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回 聘親妹洛陽王求將 招駙馬小靈官得球

第一百一十五回 聘親妹洛陽王求將 招駙馬小靈官得球

書接上回。集賢店掌柜的王德才來到洛陽王府大門前,對守門的兵丁們說:「辛苦諸位,我是鼓樓西邊集賢店的店東,叫王德才,請您往裡回稟一聲,就說我有要緊事要向王爺密報」「你候着。」當兵的把話傳進去,洛陽王王世充聞報,說:「給他帶進來。」有人把王德才帶到後院書房,指給他王世充:「這就是我家王爺,快往上見禮。」王德才跪倒磕頭:「王爺,小人王德才是鼓樓西邊開店的,這兒給您硅頭了。」王世充讓他免禮平身,坐下講話,王掌柜的坐好,把單雄信住店的事一說,王世充心裡一驚,問道:「啊呀!單雄信他會來到洛陽,多會來的?」「王爺,他來一個多月了。他一直說是姓來,我們就沒把他做為應當嚴查的人。因為夥計機靈張三伺候他挺可心,這才露出了真名實姓,小人稟報來遲,望王爺恕罪。」「不要緊,不要緊,你趕緊把機靈張三叫來,我有話要跟他說。這事找不但不怪罪你,要按我的意思辦好了,我必有重謝。」「是了。」

王掌柜的回來找機靈張三,說:「張三,洛陽王讓你趕緊去,讓咱們幫助他辦點事,這事要辦成了,你非發了不可,那我也沾光啦!」「好吧!」張三噔噔噔三步並兩步來到王府,到門口說明來意,有人給讓到書房。見到洛陽王,張三跪倒磕頭。王世充讓他起來,坐下講話。張三說:「王爺,您這兒我可不敢坐。」「讓你坐你就坐。你把單雄信住店的事詳詳細細再給我說說。」張三坐下,把這事一五一十又說了一遍。王世充說:「嗯,你不是叫機靈張三嗎,抖抖你的機靈勁,想方設法得把這單雄信給我留下。他沒錢了不要緊,我這兒給他拿五百兩銀子,由你調動。你把他安撫住了,他每天行動坐臥.到晚上你得來稟報我。依我說的,你要把這事辦好了,到時候就照你們掌柜的那集賢店,我再給你開上一座。」張三一聽,真是心花怒放,忙說:「謝謝王爺,您讓我怎麼辦就怎麼辦,單雄信要是走了,就算我對不起王爺。」「嗯,這事要是讓你給辦砸了,別說我給你剮嘍!」張三一聽,心說敢情頭裡有便宜,後頭還有一剮呢!「王爺,這事我一定辦好,您就放心吧!」張三拿五百兩銀子回店去了。

到了店裡,張三把銀子交給櫃房存好,跟王掌柜的傳王爺的話,忽聽後頭西跨院裡喊叫:「張三,張三!」掌柜的說:「那位五爺叫你,你快去吧!」「哎。」張三跑去,見到單雄信,說:「五爺,您午覺睡醒了?今夭我出去有點事,就沒來得及給您沏好茶,用暖套悶上,我這就給您沏茶去。」單雄信說:「快快沏來,我喝完茶,你就給我鞴馬,我想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我這就要走了。」「五爺,我還得挽留您幾天,我還真捨不得您走。」張三說着眼淚下來了:「說句幹什麼的話,我在店裡這麼些年,接待過無數的客人,就沒照您跟我這麼對勁的。您不是手頭沒現錢了嗎?那不要緊。我大爺托我買點地,在我這兒存着五百兩銀子,可以先交給您用,等您清理完產業再給我補上,這還不行嗎?」單雄信想了想說:「那合適嗎?」張三說:「合適,合適!」說罷噔噔噔跑到外面,一會兒提溜一個包袱進來。打開包袱,裡邊有五百兩銀子,分成兩份,說:「五爺,這三百兩我給您存在柜上,這二百兩您帶在身上零花。您待我象對親生兒女一樣,我絕不能讓您為難遭窄。等把這五百兩銀子花完了,您再走怎麼樣?」單雄信一看有銀子花了,哈哈一笑:「我說張三呀,我不能辜負你這一片誠心,那我就先不走了。」張三包起那三百兩銀子提起往外走,說:「五爺,那我就給您徹茶去了。」他心裡說,成了!你只要不走,我就剮不了,眼看要發大財啦!

前文書表過,王世充祖籍洛陽。老上輩經商,家裡雖說不是大財主,可也夠吃夠花的。他父親王德山跟揚州蕃厘觀老道士張金缽是好朋友。王世充十歲上,就被送到蕃厘觀跟張金缽習學武藝。家裡還有個妹妹,名叫王玉花。這位小姐最愛鸚鵡,繡房裡一個瓶形銅架上鎖着一隻她心愛的鸚鵡,五彩翎毛非常好看,什麼「來客」、「送客」、「小紅,倒茶」等等素常話語都能學舌。玉花小姐天天跟這隻鶴鵡形影不離。不料想這一天鸚鵡腿上的銅鏈開了,它飛走了。王老員外讓家人們到處尋找,沒有找到。為這鸚鵡,小姐得了一場「相思病」,躺在床上淨說胡話。過了十來天,有人稟報王員外:「王員外,小姐這鸚鵡就在盡東頭路北白家門裡過道上頭掛着呢,您看看去吧!」王員外趕緊出家門往東走,隔五、六個門,這家姓白,員外叫白水瑤,皆因他勾給官府,橫行霸道,人們都管他叫白水妖。王員外來到白家門前一看,因為天氣炎熱,大門沒關,白水妖靠在門洞裡的藤倚上,旁邊藤桌上擺着茶壺、茶碗正在逗架上的鸚鵡說話。一條巷內的街坊,彼此見過。王員外上前一抱拳:「哈哈,白老員外,我這兒給您行禮了。」白水妖把嘴一撇:「我說你是誰呀?」「我叫王德山,咱們是隔着兒個門的街坊。」「你找我有事嗎?」「不瞞您說,這兒掛着這隻鸚鵡是我們家的,沒留神它掙開鎖鏈飛了。我讓家人到處尋找,有言在先,誰得着它送還給我,我自有重謝。我女兒最愛這鸚鵡,為它得了相思病,現在昏迷不醒,淨說胡話。您把它還給我,就等於救了我女兒一條性命。小老兒給您磕頭了。」說着就要下跪。白水妖說:「慢着,我問你,鸚鵡在你們家鎖着,是我上你們家抱來的?」「不是呀!」「是不是它自己飛到我家院裡來的?」「正是。」「就為這麼一隻鸚鵡,你女兒就得了相思病,好了,我讓你看個痛快吧!」白水妖站起身來,仲手到架上解開鎖鏈,攥住鸚鵡脖子往下一扯,往地上一扔,噗唧!就把它給摔死了。「我說你看見了沒有,鸚鵡讓我摔死了,倒看你女兒死得了死不了!」王德山這個氣呀:「我說白水妖,你還是個人嗎?咱們有地方說理去!」他扭身回到家中,寫了個狀子,遞到洛陽縣衙,就把白水妖給告了。

洛陽縣知縣姓吳,名叫吳德,他跟白水妖通同作弊,一貫騙人、訛人、吃人。接到王德山的狀紙,他讓人把自水妖請到書房,二人核計了一番。白水妖走後,他吩咐升堂,傳王德山進見。王德山進來,跪下給老爺磕頭。吳德問,「這個狀子是你遞的?」「是小人我遞的。」「你把狀告白水妖的始末緣由從實講來。」王德山把事情又說了一遍。吳德說:「嘟!膽大刁民,你這是挾嫌誣告,是你家鸚鵡飛到了他家,他摔死鵝鵡是他自己的事,你管不着。你告白水瑤,白水瑤還告你呢?這兒有張借條.你欠他五百兩銀子,賴債不還。你得趕緊還錢!」說着啪!把一張假造的字據往桌案上一拍.王德山一聽,氣往上撞:「好你這無德的知縣,不但不給我作主,還要訛我五百兩銀子。常言說,當官積德,輩輩為官;當宮缺德,輩輩擂磚,你就當心你家子孫後代輩輩擂磚!」吳德一聽就火了:「哈哈,好哇!你敢辱罵縣太爺,來人呀,把他給我押監入獄!」幾個差人上前,把老頭兒鎖上,就給送進牢房了。

王員外告狀,一去不返,管家可急了。到衙門口一打聽,知道把老員外監起來了。家裡小姐病着.怎麼辦哪?他跟幾個家人一核計,給昊知縣送去了五百兩銀子,總算把主人給贖回來了.老頭兒回到家中,聽說是拿五百兩銀子給他贖出來的,生了一口窩心氣,跟着就病倒了。他讓家人到南莊把他兄弟王德水找了來。王德水問:「哥哥,您這是怎麼啦?」王德山就把被屈含冤的事一提,說道:「我要是一口氣緩不上來,你大侄子在揚州學藝回不來,這侄女玉花可就交你照看了。」王德水說:「這事您放心,千萬別着急,好好養病。」他找來名醫良藥,給哥哥治病,無奈都不管事。老頭兒得的是氣結胸,不多日子,就一命鳴呼了。這時玉花小姐的病已經好了。王德水給哥哥料理完喪事,就遣散了家人,封了宅門,帶着侄女到南莊住去了。

過了二年後,王世充從揚州回家探親,到家一看封了門,向鄰居打聽,這才知道父親病故了,妹妹住到叔叔家去了。他馬上奔南莊去找妹妹。書中暗表,玉花在南莊住下以後,她叔叔沒少囑咐,說多咱世充回來,可別把你爹是怎麼死的跟他實說,因為世充脾氣不好,要鬧出事來,咱們就都甭過了。今日聽說世充來了,王德水又叮囑了侄女一番。王世充來到叔叔家,跪倒行過禮,問道:「叔父大人,您老人家可好哇?」王德水說:「挺好,挺好。」玉花從裡間出來,瞧見哥哥心裡一陣難受,要哭又不敢哭,臉上模樣不大好看:「哥哥,我這兒給念萬福了。」大家落坐,王德水說了說老員外怎麼得暴病身亡。王世充聽了,放聲痛哭:「哎呀,爹爹呀!」玉花也跟着嗚嗚哭了起來。王世充一瞧這裡興許有事,就問:「妹妹,是這麼回事嗎?」玉花說:「叔叔還能跟你說瞎話嗎!」王世充心裡有數,也就不再往下深究了。

王世充在叔叔家盤桓了幾日,這一天,他稟明了叔叔,帶着玉花到爹娘墳前燒紙。兄妹倆磕頭燒紙,痛哭了一陣子。王世充把妹妹領到一座小松林里,看看四下無人,問道:「妹妹,究竟爹爹是怎麼死的?你要跟我說實話,不說實話,你可對不起哥哥。」這時候,玉花姑娘可就哭了:「哥哥呀,咱爹他被屈含冤哪!」跟着就把爹爹被氣死經過如實說出。王世充咬牙切齒:「好你個白水妖,你在洛陽城裡為非作歹,今日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妹妹,這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叔叔怕你惹事闖禍,連累大夥都不得活。」「好了,妹妹,你放心,這事我擱在心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對機會再說。咱們就當沒這回事,回家去吧!」兄妹二人又回到叔叔家中。

轉眼又過了十幾天,王世充跟叔叔告辭,說他學藝未成,要回揚州,托叔叔多多照看妹妹。王德水說:「世充呀,要走你也得等到明天,我給你餞餞行,祝你功成名就,前途無量。」王世充說:「叔叔,借您吉言,我就明天走吧!」第二天,爺兒仨一起吃了一頓酒飯,王世充跟叔叔、妹妹灑淚而別。離開南莊,王世充可沒奔揚州,而是折回洛陽。夜裡三更以後,他手持腰刀,縱身跳進白水妖家的後院牆。院裡鴉雀無聲,人們都睡沉了。他急匆匆竄入後院、中堂院、前院,把火摺子晃着了,進到各屋見人就殺,殺了白水妖和他爹媽、妻子、子女一共十八口。他手蘸鮮血,在大廳白牆上寫了「殺人者王世充」六個大字,又跳牆出來了。他暫時隱藏在無人之處,等天亮開城,混出城門遘奔揚州去了。

這事發生了三天,街坊們見白家總不開院門,這才覺着有點奇怪。知縣吳德命衙役來找白水妖有事,叫門叫不開。吳德得着信,親自帶着衙役們來了。砸開院門,進去到各屋一瞧,哎呦!敢情這家一人沒剩,全讓人家給宰了。大廳白牆上邇跡歪斜有一行血字「殺人者王世充,。這一來,可把昊德給嚇傻了。他辦的虧心事,自己明自,心說這是王世充為父報仇呀!哎呀,看來我這腦袋可夠懸的,往後還得多加防範才是。他趕緊命人把這十八口裝殮埋葬,然後寫了個摺子,將此事稟報知府,說殺人犯王世充下落不明。知府命人遍貼告示,捉拿兇手王世充。王世充遠在揚州,哪兒拿得到呀!時間一長,就把這事給擱涼了。後來昏君楊廣移駕東都,王世充由揚州蕃厘觀到洛陽來獻瓊花圖,楊廣封他為江都宮監,這件案子就更沒法再追究了。

昏君楊廣死在揚州,王世充到洛陽,殺了景泰皇帝楊侗,改國號鄭,自立為洛陽王,追封他父親王德山為太上皇,他妹妹玉花也就成公主了。他聽說小靈官單雄信民走洛陽城,心裡就盤算開了:只要能把單雄信得過來,鄭國江山就保住了。為什麼呢?誰不知道賈家樓四十六友都是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人才,如今都在瓦崗山上。俗話說,沒有梧桐樹,引不得風凰來。單雄信在洛陽落住腳,就能把瓦崗英雄都引來。到那時候,嘿嘿,大唐國呀,我就算不怕你了。可是怎麼才能把單雄信留住,幫助我洛陽王呢?他是決不肯乾的。想來想去,計策有了!他來到後堂找到玉花公主,說:「妹妹,咱們哥兒倆商量點事。」「哥哥,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是為你的終身大事而來。」跟着就說起要把單雄信留在洛陽,讓玉花跟他成其婚配,「妹妹,這是哥哥為你着想,也是為咱這江山社稷着想,不知你能成全我嗎?」玉花說:「哥哥,為我的終身大事,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辦吧!」「妹妹,這事都好,就是有一點我對不起你。」說着王世充給他妹妹跪下了。玉花看了一愣:「喲!哥哥,你怎麼給我跪下呀?」「妹妹,看你長得美貌非凡,那單雄信可是面丑一點,就這一點對不得你。」玉花一聽,反倒樂了:「哥哥,你請起來。」她給王世充攙了起來,接着說道:「想當初哥哥為我殺白水妖全家一十八口,給咱全家報了仇,雪了恥,到現在我得念你的好處。如今你是洛陽王了,那單雄信俊一點、丑一點又能怎麼樣啊?我吃好看喝好看呀?是不是我把他留到洛陽,你這大業就算起來了?」王世充說:「對,好一個通達事理的妹妹,哥哥我謝謝你了!」

王世充高高興興地回到前廳,命手下當差的趕緊到集賢店把夥計張三找來。不多時,張三來了,問道:「王爺,您叫我有什麼事?」王世充就把要嫁玉花公主、賺單雄信的事說了一遍。張三眼珠一轉,說:「行了,王爺您說到哪兒我辦到哪兒,怎麼誆單雄信您就甭管了,我賺得了他。」「我讓王府總管幫你備辦一切。」「那太好了。」

張三找到王府總管,倆人核計,想出了一個辦法,稟明洛陽王,又請王爺轉告公主。第二天,中心鼓樓、四門四關、關廂四郊,洛陽王的告示到處都貼出去了。上面寫着某日正午,在洛陽南門外高搭彩球檯,玉花公主要拋球擇婿。單雄信大字不識,從來也不關心什麼官府文告,對這事他滿不知道。辦事情頭一天,王府里一切滿預備齊了,張三找單雄信喝酒,特意給他點了幾個可心的菜。飲酒中間,張三說:「我說五爺,我忽然想起個事來,這事外頭都嚷嚷動了!」單雄信問「你說什麼事呀?」「因為今年莊稼收成好,明天南門外頭幾十個村子起青苗會,祭青苗神,搭台唱大戲,聽說這戲可好了,連京城裡的四大名旦都給請來了!」單雄信一聽,這可有意思,就問:「是什麼戲碼呢?」「聽說要唱『打砂鍋』,還有別的什麼,都是輕易不唱的。」「哈哈,我可老沒看戲了,明兒個咱們得看看去!」「五爺,聽說是正午開戲,咱們吃完早飯就走,可別誤了」「好吧!」

第二天清早,吃過早飯,單雄信和機靈張三都穿戴好了,出了店門,溜溜達達走出城南門。到了關廂一瞧,嚯!好大的一座戲台,戲台上有門帘台帳,靠前邊擺着一張桌子,上邊放香爐、蠟扦兒。還立着一個大花瓶,瓶口上頂着一個五彩綢子攢成的大繡球,下面垂着長穗。台底下看熱鬧的擠擠擁擁,大多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後生。單雄信問:「張三呀,今兒看戲的怎麼這麼些人哪?」張三說:「您不知道,我們這兒好多年不唱戲了,戲又好,都是名角,誰不想來看看呀!」「你看台上放着個大繡球,那是做什麼用的?」「那個呀,我聽說了,因為辦連莊會由各村攢錢,錢花不了,有點富餘。待會兒開戲之前先要開彩,請四大名旦中頭一位往台下拋繡球,誰要接着,就給誰二百兩銀子。」「哈哈,張三呀,我這兒正缺銀子呢!這銀子誰也不能得,還得是咱爺兒們的。」「既是這麼着,咱們可得往頭裡搶。」單雄信帶着張三往頭裡擠:「諸位借光!借光!」這些人都等着得繡球,誰肯讓啊!一看擠不開,單雄信喊了聲:「躲開!」往左一扒拉,往右一扒拉,擠來擠去,可就到大台的近前了。這時就聽後台嗚兒里哇,嗚兒里哇,咚咚!……傳出音樂聲音。跟着有一位頭戴風冠的美貌女子走上台來,只見她如花似玉,休態輕盈,上身穿,下身掛錦。台下的人一看玉花公主長得這麼好春,你擠我,我擠你,跟水波浪似的,都拼命往頭裡擠。單雄信早已擠到最前面,機靈張三就站在他身後。再說玉花公主由八個宮女攙扶着,走到桌案後頭。有個宮女點燃一股香,遞給公主。公主把香插在香爐里,沖它磕了個頭,這是禱告上蒼。焚香濤告完畢,站起身來,有人撤去香燭。這時候,台底下可就喊上了:「搶球啊,得彩球呀!……」單雄信袖面高挽,兩隻手向上扎煞着。玉花公主雙手擎起繡球,繞到桌前,向台下環視,一眼看到了張三。張三發覺公主看到他了,用手一指,他指什麼?指單雄信這腦袋,那意思你可別弄錯了,就是他!玉花公主注目觀看,見這位英雄身高九尺開外,胸間寬,背膀厚,悍壯魁梧.頭戴鸚哥綠的扎巾,三支軟翅朝天,上邊有三排密匝匝的花絨球,頂門是二龍斗寶,綠緞條纏頭,身披一件鸚哥綠的英雄氅,繫着絲鸞帶,看不到中衣,腳底下是官樣靴子。面似青冬瓜皮,掛着白霜,兩道劍眉直插入鬢,倆金眼圈裡一對黃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塌鼻樑,翻鼻孔,火盆口,搧風耳,壓耳毫毛抓筆相似,滿部紅髯飄灑胸前。公主看了一皺眉:怪不得我哥哥給我下一跪,敢情單雄信這麼難看哪!誰讓我哥哥手下缺少能將呢,得了!這事也只好這麼辦了。她跟單雄信一對眼光,微微一笑,手一撒,這繡球就拋下去了。啪!單雄信正好把繡球接到手裡,他哈哈一笑:「我說張三呀,這彩咱得了!」張三說:「恭喜您啦!」這時八個宮女攙着公主進入後台。台下眾人一瞧,紛紛議論:「這趟咱們白來了,讓那綠大腦袋的把球搶去啦!」單雄信舉着繡球問張三:「張三,咱們哪兒拿錢去呀?」張三說:「五爺,您有這球,錢就有了,沒錯兒了!」

正這工夫,就聽北邊嘡嘡嘡鑼聲響亮,有人高喊:「王駕到了,王駕到了,閃開,閃開!」人群往左右閃開,單雄信可沒動地方。他往正北一瞧,就見頭裡是一對銅鑼開道,後邊旗羅傘扇,金瓜、鉞斧、朝天鐙,指、掌、拳、橫,八條大槊,是全份兒的鑾駕。打執事的分列兩旁,中間閃出一匹紅馬,馬上端坐這人身高八尺,細腰扎臂,雙肩抱攏,紅臉膛上有點白圈癬,鼻直口方,頦下滿部黑髯。頭戴紫金冠,身穿大紅猩猩坐蟒,上繡龍探爪、蟒翻身,下配海水江牙。後頭有人打着一杆大旗,上繡「洛陽王」三個大字。洛陽王王世充來到單雄信頭裡,翻身下馬,面帶春風,雙手抱拳:「哈哈哈!駙馬公,我的好妹夫,請了請了!」單雄信聞聽此話,不禁一愣:「啊!我說你是誰呀?」「我是洛陽王王世充。」「那你怎麼管我叫駙馬公啊?」哎,合算駙馬公你滿不清楚呀?我命人到處張貼告示,說我妹妹玉花公主要拋球擇婿。既然球落你手,你就是駙馬公了,就是我妹夫了。」單雄信一聽,嗐!心說我當是開彩,原來是招親,誰讓我瞎摸海不識字呢!我雖說沒有娶妻,就是想娶妻,也娶不到你洛陽王胞妹身上。噢,我明白了,這分明是插圈弄套,誘我上鈎啊!我這條龍可不能受蟒的指使,想到這裡,就說:「王世充,你聽我說,我就知道連莊會祭青苗神,先開彩,後開戲,誰得着繡球給誰二百兩銀子。要早知道拋球招親,我這球還不定接不接呢!」說着啪!把繡球扔給王世充,「這球我不要了,我不缺媳婦!」王世充說:「馴馬公,這先開彩後開戲,你是聽准說的呀?」「找聽集賢店夥計機靈張三說的。」「你把張三找出來我問問他。」單雄信一回頭,連叫:「張三,張三!」還哪兒找張三去呀!要找找李四吧,張三早跑沒影兒了!

王世充微然一笑:「駙馬公,你也不用找了。來呀,帶馬!」有人牽過一匹官座馬:「請上馬到府中一敘。」單雄信說:「那可不成。既是我接錯了球,這球我不要了,咱們兩罷干戈,我走了!」「哎呀,眾目睽睽之下,我妹妹拋彩招夫,你得了球,要走可不成。」單雄信心眼轉了轉,有主意了:「王世充,這事這麼辦。」他開口就叫王世充,洛陽王手下臣宰聽了都很生氣,王世充卻忍着,心說你還不如叫我小王兒呢!單雄信說:「王世充,你妹妹要嫁我也成,得依我三個條件。」王世充問:「但不知是哪三個條件?」「第一條,我娶你妹妹,可不做駙馬,不行君臣大禮。」單雄信那意思是娶親歸娶親,你這三天半的洛陽王算老幾呀,我偏不買你的這本賬!王世充說:「噢,那第二條呢?」「第二條是我在洛陽城愛怎麼着怎麼着,每天要派人好生伺候。我要到別處走走,不許你問我上哪兒,不許限定日子,我八年不回來,你妹妹守活寡,那算活該!我要不想走,也不許你攆我。」「好,你再說說這第三條。」單雄信心說,頭兩條夠苛的了,他還不動聲色,這買賣老吹不了可不成,我得提點他沒法忍受的。「王世充,這第三條你聽着,我這人喝了酒愛發脾氣,對你妹妹,我是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即便打死了,你也不能找我算賬。就這三條,你要應了,咱倆是親戚;要是不應,做為罷論。」王世充心裡說,真是求人難哪!我把妹妹都擱進去了,這主兒還這麼苛刻!沒有辦法,只好忍氣吞聲地說:「就這麼三條,不知你說完了沒有?」「嗯,你家爺說完了。」「哈哈哈!妹夫,我全應了,請你上馬吧!」單雄信一聽,啊了一聲.心說就這三條他也敢應,便問了一句:「我說王世充,你妹妹沒處找主兒去了,是不是?」王世充說:「我妹妹怎能沒處找主兒去,都知道你給繡球接着了,這個事就得這麼着了。咱們回府吧!」單雄信想了想,哈哈哈一陣敞笑,說了聲「好你」這才上了官座馬。頓時銅鑼開道,執事排開,王世充讓單雄信馬走上首,自己騎馬在下首相陪,二人並馬而行,一齊進了洛陽南門。要知單雄信如何對待洛陽王王世充,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