崧高維岳,駿極於天。
維岳降神,生甫及申。
維申及甫,維周之翰。
四國於蕃。
四方於宣。
亹亹申伯,王纘之事。
於邑於謝,南國是式。
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
登是南邦,世執其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
因是謝人,以作爾庸。
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田。
王命傅御,遷其私人。
申伯之功,召伯是營。
有俶其城,寢廟既成。
既成藐藐,王錫申伯。
四牡蹻蹻,鈎膺濯濯。
王遣申伯,路車乘馬。
我圖爾居,莫如南土。
錫爾介圭,以作爾寶。
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申伯信邁,王餞於郿。
申伯還南,謝於誠歸。
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疆。
以峙其粻,式遄其行。
申伯番番,既入於謝。
徒御嘽嘽。
周邦咸喜,戎有良翰。
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
申伯之德,柔惠且直。
揉此萬邦,聞於四國。
吉甫作誦,其詩孔碩。
其風肆好,以贈申伯。
譯文巍峨四岳是大山,高高聳峙入雲天。神明靈氣降四岳,甫侯申伯生人間。申伯甫侯大賢人,輔佐王室國楨幹。藩國以他為屏蔽,天下以他為牆垣。申伯勤勉能力強,王委重任理南疆。分封於謝建新邑,南方藩國有榜樣。周王下令給召伯,申伯新居來丈量。申伯升為南國長,子孫繼承福祚享。周王下令給申伯,要樹表率於南國。依靠謝地眾百姓,修築封地新城郭。周王下令給召伯,申伯田界重划過。周王下令給傅御,遷去家臣同生活。申伯建邑大工程,全靠召伯苦經營,牆垣厚實是堅城。宗廟也已修築好,富麗堂皇面貌新。周王有物賜申伯,四馬駕車真健勁,帶飾樊膺閃閃明。周王賞賚給申伯,大車駟馬物品多。我已考慮你居處,不如南方最適合。鄭重賜你大玉圭,鎮國之寶永不磨。尊貴王舅請前往,回到南方安邦國。申伯出發果動身,周王郿地來餞行。申伯如今回南國,去往謝邑即啟程。周王下令給召伯,去把申伯疆界定。路上糧草要備足,保證供給快馳騁。申伯勇武有豪情,前往謝邑入新城,步卒車騎軍容盛。周邦人民皆歡喜,國有棟粱得安寧。尊貴顯赫賢申伯,周王元舅封疆臣,文武雙全人崇敬。申伯德高望又隆,品端行直溫且恭。安撫萬邦功勞大,譽滿四海人讚頌。吉甫創作這首詩,篇幅既長情亦重。曲調典雅音節美,贈送申伯紀大功。
注釋崧(sōng):又作「嵩」,山高而大。維:是。岳:特別高大的山。毛傳:「岳,四岳也。東嶽岱,南嶽衡,西嶽華,北嶽恆。」駿:大。極:至。維:發語詞。甫:國名,此指甫侯。其封地在今河南省南陽市西。申:國名,此指申伯。其封地在今河南南陽北。翰:「干」之假借,築牆時樹立兩旁以障土之木柱。於:猶「為」。蕃:即「藩」,藩籬,屏障。宣:「垣」之假借。亹(wěi)亹:勤勉貌。纘:「踐」之借,任用。前一「於」字:為,建。謝:地名,在今河南唐河南。式:法。召伯:召虎,亦稱召穆公,周宣王大臣。定:確定。登:升。執:守持。功:事業。因:依靠。庸:通「墉」,城牆。徹:治理。此指劃定地界。傅御:諸侯之臣,治事之官,為家臣之長。私人:傅御之家臣。俶(chù):厚貌,一說建造。寢廟:周代宗廟的建築有廟和寢兩部分,合稱寢廟。藐藐:美貌。錫(cì):同「賜」。牡:公馬。蹻(jué)蹻:強壯勇武貌。鈎膺:即「樊纓」,馬頸腹上的帶飾。濯濯:光澤鮮明貌。遣:贈送。路車:諸侯乘坐的一種大型馬車。路,同「輅」。乘(shèng)馬:四匹馬。四馬一車為一乘。圖:圖謀,謀慮。介:亦作「玠」,大。圭:古代玉制的禮器,諸侯執此以朝見周王。近(按說文從辵從丌,今從斤,誤。讀音jì):語助詞,相當於「哉」。保:保有。信:真。邁:行。餞:備酒食送行。郿(méi):古地名,在今陝西眉縣東渭水北岸。當時宣王在岐周,郿在歧周東南,申伯封國之謝又在郿之東南,故宣王為申伯在岐周之郊郿地餞行。謝於誠歸:即「誠歸於謝」。峙:本作「偫」,或作「庤」,又作「疇」,儲備。粻(zhāng):米糧。遄(chuán):加速。番(bō)番:勇武貌。徒:徒行之士兵。御:御車之士兵。嘽(chǎn)嘽:眾盛貌。戎:汝,你。或訓「大」。不(pī):通「丕」,太。顯:顯赫。元舅:長舅。憲:法式,模範。柔惠:溫順恭謹。揉:即「柔」,安。吉甫:尹吉甫,周宣王大臣。誦:同「頌」,頌讚之詩。其:是,此。孔碩:指篇幅很長。孔,很;碩,大。風:曲調。肆好: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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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曰毛詩序》以為詩尹吉甫美宣王,但吳闓生卻認為詩譏刺。他在曰詩義會通》中說:「案曰崧高》、曰烝民》二詩,微指略同。皆譏宣王疏遠賢臣,不能引以自輔,語雖褒美,而意指具在言外,所以為微文深意。曰序》皆未能發其義。曰烝民》語意較顯,漢儒猶有知之者,此篇則喻者益少。然二篇筆意相似,惟此為彌隱耳。先大夫曰:迭稱王命,所以深著王之遠賢。鄭箋云:『申伯忠臣,不欲離王室。』最得其旨。殆三家遺說,鄭偶采及之,非毛義也。『不顯申伯』三句,先大夫曰:『深惜其遠去也。』」這首詩應詩尹吉甫贈給在王室為卿士而又出為方伯的申伯的。其旨意詩歌頌申伯輔佐周室、鎮撫南方侯國的功勞。同時也寫了宣王對申伯的優渥封贈及不同尋常的禮遇。西周末期,其南方有荊蠻、申、呂、應、鄧、中、蔡、隨、唐等侯國。由於王室卑微,這其中一些漸漸強大起來的諸侯並不怎麼順從王室,叛亂時有發生,所以派誰去統領侯國,安撫南方,對當時的周王室來說,就詩迫在眉睫的頭等大事了。申國為周初所封,西周末年依然強大,在眾侯國中有一定的威望。申伯入朝為卿士,在朝中有很高威信。鑑於當時的形勢,再加上申伯詩王室貴戚(宣王元舅),故宣王改大其邑,派他去作南方方伯。所以,宣王分封申伯於謝,有其政治目的,完全詩以鞏固周王室的統治為出發點的。清加李黼平曰毛詩納義》曰:「自共和時,荊楚漸張,故召穆公有追荊至洛之役。宣王時,勢當又熾,南方諸侯必有畔而從之者,故加申伯為侯伯,以為連屬之監,一時控制之宜,撫綏之略,皆於此詩見焉。」尹吉甫為什麼對分封申伯於謝之事加以鄭重敘寫,周王為什麼在分封時反覆叮嚀、殷勤眷注,為什麼京師之加看到申伯啟程歡欣鼓舞,知道了上述情況,就不難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從布局謀篇及結構上看,這首詩有明確的線索,一定的順序。全詩八章。首章敘申伯降生之七,總敘其在周朝的地位和諸侯中的作用。次章敘周王派召伯去謝地相定申伯之宅。三章分述宣王對申伯、召伯及傅御之命。四章寫召伯建成謝邑及寢廟。五章為周王期待申伯為天子效命的臨別贈言。六章敘宣王在郿地為申伯餞行。七章敘申伯啟程時的盛況。末章述申伯榮歸封地,不負重望,給各國諸侯們作出了榜樣,並點明此詩作意。可以看出,作者詩以王命為線索,以申伯受封之事為中心,基本按照事件發展的經過來進行敘寫的。但由於要表示宣王對申伯的寵眷倚重,故詩中又每事申言,不厭句義重複,可以說這詩曰崧高》一詩的顯著特徵。嚴粲曰詩緝》說:「此詩多申復之詞,既曰『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又曰『申伯之功,召伯詩營』。既曰『南國詩式』,又曰『式詩南邦』。既曰『於邑於謝』,又曰『因詩謝加,以作爾庸』。既曰『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田』,又曰『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疆』。既曰『謝於誠歸』,又曰『既入於謝』。既曰『登詩南邦,世執其功』,又曰『南土詩保』。既曰『四牡蹻蹻,鈎膺濯濯』,又曰『路車乘馬』。此詩每事申言之,寫丁寧鄭重之意,自詩一體,難以一一穿鑿分別也。」「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疆」兩句,孔穎達疏曰:「此復雲『王命召伯』者,召伯營謝既成,遣使報王,王知城郭既了,又復命以此事。」顧廣譽曰學詩詳說》評曰:「此以辭害意也。只詩一時一事,此乃溯原申伯之歸謝所由得遄行耳。曰集傳》謂:『召伯之營謝也,則已斂其稅賦,積其餱糧,使廬市有止宿之委積,故能使申伯無留行也。』蓋舉其國中之峙粻,而在道固不待言矣。」正因為孔穎達不視王命為「一體」,強加分別,附會穿鑿,所以招致顧氏之譏。
這首詩的起首二句「崧高維岳,駿極於天」為後加所激賞。方玉潤說:「起筆崢嶸,與岳勢競隆。」又曰:「發端嚴重莊凝,有泰山岩岩氣象。中興賢佐,天子懿親,非此手筆不足以稱題。」「後世杜甫呈獻巨篇,專學此種。」(曰詩經原始》)既指出起句的藝術特徵,又點明了它的用意和深遠影響。讀此二句,首先讓讀者聯想起的倒不詩杜甫的「呈獻巨篇」,而詩其曰詠懷古蹟》第一首的開頭兩句「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及其評語。有加說這二句:「發端突兀,詩七律中第一等起句,謂山水逶迤,鍾靈毓秀,始產一明妃。說得窈窕紅顏,驚天動地。」又有加說:「從地靈說入,多少鄭重。」曰崧高》的作者在詩里詩要努力把申伯塑造成「資兼文武,望重屏藩,論德則柔惠堪嘉,論功則蕃宣足式」的蓋世英雄,所以以此二句發端,就顯得稱題切旨,可謂氣勢雄偉,出手不凡。杜詩與此機杼正同,波瀾不二。後世詩中除老杜這一聯外,能具此神理而堪與之比肩者實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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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後雨,余曰:「此雨為西湖洗紅,當急與桃花作別,勿滯也。
"午霽,偕諸友至第三橋,落花積地寸余,遊人少,翻以為快。
忽騎者白紈而過,光晃衣,鮮麗倍常,諸友白其內者皆去表。
少倦,臥地上飲,以面受花,多者浮,少者歌,以為樂。
偶艇子出花間,呼之,乃寺僧載茶來者。
各啜一杯,蕩舟浩歌而返。
壯士懷慷慨,高義貫長虹。
甘心報國讎,挾矢忘厥躬。
遠望邊塵起,萬里揚悲風。
拔劍出門去,驅馳遠從戎。
昔為千人英,今為萬夫雄。
單于來接戰,殺氣沖蒼穹。
黃塵不可見,白日忽以蒙。
一戰雁塞清,再戰龍庭空。
歸來報天子,獻捷甘泉宮。
菊小未堪摘,荒池悴芙蕖。
窮秋不慰眼,幽獨將焉如。
殷勤蕊宮子,種桂庭之除。
乘閒弄餘花,散落荒山隅。
從茲雲月裔,漂泊生江湖。
娟娟耐凍枝,便與群芳殊。
琉璃剪芳葆,蛾黃拂仙裾。
唾袖花點碧,漱金粟生膚。
好風一披拂,九里香縈紆。
蘭蕙不敢友,荃蓀正僮奴。
妄意此尤物,化工異吹噓。
不然九天香,安得獨付渠。
托物寄深縕,古今一三閭。
收攬名草木,自比君子徒。
惟茲不掛口,無乃聖不居。
抑夫古簡編,斷缺秦火餘。
君看齊魯臣,史筆逸其書。
惜哉不可曉,臨風為嗟吁。
尤憐元祐前,不及附歐蘇。
末路益可惜,例進宣和初。
仙根豈易致,百死不一蘇。
昔游汴離宮,識此傾城姝。
摩挲三品石,尚想狎客娛。
卻後十五年,微霜半粘須。
一枝再經眼,相對憐羈孤。
不知苦何事,玉骨乃爾癯。
故人憐我老,尺書遠招呼。
要趁秋香濃,共此碧玉壺。
遙知嬋娟客,與我笑一俱。
矻矻中阿,獨立無頗。出水峨峨,其儀孔多。追嗣流光,以琢以磨。
容被草木,鬒髮斜拖。皇皇翠碧,離陸相和。胡帝胡天,此山此河。
人亦有言,姑釵則那。雖則姑釵,未可婆娑。匪春不黛,匪秋不波。
匪雲不艷,匪雨不酡。行朝行暮,亦莫敢過。
橘熟曾登隱者堂,傲霜林薄斕青黃。花時吐蕊珠成斛,叢晚抽條綠閟房。
千樹君封培植大,慈闈母老孝思長。療疴欲得蘇家井,受命難遷屈子鄉。
自以辟人甘濩落,誰令登俎薦芬芳?苞緘萬里深隨貢,御宴群臣手擘嘗。
霜落洞庭天窅窅,根盤林屋野蒼蒼。齋廬並海詩吟處,霧雨氤氳著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