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試武藝鐧打四將 驚戰馬拖死伍魁

第十回 試武藝鐧打四將驚戰馬拖死伍魁

上回書說到羅藝收了金錘太保小秦用。忽然這一天,羅藝跟秦瓊、羅成爺兒三個同桌用飯,秦瓊就瞧他姑爹面帶愁容。心說:自從我認親之後,每天在一處,都是歡歡喜喜的,惟有這幾天,怎麼老是悶悶不樂呢?可就問啦:「姑爹,您這幾天為什麼總是悶悶不樂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羅藝一聽說:「唉!你問到這兒了,我告訴你。只因為我每年有一樁不痛快的事,現在又快到了!」「您有什麼不痛快的事,何妨說出來,我聽一聽呢?」「只因為我當初三犯中原的時候,有人出來給隋朝與我調處說和,要隋朝的開皇天子應允我三件事情:一是自立北平王,生殺自主,二是聽調不聽宣,三是我這個王位是世襲罔替。開皇天子是件件依從,我這才降隋。可是他們總是疑心,對於我放心不下,又調來了兩員大將,一個是定國公伍魁,一個是安國公伍亮,帶領着一軍人馬,駐紮在北平幫辦軍務,給了他們便宜行事的權利。所有他們的糧餉都由朝廷直接撥發,不歸北平府節制。秦瓊你想,這那裡是派人來幫辦軍務,分明是暗中監視,作為朝廷的耳目。」「姑爹,就是他們派人來監視,又怕他何來?何必因為此事心裡不痛快呢!」「不是呀!自從伍氏弟兄來到北平之後,每年在春曖花開,三月十五,必要會同我在南門外校軍場校閱三軍,兩處的偏副牙將較量武藝,一心要壓我一頭。因為伍魁的手下有四員勇將,名叫:小后羿陳平,賽展雄楊望,鐵棍將蔣英,似典韋賈尚,都是武藝出眾。可我手下的將官都是武藝平常,勝不了他們。因為這個我心裡總是不痛快。去年的三月校場比試,他那裡四將又得了上風,我才特意由偏將裡頭拔選出了史大奈,他的武藝雖然勝過所有的偏副牙將,可是究竟藝業有限,恐怕仍難取勝。現在又到了比試的日期,故此我心中愁悶。」「姑爹,您要就為這事,更可以不必掛在心上了,到時候侄兒和他們比試比試。也不是侄兒誇口,要想取勝,還不算什麼難事。」「啊!秦瓊,你真要是告這個奮勇,好極了!可是我不大放心哪!」「姑爹,請您放心,我的武藝是我大哥秦安所授,您放心吧。」「哎呀呀!秦安是受過你父親親傳的。那麼你學過箭法嗎?」「侄兒的箭法,也經過名人的指點,等到比試的時候,姑爹一看就知道了。」羅藝聽完是哈哈大笑。羅成說:「表哥,您真要是能壓倒了他們,那可是長了我們北平府的威風了。其實這四將的武藝並不出奇,要是讓我出馬,必把他們殺得望風而逃。不過伍魁等人說我是個世襲爵主,不比一般戰將。我爹爹也說此是將官跟將官來試藝,不許我比試,瞧着才叫人着急呢!」秦瓊說:「表弟你放心吧,這件事我還能擔當起來。」

這一天,定國公伍魁派人到北平王府送信,說是仍依每年的舊例,三月十五在校軍場兩處的將官較量武藝,羅藝覆信應允。

到了十五這天的早晨,羅藝升坐了銀安殿,聚齊了部下將校,辦完了公事,才吩咐手下的眾將說:「今年在校軍場兩下里比試,你們都須要奮勇爭先!」又把秦瓊也隨着眾人一同比試武藝的話,對大伙兒一說。張公瑾、史大奈眾人齊聲答應:「遵令。」羅藝散了殿,帶着秦瓊、羅成回到內宅用飯,大家下來一商議,史大奈說:「秦二哥要到校軍場比試武藝,那咱們可得捧一捧他,叫秦二哥顯一顯本領。」張公瑾說:「對!秦二哥如果比不過他們的時候,咱們再替換他下來。」史大奈說:「沒那個事,這幾個人豈是二哥的對手!」大伙兒談談論論的,吃完午飯各自預備齊整,等令出發。羅藝早給秦瓊預備好了一身盔鎧甲冑,把他的瓦面金裝鐧、黃驃馬,叫人都預備停妥。用完午飯,都換好了戎裝。羅藝率領着五百名親隨、校刀手,張公瑾、史大奈、杜差,連羅成、秦瓊人等,一齊出了南門,直奔校軍場而來。

再說伍魁、伍亮,自從得到了羅藝的覆信,就把手下的四員勇將陳平、楊望、蔣英,賈尚,都叫到公爺府來。伍魁說:「你們四將,都是我的心腹近人,名分上雖然是我的偏將,可是情分上我拿你們就如同手足一般。自從咱們奉旨駐紮在這裡,你們也知道,就為的是監視羅藝。我來到北平之後,每年三月十五在校軍場,跟羅藝兩下的將校比試武藝,這就為的是看一看他的虛實強弱。去年他手下的眾將又是大敗虧輸,可是而今我聽說羅藝新點了一名先鋒,又聽說這個先鋒史大奈的武藝出眾,所以把你們叫來,令年比試,必須用輪戰把這個史大奈戰敗了!」這四個人聽完一齊答言,說:「公爺放心,諒一個史大奈何足道哉!未將們一定將他打敗就是。」伍魁、伍亮又對他們鼓勵了幾句,然後散去。到了是日的早晨,用完了飯,大家一齊頂盔、貫甲、罩袍、束帶,整理齊畢,一同出門上馬帶領手下的兵丁來到校軍場,此時早有應差的軍卒小校,把校軍場裡里外外,預備得整整齊齊。伍魁、伍亮上了正面帥台——閱武廳落坐,小后羿陳平等四將,以及各偏副牙將,都在台下的右邊一字排開,兵丁們都在眾將的後面,預備好了金鼓,安排齊畢。待了會兒,就見一個旗牌官跑到台下,高聲喝喊,說:「稟公爺得知,羅王爺己然到校軍場啦。」伍魁把手一擺,說:「知道了。眾位將軍,隨我一同迎接。」伍魁、伍亮下了帥台,率領着眾將出了校軍場迎接。此時就見一隊人馬來到場口,五百名校刀手雁翅排開,中間閃出了北平王羅藝。伍魁、伍亮趕緊進前打恭施禮,說:「卑職等迎接王駕。」羅藝在馬上微微地含笑,說:「二位公爺免禮,帥台敘話。」「遵王諭。」兩個人轉身引着北平王羅藝進了校軍場,來到帥台前。羅藝甩鐙離鞍,下了坐馬,上了帥台閱武廳。居中是帥案,上插令旗令箭,帥案後一把虎皮交椅,羅藝居中落坐,身後頭左邊站着羅成,右邊是中軍官杜差。伍魁、伍亮二次向前施禮,羅藝說:「二位公爺免禮平身,坐下講話。」「謝王爺。」伍魁、伍亮兩個人在帥案的兩旁,一邊一個落了坐。此時羅藝帶來的將官都在台下左邊一字排開,親軍、校刀手也都列在台下。秦瓊在台下往上一看,只見台上旗纛飄擺,繡帶高揚,當中一把紫座傘,上繡藍龍遮住了日光,北平王羅藝坐在居中,全身披掛,外罩大紅座蟒,甩出了左臂,肩頭上亮出來甲葉上的踢庭獸,頭上是雙插雛尾,八字倒掛,胸前一對狐裘搭甩,把紫臉一沉,左手扶着帥案,右手一撕長髯,雄糾糾,氣昂昂,透着那麼威武。後邊左有羅成、右有杜差,可稱是黑白二將。再加上左右的伍魁、伍亮兩家國公,也是全身披掛,陪坐兩旁,每人的身背後,是一把藍座傘。台下兩方面的軍將左右排開,真正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再說台上,有人獻過茶來,茶罷擱盞,羅藝說:「每年的今日,眾將都在校場比武,彼此學習技藝。今天又到了比試之期,不知道今年二位公爺又選出了什麼良將?」伍魁欠身拱手說:「回稟王爺,良將一時不易選拔,卑職的屬下不過還是去年的四員戰將。不知道今年王爺的麾下,拔選出良將沒有?」羅藝微然一笑,說:「今年我這裡倒選出一個人來,他乃是由山西發來的配軍,原籍是山東人氏,此人姓秦名瓊字叔寶,我看他的武藝很是不錯。若把他發到牢城營去效力,確實屈材。我打算點他做一名偏將,可是他的武藝究競如何,我也不得深知,故此今天我把他特意帶來試一試他的武藝。如若他真能勝了你那四員勇將,我就點他做一名偏將,也好給國家拔選人才。」伍魁說:「既然如此,就請王爺傳諭把他喚上台來,卑職看一看他。」羅藝說:「好。杜差何在?」杜差一轉身來到面前,說:「伺候王駕。」「叫秦瓊隨令上台!」杜差說:「遵令。」走到台口說:「王爺有令,叫秦瓊隨令上台!」秦瓊答應了一聲:「遵令。」上了帥台,來到案前一撩魚褟尾,單腿屈膝,說:「秦瓊參見王駕。」羅藝用手一指兩邊的伍氏兄弟,說:「秦瓊,你見過二位公爺。」秦瓊忙對這伍氏兄弟施禮,說:「參見二位公爺。」伍魁、伍亮一看秦瓊是面似淡金,中等的身材。伍魁心說:可見北平王府中無人!連充軍發配的罪犯都找來了。想到此,冷冷一笑,就說:「罷了!」秦瓊說:「王爺,把秦瓊喚上帥台,有何吩咐?」羅藝說:「秦瓊,只因你的武藝不錯,故此把你帶到校軍場,叫你演武試藝,如果你今天能夠勝了眾將,我一定越級提拔於你。你暫且退立一旁。」秦瓊答應了一聲:「遵諭。」旁邊一站,羅藝說:「二位公爺,就是此人,先叫他和你那四員勇將比一比武藝吧!」伍魁說:「遵王諭。來呀,喚四將上台!」兩旁有人下去傳話,一會兒把陳平等四將喚上了台來。四將見過了北平王,斜身對伍魁說:「喚末將們上台,有何將令?」伍魁說:「北平王府有一名配軍秦瓊,據說是武藝出眾。只因王爺愛惜人才,今天把他帶到校軍場來,特意要和你們四人比試武藝。王爺說了,如果要將你等戰敗,就要越級提拔於他,點他為員偏將。你等可敢和配軍比試武藝嗎?」這四個人聽完,往對面一看,上下一打量秦瓊,早把個似典韋賈尚氣得哇了一聲!心想:這小小配軍也敢和我等大將比武!小后羿陳平知道他的性情粗暴,怕他當着羅藝過於魯莽了,就躬身朝着北平王說:「稟王爺,末將等願意和這個配軍秦瓊比試武藝。」賈尚往上打躬,說:「稟王爺,今天末將等和這個配軍比試武藝,情願是生死決戰!」羅藝說:「哎!每年的比試,都是點到為止,今日為何要生死決戰呢?」「因為他乃是個罪犯,末將等恐怕一時手下無情!」羅藝這才明白他們的用意,一時沉吟無語,這時伍魁說:「玉爺,就請依着他們生死決戰吧。這一配軍乃是犯罪之人。難道還畏刀避箭嗎?」氣得羅藝就說:「也罷,既然如此,可得兩邊立下無悔軍狀。」伍魁說:「你等可曾聽見?願立這無悔狀嗎?」四個人一齊答言說:「我等情願立下無悔軍狀。」羅藝一聽,心裡也不覺着火往上撞,說:「秦瓊,你聽見麼?你也願立無悔狀嗎?」秦瓊說:「情願立下!」羅藝說:「若有差錯,可是死而無怨哪!」秦瓊說:「王爺請放寬心,配軍並非貪生怕死之輩!」「既然你們兩方情願,各立無悔軍狀為憑,免得事後狡賴,叫本爵為難。」當時兩下里立好了無悔軍狀,交給了北平王。陳平說:「秦瓊,你使什麼軍刃?」秦瓊說:「我使的是雙鐧。」「要想為將,不但馬上步下的武藝精通,還得要箭法出眾,秦瓊,你可會射?」秦瓊一聽,心說:啊!他叫小后羿,當然他的箭法高明,他這是要同我比試箭法了,虧了當年學過箭法,又在二賢莊跟神射將謝映登學過幾手兒絕招,今天用着了。就說:「陳將軍,想當初后羿善射,你既叫小后羿,當然你的箭法精奇了。我當初也練過幾天,今天奉陪將軍比箭吧。」陳平說:「秦瓊,既是如此,你我先來比箭。」楊望、蔣英、賈尚三人一齊答言,說:「陳將軍,何必跟他比箭,說的是兩下里生死決戰,怎麼改了你和他比試箭法了呢?」陳平說:「三位將軍,我的箭法要把他贏了,他也算輸了一陣。如果他的箭法也是一樣的高強,免不了咱們還是要跟他生死決戰。」伍亮說:「陳將軍所說的不差。可以先比箭法。」這三人雖然滿心不悅,也只得都閃過了一旁。羅藝說:「既是你們先比箭法,來呀,賜給秦瓊一份弓箭,叫他比試去吧。」秦瓊謝了北平王,隨着四將下了帥台,各歸了本位。

羅藝傳令下去預備一切。兵丁們在校軍場的南邊栽好了樁子,綁好了橫管,下墜一個大金錢,中間是四方的錢孔。左右兩旁是雙方的兵丁,都預備好了金鼓。這時羅藝令下,叫陳平、秦瓊當場比箭。兩個人遵令來到了台前,秦瓊說:「陳將軍,你我是馬上射箭,還是步下射箭?怎麼樣兒的比法呢?」陳平說:「既是馬上的戰將,當然是上馬比試。」「好,咱們怎麼樣的射法呢?」「咱們是走馬三箭,箭射錢孔,還要連中三元。如有一箭不中,那就是箭法不高,就得認罪服輸。」「好,就請陳將軍你先發箭吧。」兩個人說完,復回到本隊。此時校軍場裡,是鴉雀無聲,人人都看這兩個人比箭。小后羿陳平一催坐馬跑出陣來。眾人一看這陳平,跳下馬身高八尺開外,中等的身材,頭戴亮銀打造獅子盔,身披天河寒江甲,內襯一件素征袍,白臉膛兒,重眉、大眼、高鼻樑,胯下一匹白馬,馬鞍橋上掛着一條亮銀八寶黑纓槍,背弓帶箭,真是英俊非凡。陳平的馬往上沖,繞過了刁斗旗竿,到了帥台前,轉過來又往西南放馬,此時他左手抽弓,右手拔箭,認扣填弦,弓開如滿月,對準了金錢,颼的一聲發出箭去,就聽一陣金鼓齊鳴,箭中了金錢孔。跟着放馬又繞過了旗竿,第二圈、第三圈都是這樣兒,連中三元。金鼓大震,兩邊人等齊聲喝彩。台上的伍魁、伍亮心裡高興,此時羅藝父子以及杜差眾將沒有一個不替秦瓊擔心的。再說陳平來到了台前高聲說:「秦瓊撒馬出來比箭!」秦瓊應了一聲,拱襠催馬,來到了台前。就說:「陳將軍,你的箭法精奇,我是佩服之至。」「秦瓊,我的三箭已完,枝枝箭中錢孔,連中三元,你能照我這樣兒射嗎?」秦瓊微微地含笑,說:「我要仍照着將軍你這樣兒的射法,豈不雷同,怎麼能分勝負呢!」「啊!那你怎麼樣的射法呢?」「請你且回本隊,注目觀看吧!」「好!」陳平歸回了本隊。就見秦瓊馬走鸞鈴響,在校軍場裡奔馳如飛,大眾人等一瞧秦瓊,有歌為贊:

金盔金甲淡黃袍,五股攢成袢甲絛。護心鏡,放光毫,獅蠻帶,扎穩牢,魚褟尾,護襠口,戰裙又把膝蓋罩。紅中衣,繡團鶴,五彩靴,足下套。坐下馬,名黃驃,踏山樑,如平道,日行五百任逍遙,亞賽雲龍入九霄。向上瞧,黃面貌,天庭寬,地閣飽,通貫鼻子顴骨高,劍眉虎目威嚴好,兩耳有輪似元寶,微有墨髯掛嘴梢。金裝鐧,掛鞍橋,上陣臨敵鐧法妙,晃三晃,搖三搖,兵見愁,將見跑,五虎上將命難逃。背弓帶箭逞英豪,威風凜凜殺氣高,要問此公名和姓,姓秦名瓊字叔寶,好漢的英名四海飄。

眾人一看,心說:秦瓊,實有大將的威風。就見秦瓊在校軍場裡催開了坐下馬,繞了刁斗旗竿有三四個圈兒,往北撒馬,左手抽弓,右手拔箭,認扣填弦,拉滿了弓,馬到了校軍場的中間,反背回身一箭,就聽金鼓大震,箭中了錢孔。小后羿陳平止不住失聲說:「嘿!回頭射月,這是飛將軍李廣傳下來的箭法。」大眾也是無不喝彩。不提眾人誇讚,單說秦瓊在馬上又繞了幾個圈子,這一次馬又轉過了旗竿,到了校軍場的中間,抽出第二枝箭來,認扣填弦,平着把弓拉圓,往後折腰使了一個鐵板橋,把箭從頭上倒發出去,又是一陣的金鼓齊鳴,箭中錢孔,大伙兒是無不發愣。秦瓊的馬還是繞圈,把弓換在了右手,轉過了旗竿,左手抽箭,認扣填弦,把弓拉圓了,右手的二指、三指把箭杆夾住,左手反倒撒開了。杜差心說:啊呀!二哥,你怎麼撒手啦!正在替他着急呢,就見秦瓊的馬往前奔跑之時,秦瓊右手的弓箭往後一背,提氣換腰,歪過身來,使了一個臥看牽牛的招數,二指一撒,哧!射出第三枝單手箭來,又中了錢孔。這時候所有校軍場裡的眾人無不喝彩,鼓聲如雷。秦瓊的馬到了台前,說:「請陳將軍出來答話。」陳平催馬到了台前,說:「哎呀!秦爺。」秦瓊說:「陳將軍,我這是用『回頭射月』、『折腰趕日』、『臥看牽牛』三招箭法射中了錢孔。我可不敢比當年的后羿!要有什麼練得不到的地方,還請陳將軍你指教。」「哎呀呀!你的箭法高強,我甘心佩服,算你贏了。」羅藝在帥台上正聽他們說話,不由得是哈哈的大笑。楊望、蔣英、賈尚一齊催馬出來,到了台前。賈尚大聲喊嚷說:「陳將軍且慢,咱們跟這個賊配軍是怎麼說的怎麼辦,一定要決戰,非要他的性命不可!來、來、來,秦瓊,你我當場一戰。」秦瓊說:「好,本來比箭就是額外的枝節,就請將軍你撒馬,咱們兩個人比試吧。」楊望說:「慢着,賈將軍不要着急,陳將軍,你還跟他比試嗎?」陳平說:「焉有不比之理,秦瓊,你我撒馬一戰。」秦瓊抱拳拱手說:「請!」兩個人齊撒坐馬,各抖絲韁,鼓聲大震,大眾注目觀瞧,兩匹馬一東一西,各自圈馬回來,秦瓊把雙鐧拿在手中,陳平摘下了亮銀槍。兩個人要碰面了。陳平心說:我的槍長,你的鐧短,怎麼樣也能先扎着你,占着這個便宜,准能夠把你贏了。秦瓊心裡想呢,這個陳平看樣子倒還講理,如今交手,我不能傷他的性命。主意拿定,兩個人碰面,陳平摔杆就是一槍,秦瓊雙鐧一搭十字架,往右邊一掛,把槍掛出去,不容他抽槍換式,左手的單鐧一兜底杆,嗆的一聲,震得陳平兩腕發麻,亮銀槍就撒手了。秦瓊的右手鐧直奔額角打下來,陳平一低頭,呼!鐧打空了,二馬衝鋒錯鐙,秦瓊的馬搶他的上風頭,右手單鐧就朝陳平的頭頂砸下來,說時遲,那時快,陳平再想躲可就來不及啦,一閉眼睛,心說:完了!秦瓊說:「陳將軍,饒你不死,逃命去吧!」鐧在他的馬後胯上一落,就聽噗的一聲,馬可就塌了架啦,人就由馬上摔下來了。陳平說:「多謝不殺之情,你我後會有期!」爬起來跑回了本隊

這時候,楊望一催馬撞出來說:「好囚徒,少要猖狂!待楊將軍取你的性命!」秦瓊一瞧他跳下馬身高九尺,頭戴獨占鰲魚黃金盔,身披着一副月落紅雲甲,一張綠臉兒,凶眉惡目,連鬢絡腮的短鋼髯;胯下馬,掌中一口鋸齒飛鐮大砍刀。來到秦瓊的馬頭前,秦瓊說:「楊將軍,你不要出口傷人!來來來,你我決一死戰。」秦瓊的話沒說完,楊望的人到、馬到、兵刃到,大刀是摟頭蓋頂地劈了下來。秦瓊不慌不忙地仍然是把雙鐧搭好了十字架,微往外一踹鐙,用鐧往上一迎,接着了大刀往下一卸,這叫一巧破千斤,大刀就劈空啦。楊望抽回刀來,一橫刀杆將要變招,秦瓊可不容他變招了,一晃雙鐧反腕子使了一個雙龍攪海,朝着楊望的面門扎來。此時正趕上二馬錯鐙,兩匹馬急,楊望再躲就躲不開了,就聽噗的一聲,雙鐧扎進二目。秦瓊一撤雙鐧,楊望的死屍墜馬,這匹馬就放了荒啦。

氣得鐵棍將蔣英怪叫如雷,一擺鑌鐵棍催馬前撞,口裡大罵:「賊徒秦瓊,你敢傷我們的楊將軍!焉能跟你善罷干休!」 氣得鐵棍將蔣英怪叫如雷,一擺鑌鐵棍催馬前撞,口裡大罵:「賊徒秦瓊,你敢傷我們的楊將軍!焉能跟你善罷干休!」

一擺鐵棍,撲馬上前,旁邊有那明白的人一瞧,這個使鐵棍的也難逃性命。怎麼呢?因為他心浮氣躁,這正是臨陣對敵最忌的事情,再瞧秦瓊是平心靜氣地對敵見仗。閒話撇開,再說蔣英馬到了當場,扣鐙橫棍,說:「賊囚秦瓊,你敢傷了我家的楊將軍,我焉能跟你善罷干休,叫你嘗一嘗我蔣英鐵棍的厲害!」秦瓊一陣的冷笑,說:「你少要誇口,也不過是送命的匹夫!」說完一接雙鐧,搶了一個先手,雙鐧摟頭蓋頂向蔣英砸了下來。蔣英橫棍往上一繃。原來秦瓊這手鐧是一個虛招,一看鐵棍往上一繃,抽鐧換式變了一個雙龍入洞的招數,雙鐧直奔他的中臍。蔣英立棍往外手裡一掛,棍又掛空啦。哪想到奏瓊這一着鐧仍然是個虛招,雙鐧又抽了回來。此時二馬衝鋒,秦瓊搶了一個上風頭,馬將錯過了鐙,蔣英還沒變過招來呢,秦瓊的兩隻鐧一分,往外手裡長腰探身,一個白鶴亮翅,左手鐧襯着自己的身休,右手鐧正打在蔣英的後腦海上,只聽:梆,噗!大家一看,「喲!」鐵棍將腦漿崩裂,死屍歪下了馬去。校場眾人無不喝彩。羅藝一看,不由得捻長髯,哈哈大笑。伍魁、伍亮兄弟二人都驚得是茶呆呆的發愣。

再說似典韋賈尚只氣得哇呀呀怪叫,催馬如飛,大聲喊叫:「賊配軍休走!嘗一嘗俺雙戟的厲害!」秦瓊一看來的乃是似典韋賈尚。但見他跳下馬身高丈一,頭如麥斗,膀闊三停,面似藍靛,腰大十圍。頭戴鑌鐵烏油獬豸盔,身披龜背大葉烏油甲,內襯一件皂征袍;滿臉的大塊紅瘢,小塊的紅點,斑斑點點,疙疙疸疸。掃帚眉,大環目,塌鼻樑,翻鼻孔,血盆口,連鬢絡腮的紅鋼髯,真是天生的兇猛;再加上胯下一匹紫馬,掌中一對短把畫杆雙戟,威風凜凜,真象那三國時代的典韋復生。秦瓊心說:這個似典韋到了,我還真得留神。兩個人一碰面,賈尚大叫一聲:「賊囚徒,拿命來呀!」話未說完,雙戟摟頭蓋頂就拍下來啦。秦瓊往裡手一裹鐙,躲開他的一枝單戟,用雙鐧搭成了十字架往上一迎他那一枝單戟。賈尚把戟撤回來。秦瓊後手變成先手,雙鐧奔面門上就刺。賈尚立戟一掛。二馬衝鋒,秦瓊翻身白猿獻果——奔他的後背,就是一鐧。賈尚回身,懸襠換腰用單戟一掛,兩個人打在了一處。打來打去,打過了十來個回合,二十多個照面兒,馬打盤旋,來回地亂轉,誰想贏誰都很不容易。張公瑾眾人看着沒有一個人不替秦瓊着急的。伍魁、伍亮以及他手下的眾將,都替賈尚暗地裡使勁兒。其中只有兩個人心裡明白,一個是北平王羅藝,一個是小后羿陳平,看出秦瓊不至於輸在似典韋賈尚的手裡。因為什麼呢?原來賈尚不過仗着他的戟沉力猛,拚命地惡鬥。秦瓊可就不然了,他是粘綿黏閃,封嚴不漏,跟他耐戰。再說賈尚越打越生氣,恨不得一戟把秦瓊砸塌了,或者是穿透了,才可他的心呢,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可是哪一招也沒扎着,氣得他不住地哇呀呀亂叫。這一回,二馬圈回來,兩個人又碰了面兒啦。賈尚是由東往西沖,雙戟住下合而為一,用盡了平生之力往下就砸。秦瓊是由西往東迎,一看戟到了,斜身合鐧一掛。耳輪中就聽嗆的一聲,秦瓊說:「哎呀!」撥馬往西南就敗。賈尚心說:這一回不問可知,一定傷了你的右臂啦,此時不追,等待何時,焉能叫你逃脫了性命。一催坐馬,高聲地喊喝:「囚徒,哪裡走!」眾人一看秦瓊就好象喪家之犬一般,往前飛奔,後面的賈尚一擺雙戟是催馬緊追,眼看就要追上啦。猛然間就見秦瓊的黃驃馬前腿一跪,秦瓊也往前一栽身。賈尚高興,大聲喝喊:「賊配軍,你往哪裡逃走!」此時賈尚的馬頭離着秦瓊的馬尾也就有一丈遠近,賈尚一搖雙戟,就照着秦瓊的後腦海砸來,這真急壞了羅藝父子以及張公瑾眾人,全都呀了一聲,把眼一閉,說:「完了!」讀者別着急,秦瓊死不了,原來秦瓊的馬失前蹄,並不是真的。只因秦瓊看這個似典韋賈尚戟沉力猛,不用絕招很難取勝。一邊打着一邊想法子,忽然間想起他的家傳一招鐧法,名叫走馬翻身絕命鐧。主意拿定,這才故意地敗下來。聽着後頭賈尚的馬鑾鈴聲音,夠着步兒了,兩隻腳一碰鐙襯皮。這馬早已排練好了的,就知道它的主人要使什麼招數啦,兩條腿往前一跪,好象是失了前蹄一樣。秦瓊用雙鐧拄着地。這時賈尚的雙戟就砸下來了,秦瓊用鐧一支地,往上一提氣,馬借勁使勁也站起來,往裡手飛快一轉,人和馬都躲開了雙戟。此時賈尚的雙戟是實拍拍砸了下來,一看前面的人跟馬都沒了,就是一驚,再想抽戟可就沒有工夫啦。秦瓊的馬轉過頭來,掄開雙鐧,正在他的後腦海上:嗆,噗!賈尚的死屍就落下馬來。台下的眾人齊聲喝彩說:「好鐧!」羅藝以及他手下眾人當然是轉憂為喜啦。可是伍魁、伍亮呢,心裡這個懊惱就不用提了。心說:連喪我三將,我的精銳全完了!

秦瓊回到台下,下馬上台,見了羅藝,說:「稟知王爺,秦瓊戰勝了四將,特來交令。」羅藝一看:「哈、哈、哈、哈!秦瓊,你的武藝果然出眾,就點你做一員偏將。」「謝王爺。」羅藝翻眼一看伍魁、伍亮說:「二位公爺,還有什麼說的嗎?」伍魁此時一見秦瓊殺了他的三員愛將,不由得怒火上撞,就說:「且慢!秦瓊力勝了四將,也不但王爺愛惜他,就連我也佩服。這麼辦,我親身要與他比試,他要能把我贏了,我情願退歸林下,專折進京,保舉他代我這公爵之位!」羅藝一聽,就明白他是急啦,說:「此話當真嗎?」「我既說了出來,焉有反悔之理!」「好,秦瓊,你可曾聽見?」秦瓊說:「秦瓊怎敢跟公爺比試?如果傷了公爺,秦瓊擔當不起。」伍魁說:「無妨,我若當場喪命,也與你無干!」羅藝點頭一笑,說:「既然有言在先,秦瓊,下去伺候公爺去吧。」

秦瓊跟着伍魁下了帥台,兩個人各自上了戰馬,來到了校場中央。大眾一看這個定國公伍魁,跳下了馬來身高有九尺,身體魁梧,頭戴一頂三岔紫金國公盔,身披着九宮八卦穿山甲,內襯一件紫征袍。再往臉上觀瞧,頭似柳斗,面如油粉,凶眉惡目,眉攢上有一塊紅瘢,咧腮顎,大嘴岔,秤砣鼻子,一部墨髯胸前飄擺。胯下馬,掌中一口象鼻古月刀。此時左腿一抬,右腿一頂馬的前蹄髈:啪喇喇!一個彎兒。抖丹田一聲喝喊:「呔!配軍秦瓊,今天你家公爺要試一試你的武藝!」秦瓊說:「秦瓊本來不敢冒犯公爺,如今必要一試,秦瓊就要抖膽了。」說着兩匹馬就碰了面啦。伍魁是搬刀頭、獻刀纂,迎門一點。秦瓊用單鐧一掛。伍魁平刀奔秦瓊的肩頭。秦瓊立鐧一推。二馬衝鋒過去,兩個人打在了一處。打了有三、四個回合,秦瓊心說:這伍魁實在是武藝平常,若要把他打落馬下,是易如反掌,不過他是朝廷的國公,怎能把他打死呢!可是又一想,不把他弄死,將來定是我姑爹的一個心腹之患。想個什麼法子呢?想來想去,又打了七、八個回合,猛然間計上了心頭,必須如此如此,一定能夠成功。心裡把主意打定,二馬又碰面啦。伍魁的大刀還是搬刀頭、獻刀纂,朝秦瓊點了來,被秦瓊用右手的單鐧一掛,纂抽回去一搖刀,刀頭奔秦瓊的左肩頭劈了來。秦瓊往裡手一裹鐙,大低頭,刀削空了,不容他抽刀換式,這時正巧二馬錯鐙,雙鐧搭上了十字架,叉在了刀盤兒下頭,順着刀杆往裡一推,使了一個順水推舟,再加上馬的衝力,雙鐧順着刀杆就進來了。伍魁如果不撒手扔刀,右手的手指就得滿掉,他啊了一聲,撒手扔了大刀。秦瓊跟着雙鐧一分,右手鐧正擱在伍魁的右肩頭上,說:「下去!」伍魁可就歪下馬去啦。那伍魁雖然落了馬,可是一隻腳上的鐙,還沒摘下來呢。這時候二馬過鐙,秦瓊的右手鐧跟着使了一個盤花獻肘,單鐧往裡一轉,鐧尖朝後正在伍魁的馬後胯上,用力一捅。馬挨了一鐧,疼得它尥起蹶子來,唏溜溜亂叫,拉着伍魁就驚下去了。台上台下的眾人是無不吃一大驚,就連羅藝也是一愣,忙叫杜差傳令趕緊截馬救人。眾兵丁忙着一齊截馬。好容易眾兵丁把這匹馬才給圈住了,再瞧伍魁臉面也擦光了,連胯股都給拉散啦!凡是在校軍場裡的眾人莫不嚇得面如士色,就是羅藝也驚得目瞪口呆。伍亮一看是放聲大哭。暫且不說台上台下眾人紛亂,卻說秦瓊來到了台下,下馬上台,此時伍亮一見秦瓊上來,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止住悲聲,咬牙忿恨。由脅下嗆啷啷!拉出寶劍來,邁步向前,就要和秦瓊拚命。羅藝看見伍魁已死,雖然也吃了一驚,可是馬上又鎮靜下來。一見伍亮的寶劍出匣,要殺秦瓊,連忙說:「安國公,不可粗魯,暫回本位,待本爵問明了此事,必給令兄報仇就是了。」伍亮一聽北平王羅藝應允替他報仇,也不敢過於魯莽,才又退回了原位,坐在椅子上,手按劍柄,怒目橫眉,說:「賊囚徒秦瓊,競敢殺害朝廷的國公,請王爺把他推下台去梟首示眾,明正其罪,與我的胞兄報仇雪恨!」羅藝說:「自然要與你兄長報仇。」此時秦瓊來到了案前,向上跪倒,說:「啟稟王爺,秦瓊正與公爺比試武藝,一時失招,誤中公爺的右肩,落馬過猛,以致戰馬驚竄,伍公爺摘鐙不及,被驚馬拖死,秦瓊特來請罪,請王爺發落。」羅藝說:「啊……杜差聽令!」杜差轉身過來,說:「伺候王駕。」「你去查明,秦瓊所稟的是否實情?速來回報!」「遵王諭。」杜差下了帥台,一會兒回到台上稟報,說:「秦瓊所稟是實,定國公身無兵刃的傷痕,實系被驚馬拖死。」羅藝說:「起過一旁。安國公,令兄實是因他自不小心,摘鐙不靈,被那驚馬拖死。例況比試之前有言在先,怎能治那秦瓊的罪名呢?」伍亮說:「王爺,不是這樣的說法,定國公如果不和這個賊囚比試,焉能這樣的慘死,難道我兄長就白白地死了不成,還請王爺把這個賊囚梟首示眾,也好給我死去的兄長報仇!」羅藝微微含笑說:「秦瓊無罪,若是把他斬首,何以服眾。你既然一定要給你兄長報仇,也罷!杜差聽令。」「在。」「傳令下去,將驚馬梟去了馬頭,號令校場,給定國公償命。」伍亮還要不依,羅藝把臉一沉,就說:「秦瓊,下台歸隊去吧!」秦瓊說:「謝王爺。」轉身下台去了。羅藝又說:「安國公,你暫且把令兄以及這三將的屍身盛殮起來,料理他們的善後,待本爵修本進京,把此事奏明了朝廷,給令兄定國公請求恤典,也就是了。杜差,傳令收兵,伺候本爵回府。」杜差令下,三軍歸營。北平王羅藝率領着羅成、杜差,下帥台上馬,出了校場回府去了。

小后羿陳平上了帥台,一看伍亮正在放聲大哭,連忙勸住伍亮,說:「公爺,不要過於悲痛,咱們先料理善後吧。」伍亮這才止住了悲聲,吩咐兵丁預備了棺木,把伍魁跟三將盛殮好了,暫時在就近找了一座古廟停放。料理完畢,然後率領着眾人進城回府。第二天再找小后羿陳平是蹤跡不見,不知逃往何方去了。小后羿陳平究竟到哪裡去了,後文書另有交代,此處不必多表。且說那伍亮一見兄長已死,心腹四將是死走逃亡,一個沒剩,心裡好不難過。又派人細一打聽,配軍秦瓊原來是羅藝的內侄,不由得咬牙憤恨。當日晚上,改扮成一個軍校的模樣,私自逃出了東門,連夜出了古北口,投奔東突厥大可汗那裡借兵給兄長報仇。只因伍亮這一走,才又引起來羅藝的一番計謀。羅藝究竟有什麼計謀?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