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回 挾嫌報復二王使計 受誣負氣羅成叫關

第一百三十九回 挾嫌報復二王使計 受誣負氣羅成叫關

書接上回。羅成走到帥府前院西頭一看,不由得怒火中燒。他生什麼氣呢?原來帥府大門一共有三個,中間是正門,左青龍門,右白虎門,平常只開東邊青龍門,正門和右邊白虎門都不開。每天擦黑,關閉青龍門,門口設衛士看守,對出入的人,都要細細盤查。羅成到這兒一看,早已過了關門時候,青龍門倒是關着,怎麼白虎門開了?他喊:「來呀!」門上當差的過來:「伺候帥爺。」「這白虎門誰讓開的?」「這個,這個……」「快說!你不說我打你!」「帥爺,是兩位千歲爺讓開的這門。」「開門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幹什麼。」「說實話,沒你的事,不說我宰了你!」「我說,我說!」當差的這才吐露實言。敢情建成、元吉這倆小子每天夜晚守城,覺着悶得慌,他們讓手下親兵把籠頭找來。什麼叫籠頭呢?籠頭是一種專拿女人拉買賣的婆子,她跟娼妓、歌女和各種賣身的女人都熟識,有買賣上門,就給拉皮條。親兵給找來了一個籠頭叫胡婆,建成、元吉對胡婆說:「我們天天晚上守城,心中煩悶,你給找幾個粉頭來,要好看的,每天到城上陪伴我們。我們一邊守城,一邊解悶。胡婆說:「是啦!」建成叫手下當差的每天晚上把白虎門打開,把美女接進帥府,陪他們在府中喝酒,然後一起上城樓。胡婆先給找來了四個粉頭,粉頭也就是專幹這種營生的女子,每天晚上進府陪他們喝酒,然後再到城樓上陪他們過夜。又給找來一個彈弦的,一個拉胡琴的,每天到城樓上登格里格愣,陪他們飲酒取樂.這倆小子嫌四個粉頭不夠熱鬧,總讓胡婆給多找幾個。每天早晨,他倆下城樓回帥府,足睡一天,到晚上再折騰,羅成病這些日子,天天如此。羅成聽當差的這麼一說,勃然大怒,心說這倆小子算什麼東西,還覥着臉充王爺呢!

這當差的剛學說完,就瞧外邊籠頭領着一夥粉頭來了。羅成一看,頭裡這婆子有五十多歲,後頭跟着十幾個美貌女子。胡婆把粉頭們領進白虎門,一眼看見羅成,倆手一併,說:「這位爺,沒見過您,我這兒給您萬福啦!」羅成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這個……婆子我姓胡,只因王爺守城,心中煩悶,讓我給找些粉頭來陪伴。昨天選了六位,王爺嫌不好看。今天我給伐了十二位來,您瞧,還真有幾個好看的。我說,您是誰呀?」「我就是潼關大帥羅成。」「哎喲!敢情是羅元帥,老身失禮了。您是不是也挑倆好看的呀?」「不准胡說!告訴你說,打這兒往後,不准你們再來了。你要是再帶着粉頭進帥府大門,小心我宰了你!來人哪!」當差的過來:「帥爺您有什麼吩咐?」羅成說:「本帥念她們也是貧寒之人,不能讓她們白跑一趟,你去取銀子,每個女子五兩,連婆子在內。胡婆,我把話說在頭裡,你們要是再來,我是一律滿殺!」「是了帥爺。」這當差的點了點人數,連婆子一共十三位,趕緊到帳房取出銀子,每人賞五兩,給她們打發走了。羅成說:「快把白虎門關上,沒有我的命令,誰要擅開此門,就有掉頭之罪!」「是啦!」當兵的過去,咣當!插拴上鎖,把白虎門關好了。羅成又問道:「你們知道千歲在哪兒?」當差的說:「在大廳那兒等着呢。」羅成轉身就走,直奔大廳。

到大廳門外,羅成隔着竹簾往裡一看,就見裡邊擺了一桌豐盛酒席,建成、元吉正在喝酒。元吉說:「哥哥哎,都掌燈了,胡婆怎麼還不把美女帶來呀?」建成說:「對呀,她說今兒給找幾個好看的來,准讓咱們可心,這也該來了。」正這幾說着,忽聽簾板叭噠一響,倆人抬頭一瞧,登時全暈啦,怎麼?不是粉頭來了,是羅元帥來了。羅成進了大廳,眉一皺,臉一沉,叫道:「建成!元吉!」這倆小子趕緊站起來,都一抱拳:「羅元帥。」羅成問:「你們兩個人在談論什麼呢?」元吉說:「這不是……我們喝酒悶得慌,這兒胡說八道呢!」「什麼!胡說八道?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你們讓人打開白虎門,天天送美女來陪你們飲酒守夜,吹拉彈唱。這是什麼時候?如果蘇烈打進潼關,大唐國就有亡國之恩。將士們冒死守山、守城,你們卻盡情作樂,這豈不是有意渙散軍心。你們做的這叫人事嗎?不用多廢話,我這就往長安走摺子參你們.你們趕緊給我滾!這潼關不要你們,滾!」這倆小子一聽,全嚇胡塗了。建成說:「哎呀,羅元帥呀,這事我們實在是做錯了,經您這麼一指點,我們全明白了。您就饒我們這一回吧!」這建成心虛理虧,不敢頂撞,因為在長安臨行之時,他父王囑咐再三,要是羅成真把這件醜事揭出來,他們回去不好向父王交代呀!建成沖元吉一使眼神,元吉也趕緊央求說:「羅元帥,我們就犯這一回往後再犯,您宰我們,我這兒給您作揖啦!」說罷深深作揖.羅成說:「不成,快給我滾!」「我們這兒給您磕頭啦!」這倆小子跪地下,沖羅成嘣嘣直磕響頭。羅成被弄得無可奈何,想想,罷了,說道:「建成,元吉,前者在太原,在長安御果園,你們就不行人事。如今你們又做出這等無恥之事。你們這樣磕頭求饒,要是我還不容,就顯着我臉硬了。我問你們,改不改?」這倆人說:「改!改!歌們准改啦!」羅成說:「哼,就容你們這一次,再有過錯,趕緊滾回長安。豈有此禮!」說到這兒,羅成走啦。

羅成走後,這哥兒倆坐在那兒運氣。元吉說:「我說哥哥,今兒這事怎麼讓他知道了?您想想,咱們哥兒倆是什麼人?」建成說:「什麼人?咱們是金枝玉葉,甭管怎麼說,還是王爺呢!」「哥哥,您瞧今天他這樣子,就跟眥瞪大兒大女似的,雖說咱們有過錯,也不能這樣啊!」「嗐,誰讓出來時候父王一再囑咐咱們,如今讓他拿住了把柄,也只好磕頭求燒吧!兄弟,你附耳過來。」元吉湊到前邊,建成在他耳根前低聲說了幾句。元吉說:「好,您這主意真高。」這倆小子定下詭計,要暗算羅成,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羅成,他回到白己屋裡,坐定了一想,哎呀,嗐,雖說這倆小子所作所為招人生氣,這事我做得也有點過火了。不應當象對自己兒女那樣呲瞪他們,他倆總是王爺呀!待我養好身體,迎戰五王,立些個戰功,再拿好話往回攏攏,想他們也不會過於記恨於我。簡短說吧,又過了四、五天,羅成這病養好了,能吃下壯飯了,活動活動腿腳也覺着靈便了。那天后晌,他去找建成、元吉,進了門,口稱「二位千歲」就要跪倒叩頭。建成、元吉趕緊上前攔住:「羅元帥,別叩頭,快請坐吧!」羅成落了坐。建成說:「羅元帥,我瞧您臉上氣色緩過來了,是不是這病見好哇?」羅成說:「跟二位千歲回話,我這病已經好利索了。前者之事,我回去好好想了想,雖說二位王爺有錯,我也不應當火冒三丈,當面訓斥。想,往後二位王爺不會做這種事了,也不要再記恨我羅成,咱們就一天雲霧散啦!」建成說:「羅元帥,您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這事原本是我倆一時胡塗.象我們這樣玩樂,怎能不讓兵卒將佐們灰合喪志。您訓斥我們,那是應該的。打這兒咱們不許再提這事啦!來來來,咱們一塊兒喝酒、吃飯吧!」

一會兒工夫,擺下一桌豐盛的酒席,建成、元吉請羅成上坐。羅成說:「哎呀,二位王爺在此,正座我可不敢坐,就來個偏座吧!」建成說:「不,不,要是太平年間,當然我們兩個為王的得上坐。今日我們來幫辦潼關,你是大帥,我們是將官,就沖您對大唐國這一片忠心,必得請您上坐。」羅成想了想,這話也有道理,就說:「二位千歲,那我可就斗膽了。」說着就在正座坐下了。建成、元吉在左右坐下,又斟酒,又布菜。建成說,「羅元帥,打這兒您還別叫我們千歲,稱呼建成.元吉就成了,要不就太不合適了。」這倆人狗苟蠅營,足這麼一通哄羅成。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羅成說:「二位於歲……」建成趕緊攔住:「沒告訴您,別稱千歲,叫我建成,叫他元吉。」羅成說:「哎,既是您這麼說,我就直呼姓名了。」「這就對了,您這麼稱呼,我們最愛聽啦!」「我這病也好了,明天早上,請你們哥兒倆在城樓上觀陣,我要亮開大隊迎戰五王。」「好,祝羅元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吃完喝完,建成、元吉上城查夜,羅成回房安歇。

第二天清早,建成、元吉陪着羅成吃了早飯,羅成讓副帥張青點五百兒郎,馬隊、步隊各二百五。元吉說:「羅元種,蘇烈的人馬扯地連天,點五百兒郎是不是少一點呀?」羅成說:「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今天請你們看看我這五鈎神飛槍怎樣殺敵,我也出出這些日子壓在心中的悶氣。」建成說:「哈哈!羅元帥,您說這話,我太佩服了。兄弟,咱們上城吧!」這倆小子出離帥府,遘奔城樓去了。

不大的工夫,就聽咚咚咚三聲炮響,潼關東門大開,羅成、張青全身披掛,催馬當先,帶着五百兒郎貫出城門,出了山口,拉開長蛇。兒郎們高聲吶喊,向對面叫陣。

對面守營將士忙把唐軍叫陣的事向蘇烈奧報。這時候,蘇烈正在元帥寶帳同那四家反王一起議事。海州王高士魁問道:「蘇王爺,咱們攻不上去,他們就是不出來,老這麼僵着,可不是個事。」蘇烈說:「誰說不是呢!這幾天我心急火燎的,派出了百來名探馬往南查探,怕只怕李世民平定了襄即,班師回朝,咱們腹背受敵,這事情可就麻煩了。」正這兒說着,外邊有人來報,說是唐軍討戰。蘇烈聞報,心中高興,說:「好,只要他們出來見仗就好。」當即點了一千馬步隊,準備迎敵。不多時,五王各自披掛上馬,號炮連聲,人馬貫出了營門,亮開大隊。

兩軍對圓,旗幡林立。豹子張青率先討令:「羅元帥,今天讓我打頭陣吧!」羅成說:「張將軍,你要慎重留神。」「不勞元帥矚咐。」張青大刀一擺,催馬來到當場。蘇烈一瞧,出來這員戰將身高九尺,身體魁梧,一身黃金盔鎧,白臉膛,三絡黑髯,胯下一匹黃馬,掌中一口大砍刀。他沖左右問道:「哪位將軍出陣迎敵?」話言未了,冀州王高士達的兒子高吉應聲願往。蘇烈說:「兒郎們擂鼓,為高將軍助威!」頓時鼓聲隆隆,高吉馬到陣前。張青往對面觀看,見來將人高馬大,黑窪窪一張臉,雙手舞着一對十三節枯骨亮銀鞭,他喊道:「站住!通上名來!」高吉說:「冀州王麾下大將高吉,你是什麼人?」「潼關副帥張青。」「張青,你我見個高低吧!」高吉催馬搖鞭,衝上前去。張青的刀比鞭長,不等他過來,搬刀頭,獻刀纂,先杵了過去。高吉用左手鞭把刀纂掛了出去,跟着後手變先手,使了個雙龍探海槽,雙鞭奔張青二目扎來。張青叭一閃身,合刀找鞭,把鞭掛開。高吉搖起雙鞭,趁二馬錯頭這工夫,搶個上風頭,使了一招白鶴亮翅,左手鞭襯着,右手鞭對準張青的後腦海,叭!這一鞭打下去,就把張青的腦蓋兒給揭啦!羅成一看不好,吩咐兒你們趕緊把死屍搶回。那邊蘇烈看了,哈哈一笑:「諸位王家.這一鞭打得好,打出了咱們的威風,打下了他們的銳氣,哈哈哈!」城樓上的建成、元吉一瞧,心說哎喲!這頭一仗就敗了,看來這仗還真不好打呀!下邊羅成喊道:「來呀,給我擂鼓!待我要他的性命!」說着抬腿摘搶,鼓聲隆隆,他一拱襠,這閃電白龍駒就貫出去了。轉眼之間,羅成馬到當場。那邊五王一瞧,對面主帥羅成親自出馬了。當年揚州會大都見過羅成,如今的羅成威風更大了。就見他還是戴着那頂亮銀打造虎頭盔,披着那身索子連環龜背大葉白銀甲,內襯素征袍,下身是大紅中衣,足蹬粉底虎頭戰靴。背後斜插八杆護背旗,因為他是生帥了,這八杆旗占着帥之八德……公正廉明勇嚴智信。胯下閃電白龍駒,手握五鈎神飛槍.面如觀音,劍眉虎目,準頭端正,四字闊口,大耳有輪。頗下添了三絡墨髯,羅成已然三十三歲了,這鬍子不算太長,飄飄擺擺透着英俊。後邊有人擎着一杆白緩子的大纛旗,上罩銀鏢頭,周圍走着藍火焰,下頭粉穗低垂。旗面上橫繡一行青絨字:「勇國公潼關大帥」,中間黑月光里斗大一個紅色的「羅」字。高吉一看羅成上陣了,不由得打了一個吸溜。羅成正顏厲色間道:「你什麼名字?快快報名米!」高吉說:「我乃冀州王麾下大將,名喚高吉。」「好個高吉,我是羅成,替我家副帥報仇來了!」高吉一瞧來者不善,心說別瞧我這鞭短,我還是搶個先手,不然可要麻煩。他一踹鐙,馬往前撞,手中雙鞭嗚就下來了。羅成一看高潔硬搶先手,心說這下你這苦頭就算咬上啦!他抖槍杆往中泗高處一挑,叭叭,一打二撥,就把雙鞭分開了。眼着平杆一槍,噗!正中高吉的咬嗓咽候,鮮血迸濺,死屍墜馬。西邊得勝鼓咚咚敲響。在城樓之上,建成對元吉說:「兄弟,也別說羅成這小子狂,他還真有一出,碰面就死了一個。」兩人比比劃劃,嘀嘀咕咕。東邊兵將們一瞧,心說了不得了,高殿下完啦!高士達放聲痛哭:「哎呀,兒哎!……」他二兒子高樣氣得直哆嗦,手中雙錘一擺,說:「爹爹,您不要准受,我出去給我大哥報仇!」說着一拱襠,催馬上陣了。

羅成把馬圈回來,往對面一看,又七來個使錘的,問道:「對面什麼人?」高樣說:「羅成你聽着,我姓高名樣,你傷了我的哥哥,我焉能與你善罷甘休!」羅成心說好哇,來吧!叭一抖槍,顯出了七個槍頭,都向高祥扎去。高祥哪裡懂得這手梅花七蕊槍,掄起雙錘左右一分,沒想到假槍頭晃了過去,真槍頭到了,正好在他的面門,噗!扎了進去。叭!嘔!錘也扔了,人也死了。唐軍將士齊聲喝喊:「好畦!羅元帥又捅了一個呀!」

那邊海州王高士魁氣不可耐,擦了擦眼淚,對冀州工高士達說:「兄弟,我這倆侄兒完了,哭也沒用,瞧找的!」他大刀一擺,走馬出陣。二人碰面,高士魁叫道:「小羅成啊,剛才你殺了我的兩個親侄,爺爺跟你誓不兩立,休走看刀!」說着話,大刀就劈下來了。羅成看樣子象是要拿自己腦襲迎刀,他估摸着對方不能抽刀換式了,用五鈎槍尖,倉!往刀盤下邊一撞,兩個鈎把刀杆支住,眼着槍尖往下愣劃拉,說了聲「撤手!」高士魁再不撒手,手指頭就要被槍鈎拉掉,只好把刀撒了手。羅成不容工夫,叭一進槍,正在高上魁小腹之上,噗!槍尖扎進去了。後把一窩,前把一提.把死屍挑了起來。嘩愣愣愣,走馬在陣前兜了一圈。哈哈哈哈!……又面朝東一陣冷笑,叭!把死屍甩出老遠去。唐軍陣中兒郎們都為羅元帥叫好:「好哇!又一個啊!」

對面冀州王高士達輸紅了眼,擺開手中大槍,催馬前撞,來到當場,叫道:「小羅成,今天你殺了我兩個兒子,挑了我的哥哥,我與你不共戴天,休走看槍!」叭!捧杆就是一槍。羅成合槍一立,喀啷一聲響亮,把這一槍掛了出去。跟着說了聲「走」,平杆一槍刺去。高士達急忙低頭躲過。羅成手疾眼快,用槍尖往下一砸,正砸在高士達的盔頂上。叭!高士達腦袋一震,可就失去知覺了。趁二馬衝鋒過鐙這工失,羅成向左轉身一槍,噗!正刺進高士達的右偏肋,登時死屍墜馬。唐軍陣中歡聲雷動。那邊蘇烈一看,羅成槍挑四將,殺了兩位王爺,這仗不敢再打了,急忙傳令鳴金收兵。羅成放聲狂笑,回頭點手說道:「兒郎們,收兵!」兩邊各自收兵撤隊。

唐軍撤入山口,進了潼關東門。羅成命人挑一口上好棺檸把副帥張青屍體盛殮起來,先找塊吉地掩埋好,等戰事過去,再辦理喪儀。他回到帥府門前,見建成、元吉已經在門口等候。這倆小子快步上前,說:「羅元帥說到做到,真是首戰告捷,大獲全勝,來吧!」伸手就要攙羅成下馬。羅成連連擺手,說:「二位王爺!」建成說:「哎,又錯了不是!您就應當拿我們倆當您手下普通的兵,叫我們建成、元吉。您這麼一叫王爺,錯啦!」「對,我把這碴兒給忘了。我說你們幹嗎攙我,我又不是不會下馬?」「嗐,今天陣前給您累着了,兄弟,兄弟,攙那邊,攙那邊!」左邊建成,右邊元吉,硬把羅成從馬上饞了卜來。羅成用手摘下魚褟尾.有兵丁給接過去,他跟建成、元吉一同走進帥府。到了大廳前台階上頭,建成說:「羅元帥,您先別進屋子,來人哪,給布撣子拿來。」有當差的取來一把布撣子,遞給建成。建成甩開布撣子,叭叭一撣羅成身上的土,元吉幫助撩戰裙,整理征袍。把土撣淨了,三人進屋。建成吩咐:「來人哪,打洗臉水來!來,我先幫您把盔鎧卸嘍!」羅成說:「您太客氣了,我自己來吧!」建成說:「哎,這是理當的,我摘盔,我摘盔。」說着把盔取下。元吉說:「我幫您解這袢甲絛,松這獅鑾帶。」倆人一通忙合,把羅成的盔鎧甲冑卸去了。有人打來洗臉水,羅成洗了臉。建成問:「我說這茶悶好了沒有?」當差的說:「悶好了。」一會兒,端上茶來。元吉給羅成倒了一碗茶,雙手捧過去:「羅元帥,您喝茶吧!」羅成心想,今天我大獲全勝,他們如此殷勤相待,或許是邀買人心,也許有補過之意。他喝了兩碗茶,建成又吩咐擺筵。酒筵擺下,二王把羅成讓到當中,上首建成斟酒,下首元吉布菜,一口一個「羅元帥」,應酬得那份周到就甭提啦!

酒宴過後,各自安歇。一夜無書,第二天清早,早飯過後,依樣是羅成帶領五百兒郎出城亮隊,建成、元吉登城觀哉。蘇烈也令亮隊迎敵,兩軍對圓。羅成撒馬出陣,高聲叫戰。那邊口北工福克宗坦對沙漠王羅子都說:「我說兄弟,今天咱們可哥兒倆會會羅成,先讓他會嘗我這獨角銅人。」羅子都說:「哥哥,還是先讓他嘗嘗我這合扇板門刀吧!」兩人正在爭執,口北王手下兩位大都督烏爾依迪、烏爾依其這哥兒倆說話了:「二位王爺,殺雞焉用牛刀,把羅成交給我們哥兒倆吧!」福克宗坦說:「好,先瞧你們的,千萬小心。」哞哞號角聲聲,烏爾依迪這馬就貫出去了。羅成往對面觀看,見此人身高九尺開外,胸寬背厚,悍壯魁梧,黑臉膛,掃帚眉,豹環眼,獅子鼻,火盆口,頦下是扎里扎煞的短鋼髯,胯下一匹黑馬,掌中一條鑌鐵棍。二人碰面,各自扣鐙。羅成問道:「來者什麼人?」烏爾依迪說:「你的問我?我叫烏爾依迪,讓你嘗嘗我的鐵棍的厲害!」羅成說:「你還怪不錯的呢!休走看槍!」說話間槍尖奔對方面門刺去。烏爾依迪一橫鐵棍:「那個走!」要把槍掛出去,不想羅成使的這招是抽屜搶,這兒寸着後把呢!羅成往回一抽槍,他這一棍掛空了。羅成借着馬的衝力,二次進槍,噗!給烏爾依迪的哽嗓上開了個豁子,登時死屍墜馬。唐軍擂鼓,吶喊得勝,烏爾依其一看急了,嘴裡叨咕着:「我哥哥死了,我跟這小子完不了!」一擺手中大槊,催馬來到戰場。羅成把馬圈回來,往正東一看,上來這主兒比剛才那個長得更猛點兒,一樣的穿著打扮,就是手中這條兵刃特別,上端是個手掌,大指、二指、三指伸着,四指、指蜷着、杆長一丈四五,下端沒槊纂,是大齊頭。書中暗表,這種兵刃是禹王開山八種大槊中的頭一條大槊,名叫人指槊,沒有力氣耍不動。烏爾依其勒馬問道:「你叫羅成?」羅成嘿嘿一樂:「不錯,我叫羅成。」「你殺了我的哥哥,我要給他報仇,休走看槊!」兩手舉火燒天式,嗚!這大手掌子沖羅成頭頂拍下來了。羅成用槍頭在里手馬耳朵中間叭叭叭來回碰了三下,他這馬會橫着蹦,一下就蹦開了。烏爾依其這一槊砸空了,力氣使得過於猛了點,槊頭下去,槊杆管不住了,叭!正砸在自己坐馬腦袋上。呱唧噗!這馬就臥糟了,把烏爾依其摔了個仰面朝天,羅成催馬上前,對準他的面門,噗!一槍結果了他的性命。唐軍連聲叫好,對面將士個個膽戰心驚。蘇烈一看大夥有點灰心喪志,急忙傳令收兵撤退。羅成高喊一聲:「兒郎們,回關!」一陣得勝鼓響,人馬撤入關內。

羅成回到帥府,建成、元吉還是那一套,低聲下氣,屈意奉承,敬茶敬酒,口口聲聲誇讚羅家槍真是了不起。一夜過去,第二天清早,吃罷早飯,兩軍又都列開了陣勢。羅成要手下五百兒郎齊聲喝喊,單要對面主帥蘇烈蘇定方撒馬對敵。因為當年蘇烈兵伐北平府,暗放冷箭,射死了羅成的父親、北平王羅藝,這兩日羅成雖說連連得勝,大仇未報,心中仍是忿忿不平。甭管唐軍罵得多麼難聽,蘇烈當然知道自己敵不過羅成,就是不撒馬。他沖羅子都、福克宗坦說道:「二位王兄,你們昨天不是要迎戰羅成嗎?今天就看你們的了!」這兩位王爺爭着要上,羅子都搶在頭裡,一拱襠,這馬先出來了。接着一陣號角聲響,羅成抬頭一看,上來這員戰將當年在揚州會看見過。這正是沙漠王羅子都,這主兒身高丈三,膀闊三停,腰大十圍,那派頭跟大肚子彌勒佛差不了多少。頭戴昆盧盔,雞冠相似,前頭卷着檐兒,繫着皮摟海帶,身披青銅大葉甲,下身著皮褲,足蹬翻尖高靿皮靴。頭如麥斗,面似烏金,臉上長了不少紅槽麵疙瘩,一對掃帚眉,兩個大黑眼珠子鑾鈴相似,秤砣鼻子,火盆大口,頦下是扎里扎煞的紅鋼髯,胯下一匹黑馬,馬蹄蹬開,類如閃電一般。掌中一口合扇板門刀,刀頭跟大風門子似的。身披大葉龍鱗甲,書中暗表,在他這鎧甲裡邊,襯着一層特殊的獸皮。原來羅子都從揚州會回到北地之後,他國內有人獻寶,獻上一種塞外野獸叫做憨大犴,憨大犴的皮經過特殊方法揉制,披在身上,再罩上鐵甲,刀砍槍扎,一般穿不透它。今天羅子都披着這身駁犴鐵甲,撒馬來到陣前。羅成斷喝一聲:「站住,我說你是不是沙漠王羅子都呀?」羅子都說:「小羅成,既知你家王爺姓名,快快撒馬見仗!」「好,休走看槍!」羅成一槍扎來,羅於都立刀一掛,雖說刀頭碰上槍尖子了,這槍登時又抽回去了。羅成使的是寸手槍,槍頭一拐彎,對準羅子都的肋條就紮上了。嗯?羅成心裡納悶:怎麼軟不卿的扎不透呀?二馬衝鋒過鐙,羅成手疾眼快,搖槍就刺。羅子都大低頭躲過,叭!羅成這槍杆砸到羅子都的後背上了。羅子都嘿嘿一笑:「你……好,你打了我一下。」羅成心說,今天這事要不好辦,他這身上不怕扎不泊砸,打了四個回合,一想有了,持我用回馬槍要他的命。二馬再次碰面,羅子都舉刀就劈。羅成說:「羅子都,戰你不過,待我走也!」他撥馬就走。羅子都喊:「小羅成,你打算跑?你跑不了啦!」他催馬緊追,眼看自己的馬頭快碰上前邊馬後胯了,搖刀就砍。役想到羅成練就了這招絕技,他用槍尖在馬耳朵中間噗嚕嚕左右一撥,那馬唏溜一聲吼叫,兩支前腿拾了起來,身子一轉,看不到了。羅成的閃電白龍駒轉到了羅子都身後,前腿落下地。羅成看準了目標,叭一槍,正扎在羅子都的後心上。紮上又怎麼樣?還是軟不囊的,扎不進去。這時羅子都樂了:「小羅成呀,告訴你說吧,今天你家爺爺有寶鎧護身,你扎不死我,我這大刀砍在你身上,你就要槍折人死馬塌架!」羅成一想,這仗不能打了,萬一我架不住他的刀,就有性命危險,趕緊掉轉馬頭,跑回了本陣。兒郎們問:「羅元帥,您怎麼回來啦?」羅成來不及細說,馬上傳令:「回關,趕緊回關。」五百兒郎跟着他退進山口,直奔潼關城下。

在城樓之上,建成、元古這兒早就準備好了,聽說羅成敗回即刻傳令:「關城,快快關城!」下邊當兵的咣當一聲關上城門,插栓上鎖。羅成帶領五百兒郎來到關前,一瞧城門緊閉,心中納悶,嗯?怎麼把城門關上啦?心眼一轉,哎喲!嗐!今天我要上當。吁……他勒住戰馬,抬頭喊道:「建成,元吉!」這倆小子在城樓答話:「怎麼着羅元帥?」「今天我收兵回城,你們為什麼把城門關啦?」建成一樂:「哈哈哈哈,我說羅成哎,雖說你們打仗那兒離着遠,我聽不見陣前說些什麼,可這意思我明白了。你們假打幾合,你就敗了回來,這分明是通敵媚外,跟敵人勾上啦!如果放你進城,今天夜裡說不定你就得把我們哥兒倆的人頭切下來,開關獻城。敵人進了潼關,京師長安城就保不住了,你想想,這城我能給你開嗎?」羅成一聽這話,直氣得渾身打顫,哼哼哼哼,好不容易才緩過這口氣來。他衝上喊道:「建成,元吉,今天這事我也全明白了。皆因你們不行人事,那天我當面羞辱了你們一場,你們懷恨在心,笑裡藏刀,設下巧計,抓碴兒找事兒,要加害於我。要言不繁,我就問你們一句:開城不開?你們敢連說三聲不開城嗎?」元吉說:「喲喲喲孩!漫說三聲,就是三十聲、三百聲、三千聲、三萬聲,你把嘴說破了,我們也不開城!不開城!不開城!就是不開城!」羅成氣往上撞,腋袋一暈,呱唧噗,從馬上折下去了。兒郎們見羅成背過氣去,趕緊上前,摩前胸,捶後背,撅胳膊彎腿,把他喚醒過來。大家好言相功:「羅元帥,有事情咱們緩着辦,您別生這麼大氣!」羅成喊了一聲:「建成,元吉,好賊子!」當兵的都看不過去了,一齊沖城上喊:「兩位工爺呀,您快開城吧!我們敢擔保羅元帥沒有通敵媚外之心。您給城門開開吧!」哈哈哈哈!建成、元吉一陣狂笑,說:「你們都甭替他辯說,趕緊給我走,來呀,開弓放箭!」梆梆梆梆!一通梆聲響亮,嗖嗖嗖,嗤嗤嗤,城上亂箭齊發。下邊兒郎們說:「羅元帥您快上馬,咱們暫時退下去吧!」羅成還不想走呢,那意思是即便我今日被奸賊用箭射死,有朝一日秦二哥必然上殿為我鳴冤,這兩個奸賊也活不了。當兵的推推擁擁,把羅成扶上了馬。羅成沒有辦法,心想兵丁們如此同情我護庇我,我就到哪兒說哪兒吧,他帶着五百兒郎退出了山口。要知羅威性命安危,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