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回 金陵城賣藝人闖禍 太宰府老將軍提親

第一百零一回 金陵城賣藝人闖禍 太宰府老將軍提親

上回書說到羅藝深夜別家,隻身出走。他沒有定準的去處,任意飄流。離開家鄉一百多里地,見前邊有一座鎮店,先打店住下。然後扛着刀槍把子到熱鬧街市,找個寬敞地方放好。有些過往行人見他這身打扮,就說:「這人象是外鄉賣藝的,咱們看看。」羅藝把刀槍把子解開,用白粉撒了個圓圈。人越聚越多,給場子圍上了。羅藝沖四周一拱手,說:「者位,我是打把式賣藝的。我先打三趟拳,請請人。待會兒我練這槍,可是真功夫,練完了諸諸位賞錢。」說罷打拳踢腿,活動活動身子。然後提槍在手,叭叭一練,還真賣力氣。練完把槍往地下一扔,說.「諸位,我可該要錢了。」看熱鬧的人覺着槍練得象是不錯,可是一概不懂啊!沒啥意思,呼啦一下走散了。還剩下幾位,羅藝沖人家喊:「我練完了,你們怎麼部不給錢呀?莫不是我的槍法不成?告訴你們說,就我這杆槍,誰要能叫上名兒來,我拜他為師!」那幾位一聽,心說這不是練把式的,是出來找對頭的,也全走了。羅藝嘬了個大癟子,十分懊腦。又往下走了個鎮店,還是如此。走了半年光景,鎮接鎮,處處賺不到錢。離開河南地界,身上帶的一百兩銀子也就墊補完了。

羅藝坐定一想,怎麼人家打把式能賺錢,我就賺不到錢昵?對,我得去瞧瞧人家這錢是怎麼賺的。他坐根就不明白打把式賣藝是平地摳餅,雖說有真本事也不行,得懂世面上的事。那天他把刀槍把子放在店房裡,一個人走到別人的把式場子,在外圈一站。就聽這練把式的賣口,滿是生意口。生意生意,就得生出意思來。比如說打趟拳,練趟鏢,先得說這路拳、鏢當初是誰留下的,誰怎麼用過,有什麼絕妙的地方,跟講故事似的。人聚多了,再正式開練。羅藝看見,這個打把式的賣過了口,拱手說道:「諸位,人也不少了,天也不旱了。小子,過來!」那邊過來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爹呀,什麼事?」「大夥上眼這是我親生的兒子,下面我們爺兒倆練一趟。他好比是我的仇人,把我爸爸害了。我找了八年零六個月,好容易今天在這兒碰上他啦!我拿這槍扎他,要是扎假了,您就叫倒好。您再瞧這孩子怎麼挨傍擠靠、閃展騰挪,要是我一落空,他把槍奪過去,叭!一腳能給我踢個挺兒。要是練好了,您給叫個好行了吧?那位說了,叫完了好怎麼着?諸位,跟您把話先說清楚,不瞞您說,全家六口就指着我們爺兒倆打把式賣藝吃飯,得求您賞把錢。話可是這麼說,有錢您也瞧,沒錢您也看。要是您身上不方便,到我要錢的時候,您可別走,給我站腳助威,我搭您一份人情。就怕這主兒,我練得挺好,他也看,早不走,晚不走,叭一要錢,扭頭就走,給我這兒來幾個大窟窿。就好比一鍋飯做熟了,我剛要吃,叭!你給揚把砂子,我也吃不了,你也拿不了走,我送這號人三個字,叫做不積德!小子,先沖北邊給大家磕個頭,您做個引路財神爺,賞頭份錢!」那孩子沖北邊跪下磕了個頭,「好,東邊是福神爺,磕頭!」孩子沖東磕了頭,「好,西邊是貴神爺,磕頭!」孩子轉身沖西磕頭,「好,南邊喜神爺,磕頭!」孩子沖南磕過頭,站起身來,「四面都是爺,我都先託付到了。可是這麼說,要走的那位,也是爺。」他一邊說,孩子一邊搭碴兒:「叫什麼爺?」「兔兒爺.八月十五饒着給他燒香上供,擺上全份月餅,他還挑眼。」「那他挑什麼眼哪?」「他嗔着沒給他供雞冠子花,缺毛豆枝兒。凡是兔爺,別處敬他我這兒不敬他。小子,閒話少說,我脫了衣裳,爺兒倆賣賣力氣,咱們伸手就練!』上邊這一套叫做鋼口,又叫說口。把話鋪平墊穩之後練把式的甩掉小褂,光着脊樑,拿槍沖孩子一通扎。這孩子還真有點意思,甭管扎哪兒,左右肩頭,左右兩肋,襠裡頭……他全躲得過,叭叭叭!動作靈巧,大夥眼都瞧直啦!也不知練把式的怎麼落空,讓這孩子抓住槍杆臥腰一腿,給踹了一溜滾兒,滾了一身黃土泥,大汗直流。他把槍往地下一扔:「諸位,我該要錢了。怎麼?您家有這麼大的孩子,絕捨不得讓他練這個,都是養兒養女的人,您給點什麼呀?」聽他這麼一說,看熱鬧的人叭叭叭往圈裡扔錢。羅藝看了,一想他這練把式帶折跟頭,這叫什麼武藝呀!可是這一賣口,還真來財。敢情真功夫沒地方賣錢去,就得靠這花里胡哨的套子話呀!我得跟他們學着點。羅藝慢慢跟走江溯的人學這說口,住在店裡跟抽瘋似地一人練說口,練來練去,摸着點門,也多少能賺倆錢了。

打這以後,羅藝跑江湖的經驗越積越多了。過去打店,他是走哪兒住哪兒,現在專跟跑江湖的人扎在一塊兒,學這江湖話,聊這江湖事。什麼刮綱呀,繞脖子呀,各樣生意經學了不少。什麼叫刮綱呢?說白話就是繞着彎罵街,你看完我練功不給錢,我有話對付你,你耳朵一受屈,就得把錢扔在地下。什麼叫繞脖子呢?也就是彎彎繞繞地賣口。各種調坎兒,也就是行話術語,他都學會了。雖說他慢沒慢會嫌錢了,可是要打着賺回倆馱子,給大奶奶露露臉,壓壓倆小見子,可沒那麼容易。常言說,藝人不富。藝人賺倆錢夠吃飯就不錯,他走遍關西、河東、河北各大鎮店,闖蕩了四、五年,省吃儉用,才攢下不多的富佘錢。可是,人吃五穀雜糧就不生病嗎?鬧一場病,在店裡一呆,這倆錢也就耗設了。這年他繞到衛州邊上了,真想回家看看妻子。又一想,我出來時說了會子大話,就這麼窮小子一個回去,還是見不得人呀!一狠心,我還得往南躺,拔腳就奔淮南了。

羅藝在淮南轉了一遭,跨過長江,走到當時陳朝的教唆城金陵,金陵城店鋪林立,車馬往來,市面非常熱鬧。從鼓樓往西,大道正北有一座官府。在府門前西下坎兒是一片空場,羅藝走到這裡,把刀槍把子放下,用白粉撒了個圈,行人聚攏上來。他先打趟拳,踢趟腿,賣了賣口。然後拱手說道:「諸位,金陵城是大邦寶地,學徒我初來乍到,請多包涵。剛才打趟拳、踢趟腿是請請人,現在人不少了,您瞧我練兩趟。練什麼呢?練練這口單刀。……」說着抄起了一口刀。這時候,就聽有人喊:」諸位借光!諸位借光!」分人群走進個人來。看熱鬧的主兒有認識的都稱呼他:「二爺!」這位二爺邊走邊說:「真想不到今天府前會來打把式賣藝的,讓我瞧瞧。」走到場子裡:「我說小伙子。」羅藝一看,來的這人身高八尺上卜不胖不瘦,頭戴六棱硬壯帽,身穿一件青緞子長衫,繫着杏黃色絲鶯帶,大紅中衣,白襪子,福字履。白臉膛,鼻直口方,頦下微有墨髯,看樣子也就三十來歲。這位「二爺」把嘴一撇:「嗬!你可真成,跑這兒練把式來!」羅藝心說,到這兒練把式怎麼啦?也就順口搭音地說道:「二爺,我初來到貴寶地,腰裡分文沒有,不過想鬧個飯錢,賺個店錢。」那位「二爺」說:「你鬧個飯錢、賺個店錢,上哪兒不成?告訴你說,我們金陵城是個把式窩,尤其是你到我們太宰府門前擺場子,不像話!這叫聖人門前賣書本,魯班頭裡耍大斧,你賣藝賣得出去嗎?」羅藝一聽,順手把五鈎槍抄起來了:「二爺,您說我賣不出去,您看看這兵刃,您要叫得出名來,我就把它送給您了,跪倒磕頭拜您為師,扭頭就走!」「二爺」一聽,這口氣不小啊!瞧瞧這兵刃確實特別,尖子底下,纓子上頭,怎麼有枝子呢?想了想,說道:「嗐!這叫槍啊!」大夥全樂了,心說不叫槍還叫刀呀!「練把式的,我不知道,你說說吧!」「您要問哪,我先練一趟,練得好您扔頭把錢,做個引路財神。江湖賣藝,講究耍花招,使套子活,今天我練點真功夫給您石看。」「好小子,你練吧!」羅藝想貨賣識家,他提着槍說道:「諸位賞目,二爺捧我,大家都捧捧我!」說着沖「二爺」正面摔杆一槍,叭一抖,吐嚕嚕嚕,抖出七個槍頭來。「二爺」一瞧,臉色大變,不禁叫絕:「嗐!啊!好!……」大夥都跟着喊:「好!」羅藝叭叭叭!把姜家絕槍,什麼寸手槍呀,懶龍翻身呀,一氣練了八、九招,頭上汗刷就下來了。收住步子.把槍往地下一扔,說道:「二爺,我練完了。」「二爺」哈哈大笑:「哎呀,我說小伙子,成!練得真不壞,我先捧捧你吧!」從腰裡掏出一大把銅錢,刷扔到就地。看熱鬧的交頭接耳:「這可是真把式,二爺賞頭份,咱們不給錢可就虧心啦!」這錢叭叭叭……可就撤了一片。羅藝拱手說道:「謝謝二爺,謝謝諸位!」大夥還要他接着練。他說:「不瞞您說,我這兒還餓着肚子呢!病了半個多月,剛剛見好,您瞧找這身虛汗。我得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明大一準還到這兒練,求諸位捧場。」大夥一聽,都挺同情,說:「好吧,明天可准來,我們接着瞧。,羅藝把上!的錢拾起,放到口袋裡頭,把刀槍把子捆上,繞了三道腰,往肩上一扛,說:「諸位,明兒見吧!」上了大道,往西走下去了。

羅藝走出沒多遠,就聽後邊有人喊:「喂!練把式那小伙子!」回頭一瞧,敢清是那位「二爺」。就見他跟上來問:「我說.你打店了嗎?」「我剛進城,還沒打店,要不是剛才您捧場,手頭兒還沒錢呢!我真得謝謝您呀!」「那就跟我走吧!」「二爺」把他領進南邊街上「吉祥老店」讓掌柜的給找了個單間,要了一桌酒菜,讓他吃喝。自己在一旁問道:「小伙子,你這槍究競叫什麼名兒呀?剛才你還真給我撅啦!」「二爺您要問,我得說實話,這叫五鈎神飛槍,又叫五虎斷門槍,俗稱五鈎槍,是三國時候蜀國名將姜維留下來的。」「嗬!這槍的來歷不淺呀!「敢情不淺。力把看熱鬧,行家看門道,我要不看您是個行家,這種招數還真不練。」「好啊!哈哈哈,你貴姓啊?」「姓羅,我叫羅藝。」「這麼着,我攀個人,管你叫聲兄弟,咱們哥兒倆交個朋友。」「恐怕我一個賣藝人高攀不上啊!」「兄弟你別客氣。明天未時初,你還到太宰府頭裡練去。不瞞你說,我叫秦福,是太宰府里的管家。明天我想法叫太宰老爺出來看看,要是看着好,你這錢少賺不了。我再給你說幾句好話,碰巧你就許當上一員大將,眼下朝中正缺將才呢!」「要是您真能給我補上一個差事,到死也忘不了哥哥您的好處!」「哈哈!你要是當了大將,這槍法得教我兩招兒吧?」「啥,您說遠了,到那時您問什麼我說什麼!」羅藝心說,我先得應着,這槍法得來容易嗎?能隨隨便便教給你!秦福說:「兄弟,我得回府了。夥計!」夥計過來:「伺候二爺。」「這位羅爺是我的朋友,你們要好好伺候,所有開銷擱在我的帳上。」「二爺,您放心吧!」羅藝道了謝把秦福送走了。

秦福回到太宰府,聽說老爺午覺睡醒,找他半天了,趕緊奔後院書房。到那兒上掀簾:「您爺,您睡醒啦?」「福兒,你哪兒去了?」「我瞧打把式賣藝的去了。」「嗐!什麼武術你不懂,一個江湖賣藝的有什麼可瞧的?」「老爺,您可別這麼說。」跟着就講了講羅藝的五鈎槍法如何奇妙,「老爺,為了讓您親眼看看,我讓他明天未時還到府前來練。」「好吧,我一定去看看。」

一夜無書,次日早飯過後,秦福命家人把府前灑掃乾淨,擺上一張長方桌子,把大師倚,桌上放好茶具。過路人一瞧都挺納悶,細打聽原來是太宰爺要看昨天那個練槍的賣藝。一傳十,十傳百,午時未過,這兒已經是里三層外三層風雨不透啦!到傈a href=https://www.gdwxcn.com/songci/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宋詞保摶湛缸諾稑尠炎擁攪耍障麓蟮潰瘓躋匯叮亨牛吭趺次д餉蔥┤耍遣皇怯腥飼懶宋業男醒劍殼菲鸞磐錕矗∽涌兆拍兀ldquo;諸位借光!諸位借光!我來了!」眾人見賣藝人來了,閃開條巷口。羅藝來到場中,放下刀槍把子說:「謝謝諸位,今天可真是捧我!」有一位搭碴兒:「小伙子,我們瞧着好,還想瞧呀!聽說今天太宰爺還要來賞光呢,你這槍就是好!」其實他是個大外行,也說不上這槍怎麼個好法。這時秦福過來了,說:「兄弟,你等等再練,我去請太宰爺去。」羅藝說:「謝謝秦大哥!」不多時,秦福把秦旭了出來。許多人沒見過太宰,也藉此機會看看,見從府門走出的這位老爺平頂身高九尺,胸前寬,背膀厚,悍壯魁悟。頭戴六棱紫緞子員外巾,頂門繡着一個金花花的大福字,鵝黃色緞條纏頭。身穿一件紫緞子便衫,上繡金花朵朵大紅中衣,高黝白襪。福字履沒有後跟,就為趿拉着方便。面如紫雲,鼻直口闊,滿部燦白髯,看年紀已近花甲。左右有兩個童兒攙扶着,來到桌後落坐,說:「福兒,把賣藝人喚來。」秦福喊:「賣藝的,過來!給我家太宰爺叩頭。」羅藝答應一聲,上前跪倒叩頭,「太宰爺在上,賣藝人給您行禮!」秦旭上下一打量羅藝,見這小伙子二十來歲,也是紫臉膛,鼻直口方,很有個武夫的氣派。臉上微露笑容說道:「賣藝人平身,聽我家管家說你這槍有些來歷,你別的不用練,我要看看你的槍法。」羅藝站起身來,說:「謹遵太宰爺命。」他回到場子裡,向周圍作了個羅圈揖:「諸位,太宰爺有命,我今天就練這條槍,別的不練了,請注目觀看。」他渾身緊纏利落,袖面高挽,提槍在手,面向太宰,頭一手仍然是梅花七蕊,一抖這槍頭,吐嚕嚕嚕!……秦旭一瞧,啊!心說這一手絕妙之極,我生平未曾見過。跟着羅藝又使出了寸手槍,懶龍翻身……秦旭不禁失聲叫好:「好!哎呀!哈哈哈!」周圍看熱鬧的人看太宰時臉色,聽太宰叫好,也跟着喊:「好啊,真不賴啊!」簡短說吧,羅藝把所有五鈎槍的招數練了個盡美盡善。他想,我這渾身絕技,今天當着太宰不賣,更待何時!練完了,把槍往地上一扔,過來磕頭:『太宰爺,小人獻醜了。」秦旭說:「賣藝人,你這槍法不錯。來人哪!」家人過來:「伺候老爺。」「讓門房平十兩散碎銀子,給他帶帶路。童兒,攙扶了。」兩個童兒攙着秦旭回府,家人把一笸籮散碎銀子拿了來,說道:「賣藝的,太幸爺賞你十兩銀子,我給你撒個滿天星吧!」說罷把笸籮往場中一揚,銀星點點,飄落地面。人伙齊聲說:「太宰爺賞銀子了,!咱們也得捧捧呀!」霎時間,銅的銀的,劈里啪啦,扔了一地。羅藝連聲說道:「謝謝諸位!謝謝諸位!」心裡那份高興勁兒就甭提了。他想我羅藝離家六、七年,要都象今天這樣賺錢,不早就能迴轉故里。夫妻團圓了嗎?沒想到這金陵城待我不錯呀!他這兒正尋思着,就聽有人喊上了:「我說,我說,練把式的,我無心中把被窩扔進去了,你給我揀出來吧!」羅藝瞧了一瞧,哪兒有被窩呀?那位說:「今天我有點急用,把被窩當了二兩銀子,剛才一高興往裡扔銀子,我把當票也裹進去了!」大夥聽這個樂,有人喊:「人家連被窩都扔進去了,咱們還得賞錢呀!」跟着又扔了一陣錢。羅藝找到當票還給那人,對大夥連連稱謝。

正在這丁夫,就聽東南犄角外頭有人喊:「借光!」這裡有人搭言:「爺您來了?」人群讓開一條巷口。羅藝注目往東南一看,走進來這位也就七尺來高,頭戴卷檐笠,身穿灰布褲褂,上身罩青布號坎兒,走着白邊,前胸貼的月光里寫着「地方」兩個字。腰裡繫着根駱駝毛繩,上頭拴着個砂灑壺。黑黲黲一張臉,嘬腦門,窄腮幫,尖下頦,叭兒狗鼻子,兩道細眉,一雙綠豆眼斜睖着,夜壺嘴撇着,嘴邊多少有點狗尾鬍子,倆耳朵一個扇風一個不扇風。走路迤邐歪斜,腳底下拌蒜。羅藝一瞧,八成]是個醉鬼還是個地方大老爺!通呢!常言道,酒是高粱水,醉人先醉腿,滿嘴說胡話,類如活見鬼。這個醉鬼說道:「我說練把式的,我、我問問你,在這兒擱場子,你是拜山神?拜土地了?你也不訪訪三爺我是怎麼回事。告訴你說,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他兩眼往地下踅摸,見有一塊二錢來重的銀子,彎腰撿了起來,擱手上抓了掂:「得啦!今天三爺吃個喜吧?」說着把這塊銀子揣到懷裡了。羅藝一瞧這個氣:「哎,你這叫怎麼回事?我出了身汗,大夥賞我的錢,你憑什麼裝腰裡去呀!」「誰許可你在這兒擺場子啦?我裝塊叫便宜你。」「別廢話,把錢給我擱出來,你掏不掏?」「我不掏又怎麼樣呢?」「你不掏投打你!」「嘿,哈哈!練把式的,你敢打我,我先給你一下子!』他掄起右胳膊就奔羅藝打來一拳。羅藝用左手撥開這支胳膊,右手衝着他的胸口,,啪!給了一掌,就見這小子騰騰騰往後排了好幾步,呱唧,捧了個仰面朝天。跟着噗!由嘴裡吐了口血,大夥仔細一瞧,呦!死啦!有人沖羅藝說:「練把式的,這漏子可捅下啦!」跟着人群里一通亂喊:「了不得啦!練把式的打死人啦!」

羅藝瞧着這死屍兩眼發直,心裡說:嗐!我怎麼氣之下使了個問心掌,把他打死了呢!好不容易在全陵城掙了大堆的錢,這一下全完了,連命都得搭上呀!正這兒發愣,東面來了四個地方,衝着躺着這位喊:「頭兒!老爺!怎麼不言語呀?」一瞧真是死了。「我說這是誰打死的?」羅藝上前-抱拳:「哎呀,四位老爺,不瞞您說,這事怨我,可也不怨我!」「你這話象話嗎?」「是這麼回事。」羅藝把方才的事情經過敘述一遍,問道:「事已至此,該當怎麼辦呢?」有個地方說:「這是我們頭兒,他素常是有個敲詐勒索的毛病,論說這事! 也是他不對。可是你別給他打死呀,這事人命關天,沒什麼說的,你得跟我們走一趟,有什麼話到大堂上說去吧!」「那好吧!」羅藝把地上的銀錢斂起,裝在口袋裡,捆好刀槍架子扛在肩土,說道:「幾位老爺,既是我打死了人,帶我去打官司有這麼句話:光棍的脖子,拴馬的樁子,拿條鏈您給我鎖上得啦!」這幾個地方一聽,說:「得啦,你既是個說理的人,也甭給你戴鏈啦!」留下一個地方着着死屍,那三個帶着羅藝往東走下去了。

返回頭來再說秦旭秦東明,他回到府中,到書房裡落了坐。秦福過來問道「老爺,您看這練把式的槍法怎麼樣?」秦旭說:「好哇!福兒,你是不懂呀,這種功夫擱到江湖上賣藝是太可惜了。有他這條槍,再配上匹好馬,在兩軍陣前是一員上將。可惜呀,可惜!」「老爺,現在北邊隋朝開了國,打算兵伐金陵,滅掉咱們陳朝,朝中正在用人之時,您何不把他收留了呢?」「哈哈!你這話說的對,快把他叫進來,我問問他」秦福領命出了府門,往人群里走,喊:「諸位借光!我說練把式的,……喲!這兒怎麼擱着個死屍呀?這賣藝的哪兒去了?」旁邊看死屍的地方過來說:「哎呀,管家大人,這兒出事收!」跟着把適才出事經過如此這般一說。秦福又問:「嗐,帶着人往哪邊去了?,,「往東去了。」秦福撒腿就追,到了鼓樓十字街快追上了,老遠就喊:「站住!站住!」三個地方和羅藝停住腳步,回頭一看秦府管家來了。羅藝心說,又遇見我這福神啦!秦福問道:「你們幾位要把他帶走?「管家大人,他打死人了,您聽說了吧?」「我聽說了,他打死人不對,可是事出有因,誰讓你們頭兒敲詐勒索呢!這人你們還真帶不了走!」「噢,這話怎麼說呢了!」「剛才太宰爺看他練槍來着。」這我們也聽說了。」「太宰回到書房想這茬兒,覺着這練把式的眼熟,想來想去,嘿!想起來了,他跟我家老爺是親威,再說你們那頭兒還有氣兒呢,我摸着還挺熱乎,咱們回去瞧瞧去!」說罷帶着這四個人回到了死屍旁邊。秦福說:「這人象是沒死,來來,給扶起來!」地方們讓他給支使暈了,趕緊一個攙左邊,一個攙右邊,給死屍攙起來了。秦福對另一個說:「你頂住後腰,你們仁帶他遛遛,也許就能遇遛過來。」仨地方洛着死屍一通遛,呲里嚓啦,呲里嚓啦,死屍踝子骨都拉拉地上啦!眾人看着,也不好樂。秦福又說:「你們慢慢遛着,我帶這練把式的見太宰爺去,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說完帶着羅藝走了。秦福用的是什麼心思呢?過去打官司有這麼句話:死屍不離寸地。離開了作案的地方,人才倒斃,就是說作案時他還沒死,這可以減怪犯人的罪名。這三位把死屍遛出老遠去,有一位說了:「諸位,咱們放下吧,別遛啦!」這才把死屍放下,等候消息。

再說秦福把羅藝帶到太宰府外院門房,羅藝說:「恩公,您可得打主意救我呀!」說着眼淚下來了。秦福說:「哎呀,別着急,另着急,你先坐下。你別給他打死呀!這打死人不好弄啊!」「嗐,現在我已經後悔不及,這個地方太氣人,沒想到打了一掌,他就沒命了。」「哎,我說兄弟,待會兒見了太宰爺,先別提這回事。太宰爺憋着收你作一名將官呢!那事妥了,再說這個。太宰給一句活,你還能給那個地方抵償嗎?你把眼淚擦乾,得裝出高興的樣子,不能讓老爺看出破綻來。聽明白了沒有?」「是了,我聽您的。」

秦福領着羅藝來到後院書房。見秦旭在上邊坐着,羅藝趕緊磕頭:「太宰爺在上,賣藝人大禮參拜!」秦旭哈哈一笑:「小伙子你起來,來呀,給他設座看茶。」家人搬過座位,斟上了茶。羅藝說:「太宰爺,在您的駕前,我可不敢坐」「我讓稱坐,你就坐吧!」「謝謝太宰爺。」羅藝坐下了。秦旭問道你是什麼地方人哪?」「跟太宰爺回話,我老家右衛州府姜家屯。」「你叫什麼名字?」「我姓羅,名喚羅藝。」「你家都有什麼人哪?」這麼一問,羅藝可就轉開腦子了:我從隋朝的地面來到了陳朝的地面,如果說家裡有人,太宰爺一多心,把我當細作拿下,加上這樁人命案,我就難活了。想到這兒,就說:「我家已然沒人了。當初我爹也是個賣藝的苦人,我八歲上就跟着我爹走江湖,現在二十五了。四處飄流,只是孤身一人。」「看將起來,你也是個苦孩子呀!我看你練的是馬上槍,不過步下使也可以,你這槍法是跟誰學的?」「太宰爺不瞞您說,在我家隔壁住的姜員外,他是蜀國名將姜維姜伯約的後代。他每天在後花園教他兩個兒子練槍。我爹媽死的早,為了找個飯轍就在池家後花園門上挖了個窟窿,愉學姜家搶法。學了三、四年,總算學到手了。」「哈哈!孺子可教也!這麼說,你學的是姜維的槍法了?」「不錯,如果太宰爺憐借我這苦命孩子,提拔提拔我,給找一匹馬,敢說我在萬馬營中如入無人之境。」「好!羅藝呀,明天我就在金殿之上保舉你作員大將。我這裡還有件要事,想同你商議商議。」「有什麼事?請太平爺說給我聽。」「我有個女兒,名喚秦蕊珠,還有個兒了,名喚秦彝。我見你人品出眾,武藝超群,將來必成大器,想把女兒許配與你,不知你意下如何?」秦福在旁邊扽了扽羅藝的衣襟:「兄弟,趕緊跪下磕頭吧!羅藝心想,誰讓事情趕到這兒,我要說實話就沒命了,將來到哪兒說哪兒吧!」他回答道:「太宰爺真是瞧得起我,賞我的臉,可是象您這樣的岳父大人,我實在是高攀不上啊?」「哎,不要太客氣啦!」羅藝離位跪倒磕頭:「既是如此,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羅藝大禮參拜!」秦旭心裡高興:「哈哈哈!賢婿婿起,待我奏明聖上,將你加官晉爵,然後擇吉日讓你倆結為秦晉。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家的人啦!」秦旭慧眼識英雄,看出羅藝是個出類拔萃的將才,又怕他跑慣了江湖攏不住心,正好把自己年已二十開外、閨中待字的女兒嫁給他。有了羅藝輔佐,何愁隋朝大軍南下!羅藝站起身來,忽然想起了在姜家屯朝思暮盼自己回家團圓的賢德妻子姜佩芝,心裡忐忑不安。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還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心裡轉了轉,哈哈一笑:「太宰爺,咱們這門親事,罷休了吧!」秦旭聽了一愣:「嗯?既是我招你為婿,你也給我磕過了頭,這親事如何又要罷休呢?」要知羅藝說出怎麼一番活來,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