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有茨,不可掃也。
中冓之言,不可道也。
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牆有茨,不可襄也。
中冓之言,不可詳也。
所可詳也,言之長也。
牆有茨,不可束也。
中冓之言,不可讀也。
所可讀也,言之辱也。
譯文牆上長滿了蒺藜,無論如何掃不掉。你們宮中私房話,實在沒法說出口。如果真要說出來,那話就難聽死啦。牆上長滿了蒺藜,無論如何除不掉。你們宮中私房話,實在沒法詳細說。如果真要說詳細,那話說來可長啦。牆上長滿了蒺藜,沒有辦法打捆走。你們宮中私房話,實在不能對人說。如果真的傳開來,簡直就是羞辱啊。
注釋茨(cí):植物名,蒺藜。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實有刺。埽(sǎo):同「掃」。中冓(gòu):內室,宮中齷齪之事。道:說。所:若。襄:除去,掃除。詳:借作「揚」,傳揚。束:捆走。這裡是打掃乾淨的意思。讀:宣揚。▲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89-90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上):國風.北京:中華書局,2015:91-92
這首詩內容與《邶風·新台》相承接,主要意思是諷刺宣姜(齊女)不守婦道,和庶子通姦,其事丑不可言。詩以牆上長滿蒺藜起興,給人的感覺,衛公子頑與其父妻宣姜的私通,就像蒺藜一樣痛刺着衛國的國體以及衛國人民的顏面與心靈。
全詩一唱三嘆,在反覆重複的數落中,一層層加深着對這一宮廷醜事的批判。在結構上,疊詠而意義遞進,無論在內容、思想感情上都是一層深過一層,有效地增強着詩歌的諷刺力量。詩中之「不可埽」、「不可襄」、「不可束」,表面上寫牆茨之延伸愈來愈長,幾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實際上是比興衛公子頑與其父妻私通已經到了無恥糜爛、昭然無忌的程度。詩中之「所可道也」、「所可詳也」、「所可讀也」,表明人們對這種宮廷醜事的議論,在一步一步的升級,幾乎已經盡人皆知了。詩中之「言之丑也」、「言之長也」、「言之辱也」,寫人們對於這種宮廷醜聞的感情態度,由丟臉、氣憤到感到恥辱,真有一人之禍,禍及國體的感覺。
此詩三章重疊,頭兩句起興含有比意,以巴緊宮牆的蒺藜清掃不掉,暗示宮闈中淫亂的醜事是掩蓋不住、抹煞不了的。接着詩人便故弄玄虛,大賣關子,宣稱宮中的秘聞「不可道」。至於為何不可道,詩人絕對保密,卻又微露口風,以便吊讀者口味。丑、長、辱三字妙在藏頭露尾,欲言還止,的確起到了欲蓋而彌彰的特殊效果。本來,當時衛國宮闈醜聞是婦孺皆知的,用不着明說,詩人特意點到為止,以不言為言,調侃中露譏刺,幽默中見辛辣,比直露敘說更有情趣。全詩皆為俗言俚語,六十九個字中居然有十二個「也」字,相當今語「呀」,讀來節奏綿延舒緩,意味俏皮而不油滑,與詩的內容相統一。三章詩排列整齊,韻腳都在「也」字前一個字,且每章四、五句韻腳同字,這種押韻形式在《詩經》中少見。▲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89-90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上):國風.北京:中華書局,2015:91-92
《毛詩序》謂「《牆有茨》,衛人刺其上,公子頑通乎君母,國人疾之,而不可道也」。朱熹《詩集傳》也持此說;清方玉潤《詩經原始》詩題序謂之:「刺衛宮淫亂無檢也。」眾說相類,都認為這是一首譏刺衛國內宮庶公子頑私通國母宣姜,生五子,而名分不正,國人唾罵其荒淫無恥的詩歌。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89-90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上):國風.北京:中華書局,2015:91-92
老羅索書如索租,日日往返勞僕夫。長兒又來拜床下,舉頭怒氣如於菟。
又道去年書未了,今年作書須及早。明日歸舟發潞河,南北天涯人渺渺。
嗟予正坐案牘忙,夜歸秉燭清風堂。磨墨數斗試一掃,蛇蚓虬蟠污麥光。
老羅取去空自重,買薪博菜渾無用。不如爛醉江南春,百年隨處華胥夢。
壯士懷慷慨,高義貫長虹。
甘心報國讎,挾矢忘厥躬。
遠望邊塵起,萬里揚悲風。
拔劍出門去,驅馳遠從戎。
昔為千人英,今為萬夫雄。
單于來接戰,殺氣沖蒼穹。
黃塵不可見,白日忽以蒙。
一戰雁塞清,再戰龍庭空。
歸來報天子,獻捷甘泉宮。
盡瀟瀟。
畫檐鳴玉,無眠又過今宵。
早鶴禁催殘銀箭,魫窗深掩紅羅,夜香罷燒。
曲屏風底無聊。
敲落琴邊松子,滴穿紙樣芭蕉。
甚未到、秋來杜陵先瘦,楚衣香潤,越甌湯嫩,那堪鬢已絲時覽鏡,酒初醒處聞簫。
怕明朝。
銷魂柳邊一橋。
余幼時即嗜學。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
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
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
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
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
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
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
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
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
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
與之論辨,言和而色夷。
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
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
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予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