更天,皇槓打東南來啦!我的馬撞上去,有一員戰將迎上來,我問他是誰,原來是大太保徐芳。我叫他回去把楊林叫出來,我跟誰一定是跟誰。他說你把我戰敗了,王爺就出來啦。我可就火了,斧掏了大太保,小子掉下馬去,爬起來就跑回去啦。又有尤俊達的布置,左右夾攻,虛張聲勢,我這匹馬往他們隊伍里一撞,這些個官兵把車輛馱子全留下啦,往東一敗,我是拱襠就追……」王伯當說:「嗯,四哥!皇槓都得過來了,您還追什麼呀?」「……你問這個呀,我心裡不痛快,追的是楊林。」王伯當說:「嘿,四好,你真有點斗性!」「後來我才知道押皇槓的,敢情沒有楊林。當時我不知道哇,就往下這麼一追。他們的兵丁可就問我,皇槓都給您留下了,您還追什麼?您說一說您姓什麼叫什麼,我們聽一聽,我就報了名是程咬金、尤俊達,因為我說得緊,官兵他們聽連了,聽成程達尤金啦,以後劫皇槓的可就成了程達尤金啦!」大伙兒一聽,說:「嗬!原來程達尤金是這麼回事。」柴紹說:「四哥,您報這個名字,是什麼用意呢?」「兄弟,你要問哪,還告訴你說,這不當着尤俊達哪嗎,官兵一問我住家在哪兒,我就要說在武南莊,將說出一個武字兒來,急得俊達就把馬給我圈回來了。這不是我說大話,我的意思就為叫楊林拍門找我去,俊達他也沒有明白我的心,我沒淨為的是發財,就是為斗一斗楊林!」羅成說:「嘿,四哥!這個人物,真就得讓給您啦,我瞧這樓上還沒有這麼一個比得了您的呢。」「老兄弟,你也甭捧我,說出來叫大傢伙兒聽,你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羅成說:「好啦,我不言語,淨聽您說了!」程咬金就把秦瓊怎麼三探武南莊,尤俊達怎麼要活埋秦叔寶以致逼得秦瓊去登州銷案的事,又從頭至尾一說。大伙兒一聽,有「噢!」的,也有「啊?」的,都是一愣。單雄信更火了,眉毛就立起來啦,說:「俊達,你過來,你要埋二哥是怎麼回事情?」尤俊達說:「啊……啊。」心說:要糟!大伙兒瞧尤俊達的臉上變了顏色可就說不上話來了。老程說:「姓單的!你先等一等,我還沒說完呢。」單雄信說:「好,你先說,待會兒我倆人再算賬!」老程跟着又說:「這不是秦二哥他為了我倆的事折龍簽、撕龍票嗎?這決不能讓他替我們去項上餐刀,好漢做事好漢當,這不是楊林來了嗎,成了!我找老兒楊林去要二撥兒的皇槓,好把秦二哥洗出來,諸位說這樣做對得起朋友不?」大家一聽,都說:「這才是好漢子!」羅成說:「好!這才是我的好四哥,您去吧!萬一有個一差二錯,四哥您放心,五鈎槍頂着上!」王君可說:「四哥!這不是有老兄弟的話嗎,您要是有個一差二錯,兄弟們的義氣,誰也不能夠落到後頭。」王伯當、謝映登都說:「對,四哥,去您的!咱們這裡頭倒出來這麼一個好樣兒的呀!誰也不能袖手旁觀。」徐茂功心說:我們這個程四弟的膽子可真大呀!於是就說:「四弟,你去吧!這不是大伙兒說到這兒了嗎,你要萬一有了一差二錯,別瞧三哥是個念書的,今天斗膽說句大話,有魏大哥我們哥兒倆,給大伙兒一出主意,要不叫楊林喪師亡國,我徐茂功改姓!」魏徵說:「對,應當這麼辦。」單雄信也說:「好,四弟我佩服你。你去吧!」老程說:「俊達,走哇!」尤俊達說:「啊!上哪兒呀?」「劫皇槓去!」「您去吧,我可不去。」「什麼?你不去!頭一撥兒就是咱們倆——程達尤金,你不去像話嗎!鬧到這份兒上,你打退堂鼓啦,不成!咱們好比一根繩兒上拴着兩個螞蚱,你也甭飛,我也甭蹦,好啦就好啦,壞啦就算壞啦,害什麼怕呀,走哇!」大伙兒說:「四哥,這話說得對。」尤俊達這時候一瞧大伙兒的神色,也只好挺身而去,這才咬了咬牙,說:「好,走哇!」大伙兒一瞧,說:「七哥!這就對啦。英雄哪兒有怕死的呢!」老程說:「好啦,諸位聽信兒吧,我們走啦!」說完了,拉着尤俊達下樓走了。

徐茂功說:「諸位!這不是程四弟他們去了嗎!可是這麼着,無論是誰,咱們都不能夠偷偷地溜走,得聽他們的回信兒。」火伙兒說:「那是呀,誰也不能下樓。誰要是下樓,那他太沒有義氣啦。」「是這麼說呀,萬一咱們這裡頭有哪個不顧義氣的,咱們一個不留神,他蔫蔫兒地下樓去報了當官,走漏了風聲,豈不就壞了咱們的大事了嗎?」「對,三哥咱們怎麼樣呢?」「這麼辦,齊彪、李豹二位賢弟,你們身上帶着傢伙沒有?」這倆人說:「帶着呢,我們的鋼刀是永不離身哪。」「好,拉出來,你們把樓口堵了,誰要是下樓哇,砍下他的人頭,就叫他魂兒下去吧!」兩個人說:「成了,這個差事交給我們哥兒倆啦!」一甩大氅,嚓啷啷每人由懷裡各自亮出來一把明晃晃、寒爍爍的腰刀,過來就把樓口給堵啦。本地這四個班頭——樊虎、連明、鐵魁、任忠,一想這是衝着我們四個人說的呀!我們正要找個縫子下樓,躲開這場亂事呢,誰想到他們倒走到我們頭裡啦。走也走不了啦,只好在樓上忍着吧。徐茂功說:「王伯當、謝映登二位賢弟!你們哥兒倆急速跟下去,如果他們兩個人要有一差二錯,不論是被擒,或者是喪命,赴快回來報信。」「好啦,我們哥兒倆走啦,你們諸位淨聽我們回來一報吧!」說完了,王伯當、謝映登下樓追下去了不提。

再說老程、尤俊達,兩個人下樓,出了賈柳店,上馬往南走下來。直來到楊林的大營前。守營門的兵丁一驚,心說:這兩個人是幹什麼的呀?正納悶呢,這倆人站住啦。就瞧這個藍臉兒的一聲喝喊說:「呔!守營的兒郎們聽真,我叫程咬金,他叫尤俊達,小孤山劫皇槓就是我們這兩家太爺做的,你們往裡告訴那老兒楊林,就說我們又來要這第二撥兒的皇槓來啦。想當初我在小孤山報名字的時節,是你們聽錯了,我們兩個就是那程達尤金。」兵丁們一聽,「啊!」心說:這個膽子真叫可以。趕緊地飛跑進去通報。這時候楊林正問唐璧跟知府、知縣,說你們這地面上是怎麼治理的!會出了劫皇槓的響馬啦?這幾個人回答說,本地上治理得雖不敢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可以說是並無匪患,請王爺只管訪查。就在這個時候,兵丁進來說:「報,啟稟王爺,外頭有程達尤金堵着營門,要第二撥兒的皇槓來啦!」楊林就火兒啦,說:「啊!唐璧,你們這地面上還安靖哪?」三個人一聽就暈了,立刻就都跪下啦,說:「這,這……可說呢。」「哼!我把你們這些個可惡的東西!我問你,響馬一共帶來了多少人馬?」兵丁說:「回稟王爺,就是兩個人。」「啊?」「他說啦,當初咱們聽錯了,他不叫程達尤金,原來是一個叫程咬金,一個叫尤俊達。」「啊!哇呀呀……實在是大膽,唐璧,你們先起來,隨我一同出營觀看。」楊林率領着兒郎們,十二家太保,以及上官狄、唐璧、來護兒等人,一齊上了馬。一聲號炮,戰鼓齊鳴,大家撞出了轅門,二龍出水式,把隊伍列開了。當中靠山王楊林,以及左右人等注目往對面觀瞧。老程這時候馬打盤旋,正在那兒叫號呢,說:「冒唔!老兒楊林,太爺叫程咬金,我這個伙連叫尤俊達,你出來,我斗一斗你,叫你嘗一嘗太爺我大斧子的厲害。你要不敢出來,也成,你把皇槓給拉出來!要不然的話,太爺的大斧一擺,殺進了營去,是雞犬不留!」楊林一聽這話,再一看他這個凶似瘟神、猛賽太歲的樣兒,氣得是哇呀呀地亂叫。說:「大太保徐芳,二太保徐元亮!」「爹爹。」「我問你們,在小孤山劫皇槓的可是他?」「是,就是他!」「啊!待我出陣擒他。」「爹爹慢着!您可千萬別出去,他這斧子的招數可特別,孩兒險些兒就命送他手!」「啊!」楊林一看左右,說:「那一個告奮勇,出陣擒他?」大傢伙兒一聽,這兩家太保說老程的斧子那樣兒厲害,是誰也不敢出去。這時候唯有鐵槍將來護兒想,方才楊林理怨我家將軍,說是治理地方不善,這個面子我得給找回來,想到此就說:「王爺,待卑職出陣擒賊。」「好,你要多加小心。」「不勞王爺囑咐。」一拱襠,馬撞出來,兩個人一碰面,各自扣鐙停馬。來護兒說:「好響馬,你敢找王爺來要皇槓,你這膽子可真不小。」「小子,膽子小了就也不敢來啦!你叫什麼東西呀?」「你少撒野,你家將軍叫鐵槍將來護兒。」「好啦,撒馬吧,小子!」老程一催馬就衝上來了,搬斧頭,獻斧纂,說:「點。」來護兒用槍一扇,老程變招,斧頭朝下,說:「劈腦袋。」來護兒用槍一合,老程跟着順槍杆是一削兩削,來護兒趕緊把手躲過去。老程又一變招,橫着大斧,朝來護兒的太陽穴就掃過來了,說:「掏耳朵。」來護兒連忙低頭,略微地慢一點兒,就聽當的一聲,把盔頂兒給削下來了,來護兒的發箍一繃,頭髮就披散下來了。二馬一錯頭,老程掄大斧,一個海底撈月,說:「抹。」就聽噗的一聲,來護兒的馬腦袋就抹下來了,死馬趴下啦,人也掉下來啦。當時眾人是無不吃驚,來護兒敗了回來。再瞧老程在那兒破口大罵,點着名兒叫老兒楊林出去。楊林這時一想:這響馬雖然斧招特別,其實本領也是平常。我若出馬,贏了他不足為奇,要一個不留神把馬抹了,那可不上算!莫如我來個一擁而上,諒這兩個響馬人單勢孤,也難逃出羅網。想到此,就往下傳令:「兒郎們!」手下的校刀手、弓箭手一聲答應:「有。」「將響馬團團圍住!」就聽呼啦啦一聲響亮,兩旁的兵丁二龍出水式往前一攏,把退路封住,將程、尤二人圍了個風雨不透。這時,又聽老楊林傳令:「十二家太保!」「孩兒們在。」「一齊上前,替為父活擒響馬!」「得令!」這十二個人各挺刀槍,齊催戰馬衝上前來。老程手忙腳亂,也無法施展自己的絕招了。此時,尤俊達與六太保楊明遠交手,未及三合已被楊明遠走馬活擒。程咬金見了一失神,被徐元亮一槍扎在腿上,哎喲一聲,翻身跌下馬來。楊林說:「好!兒郎們,捆!」左右的校刀手上來,摩肩頭、攏二臂,將程咬金、尤俊達捆好。這時楊林才傳令收兵,重新升帳。

正在這個時候,秦瓊回到大營,一見程、尤二人被獲遭擒,也不知道為了何事,當着眾兵丁也無法過來講話,只是暗暗着急。下馬進帳,見楊林高坐虎皮交椅,眾人等列立兩旁。秦瓊過來參見,說:「卑職參見王爺。」「罷了,進京之事,可曾稟明你母親?」「業已稟過。」「好,站在一旁,看我審問響馬。」「卑職斗膽,請問是哪裡的響馬?」「乃是劫皇槓的響馬,今日竟自投羅網來了。如今響馬已經拿獲,你的差事也就可以了結啦!」「是。」這時楊林說:「來人哪,把兩個響馬押上來!」令傳下去,校尉出來一攙,頭一個老程,隨後的是尤俊達,往帳里走。老程晃着膀子,搖着腦袋,面無懼色地說:「咳!不就是見老兒楊林去嗎?這算什麼呀,我的腿雖然被扎了下子,不礙事,還用你們攙我?咱們走啦!」大叉步兒,噔、噔、噔,進到帳里。兵丁們推推搡搡的說:「跪下!跪下!給王爺跪下!」老程一聽就火啦,一晃身子,抬起腿來一腳,那個兵哎喲了一聲,撲嚕嚕就是一個滾兒。老程說:「老兒楊林,你太不人物!不講單打獨鬥,就會一擁而上,把你爺爺擒下馬來,也不算你英雄!今天老小子你沒出去,總算是便宜你,你要是出來,輕者把你的馬抹了,重者就把你給掏啦!」楊林氣得是哇呀呀地亂叫。又聽老程說:「今天我不是被擒了嗎,就是不能給你跪下,殺剮存留任憑於你。我一怕死,就不是個好漢了!」楊林說:「好響馬!你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在孤家面前撒野!來人哪,把這兩個響馬推出去,候令問斬!」老程說:「好啦,這多乾脆!」一扭頭噔、噔、噔,往出就走。兩旁眾人沒有一個不暗地裡誇讚,心說:這響馬真是條漢子!這時可就急壞了秦瓊,干搓手沒有辦法。校尉們把這兩個人推出了轅門,說:「差事,兩股兒!」有人答應了一聲,劊子手捧鬼頭刀站在兩旁伺候着,淨等斬令一到,就開刀啦。老程一瞧都預備好了,就對劊子手說:「諸位,辛苦啦!回頭給我個痛快,別窮鋸扯我,那樣死了都有點兒冤枉。」大伙兒心說:這個主兒真叫橫!再說裡頭靠山王揚林伸手由帥案上取出來斬令,說:「來人哪!傳斬令,開刀!」校尉把斬令接過來往出走,要問程咬金、尤俊達兩個人的性命如何?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