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居月諸,照臨下土。
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
日居月諸,下土是冒。
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
胡能有定?寧不我報。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
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
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
父兮母兮,畜我不卒。
胡能有定?報我不述。
譯文
太陽啊月亮,你們的光芒照耀着大地。我嫁的這個人啊,卻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待我了。事情怎麼變得這樣了呢?一點也不顧念我呀。
太陽啊月亮,大地披上了你們的光芒。我嫁的這個人啊,卻不再像過去那樣恩愛我了。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呢?一點也不念夫妻之情呀。
太陽呀月亮,你們每天都從東方升起。我嫁的這個人啊,卻不再以好言好語安慰我了。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呢?把那些無良之行都忘了吧。
太陽呀月亮,你們每天都從東方升起。我尊君如父,親君如母,君卻不以善終報我。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呢,你自己也沒有得到善終啊!
注釋
居、諸:語尾助詞。
乃:可是。之人:這個人,指她的丈夫。
逝:助詞。無實義,起調整音節的作用。古處:一說舊處,和原來一樣相處;一說姑處。
胡:何,怎麼。定:止。指心定、心安。
寧:一說乃,曾;一說豈,竟然,難道。我顧:顧我。顧,念。
.冒:覆蓋,照臨。
相好:相愛。
德音:好名譽。
畜我不卒:即好我不終。畜,同「慉」,喜愛。不卒,不到最後。
不述:不循義理。
參考資料:
這是一首棄婦申訴怨憤的詩。《毛詩序》說:「《日月》,衛莊姜傷己也。遭州吁之難,傷己不見答於先君,以至困窮之詩也。」朱熹《詩集傳》說:「莊姜不見答於莊公,故呼日月而訴之。言日月之照臨下土久矣,今乃有如是之人,而不以古道相處,是其心志回惑,亦何能有定哉?」都說此詩作於衛莊姜被莊公遺棄後,以此詩作者為衛莊姜,所指責的男子為衛莊公。而魯詩則認為是衛宣公夫人宣姜為讓自己的兒子壽繼位而欲殺太子伋,壽為救伋,亦死,後人傷之,為作此詩。今人一般認為這是棄婦怨丈夫變心的詩。
詩的第一章把讀者帶入這樣的境界:在太陽或月亮的光輝照耀下,一位婦人在她的屋旁呼日月而申訴:日月能如常地照耀大地,為何我的丈夫不能如以往一樣顧念我!以後各章的第一句「日居月諸」作為起興,還有一種陪襯的作用。日月出自東方、照臨大地,是有定所,而結為夫婦的「之人」竟心志回惑,「胡能有定」。作者之所以反覆吟詠日月,正是為了陪襯其反覆強調的「胡能有定」的。
第二第三章承第一章的反覆詠嘆,真是「一訴不已,乃再訴之,再訴不已,更三訴之」(方玉潤《詩經原始》)。第四章沉痛已極,無可奈何,只有自呼父母而嘆其生之不辰了,前面感情的迴旋,到此突然一縱,扣人心弦,「埋怨父母極無理,卻有至情」(牛運震《詩志》)。
詩中沒有具體去描寫棄婦的內心痛苦,而是着重於棄婦的心理刻畫。女主人公的內心世界是很複雜的,有種被遺棄後的幽憤,指責丈夫無定止。同時她又很懷念她的丈夫,仍希望丈夫能回心轉意,能夠「顧」(想念)她,「報」(答理)她。理智上,她清醒地認識到丈夫「德音無良」;但情感上,她仍希望丈夫「畜我」以「卒」。朱熹《詩集傳》說:「見棄如此,而猶有望之之意焉。此詩之所為厚也。」這種見棄與有望之間的矛盾,又恰恰是棄婦真實感情的流露。因此,《日月》能強烈震撼讀者的心靈。延伸解析古代學者以為這是首棄婦聲訴幽怨的憤詩,且很多人認定是「衛莊姜」(衛莊公夫人)感喟「州吁之難」(衛莊公庶子「公子州吁」 弒殺莊姜養子、衛桓公「姬完」的宮廷政變)的窮困詩。這種觀點看似成立的理由是比較充分的,日月比喻國君與夫人,未亡人莊姜目睹宮廷劇變(衛公子州吁首開弒殺犯上之風,挑釁姬周宗法制度,被時人認為大逆不道),所以作詩追念先君亡夫,痛惜枉死的嗣君養子,哀嘆自己的不良遭際但是仔細研究詩中細節,棄婦之說則疑竇頗多。尤其是抱怨父母一節,既不合於周人禮法(強調「孝悌」),也語意突兀:常人以給父母養老送終為俗,怎可顛倒要求父母終養自己?實際上結合周初歷史和邶人的淵源,綜合看待《國風.邶風》的低悶、憂鬱風格,將這首詩同樣視為殷遺懷舊的歌謠可能才更靠譜。熟悉中國上古史的研究者都知道:周朝推翻商朝後,最初的政策對亡國民眾比較友好,武王君臣採取了各種措施極力安撫;後來因殷頑叛亂、周公旦才在鎮壓平叛後對其施以重大懲罰。如果擴大思路,將周人、商人這段恩怨變化的背景套入到《邶風.日月》篇中,則很多細節就更容易對號入座、解釋通暢。日月起興,是因為天道有恆,襯托人世容易變幻,暗喻商族亡國亡族(沒有滅族,大貴族微子、萁子和其他小貴族保留了商族血脈,但紂王和武庚祿父這條主根化為浮雲了)的滄海桑田悲劇。兩廂難處,是當年周、商兩族複雜關係的真實寫照。處境飄搖窘困,是因為大叛亂後懲罰加身。作為曾經顯赫、現在弱勢的「殷頑」,自然會抱怨周朝,很容易將所有災難都委過周室而不願意深刻自省。所以詩中屢屢出現「逝不古處」、 「寧不我顧」……、 「德音無良」的抱怨,希冀處境得到改善,如此才「俾也可忘」。抱怨父母其實完全是比喻。猶如說:我們商人的祖先是天下共主,輪到我們這代人卻不僅失去霸權,還因兩次戰敗(前為武王克商的「牧野之戰」,後為周公東征的二次征服),宗族親人被離析打散、族群主體被監視居住。「胡能有定?報我不述。」也可以順理成章解釋。中國上古傳統,滅人國而不絕其祀,夏、商、周三代均遵循這條重要國際規則。傳說夏後(夏朝君主的稱號)冊封上古著名氏族為諸侯(實際上是認可);湯王滅桀,也專門冊封禹王的後人,承認各地氏族部落首領的諸侯地位(夏商封建都不是嚴格意義的封建制度,所謂封國其實是氏族部落或更大型的聯盟而非地域國家,周朝的封建制才是真正意義的疊層封建聯盟體制,周朝封國很多都是打破了血緣關係的地域型國家);武王遵守傳統,冊封周人認定的上迄黃帝、炎帝、下止夏禹、商湯的後裔為諸侯。只是由於武庚組織叛亂,周公才粉碎了武庚的政權,重新安排處置「殷頑民」。詩中的「報我不述」應該是指武庚政權被粉碎的事情,作者認為周朝這樣處置不合古禮和慣例。對這首詩的新解屬於個人的一家之說,可以存疑,也歡迎有興趣的朋友深度研究和發掘,權當是對繼承發揚我國古老的國學文化略效綿薄之力。如果新說被證明成立,那麼《邶風.日月》的創作時間就不是春秋,而是遠為久遠的周初。這首詩文辭古樸、風格與《邶風.柏舟》雷同也就相當自然,前面仔細分析過「柏舟」、可以更肯定的說和周初的大叛亂關係密切。
參考資料:
關於此詩的背景,《毛詩序》、《詩集傳》都說此詩作於衛國莊姜被衛莊公遺棄後,以此詩作者為衛莊姜,所指責的男子為衛莊公。而《魯詩》則認為是衛宣公夫人宣姜為讓自己的兒子姬壽繼位而欲殺太子伋,姬壽為救太子伋,亦死,後人傷之,為作此詩。今人一般認為這是棄婦因丈夫變心而申訴怨憤的詩。
干戈六代戰血埋,雙闕尚指山崔嵬。
當時君臣但兒戲,把酒空勸長星杯。
臨春美女閉黃壤,玉枝自蕊繁如堆。
後庭新聲散樵牧,興廢倏忽何其哀。
咸陽龍移九州坼,遺種變化呼風雷。
蕭條中原碭無水,崛強又此憑江淮。
廣陵衣冠掃地去,穿築隴畝為池台。
吳儂傾家助經始,尺土不借秦人簁。
珠犀磊落萬艘入,金璧照耀千門開。
建隆天飛跨兩海,南發交廣東溫台。
中間嶪嶪地無幾,欲久割據誠難哉。
靈旗指麾盡貔虎,談笑力可南山排。
樓船蔽川莫敢動,扶伏但有謀臣來。
百年滄洲自潮汐,事往不與波爭回。
黃雲荒城失苑路,白草廢畤空壇垓。
使君新篇韻險絕,登眺感悼隨嘲咍。
嗟予愁憊氣已竭,對壘每欲相劘挨。
揮毫更想能一戰,數窘乃見詩人才。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一個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南山空谷書一卷,瘋也痴癲,狂也痴癲。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得李翰所為《張巡傳》。
翰以文章自名,為此傳頗詳密。
然尚恨有闕者:不為許遠立傳,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
遠雖材若不及巡者,開門納巡,位本在巡上。
授之柄而處其下,無所疑忌,竟與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虜,與巡死先後異耳。
兩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為巡死而遠就虜,疑畏死而辭服於賊。
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當其圍守時,外無蚍蜉蟻子之援,所欲忠者,國與主耳,而賊語以國亡主滅。
遠見救援不至,而賊來益眾,必以其言為信;外無待而猶死守,人相食且盡,雖愚人亦能數日而知死所矣。
遠之不畏死亦明矣!烏有城壞其徒俱死,獨蒙愧恥求活?雖至愚者不忍為,嗚呼!而謂遠之賢而為之邪?說者又謂遠與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遠所分始。
以此詬遠,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
人之將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
觀者見其然,從而尤之,其亦不達於理矣!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遠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猶不得免,其他則又何說!當二公之初守也,寧能知人之卒不救,棄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雖避之他處何益?及其無救而且窮也,將其創殘餓羸之餘,雖欲去,必不達。
二公之賢,其講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盡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沮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當是時,棄城而圖存者,不可一二數;擅強兵坐而觀者,相環也。
不追議此,而責二公以死守,亦見其自比於逆亂,設淫辭而助之攻也。
愈嘗從事於汴徐二府,屢道於兩府間,親祭於其所謂雙廟者。
其老人往往說巡、遠時事云:南霽雲之乞救於賀蘭也,賀蘭嫉巡、遠之聲威功績出己上,不肯出師救;愛霽雲之勇且壯,不聽其語,強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
霽雲慷慨語曰:「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余日矣!雲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斷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
一座大驚,皆感激為雲泣下。
雲知賀蘭終無為雲出師意,即馳去;將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圖,矢着其上磚半箭,曰:「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
」愈貞元中過泗州,船上人猶指以相語。
城陷,賊以刃脅降巡,巡不屈,即牽去,將斬之;又降霽雲,雲未應。
巡呼雲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將以有為也;公有言,雲敢不死!」即不屈。
張籍曰:「有於嵩者,少依於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圍中。
籍大曆中於和州烏江縣見嵩,嵩時年六十餘矣。
以巡初嘗得臨渙縣尉,好學無所不讀。
籍時尚小,粗問巡、遠事,不能細也。
云:巡長七尺余,須髯若神。
嘗見嵩讀《漢書》,謂嵩曰:「何為久讀此?「嵩曰:「未熟也。
「巡曰:「吾於書讀不過三遍,終身不忘也。
「因誦嵩所讀書,盡卷不錯一字。
嵩驚,以為巡偶熟此卷,因亂抽他帙以試,無不盡然。
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巡應口誦無疑。
嵩從巡久,亦不見巡常讀書也。
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嘗起草。
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城中居人戶,亦且數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
巡怒,須髯輒張。
及城陷,賊縛巡等數十人坐,且將戮。
巡起旋,其眾見巡起,或起或泣。
巡曰:「汝勿怖!死,命也。
「眾泣不能仰視。
巡就戮時,顏色不亂,陽陽如平常。
遠寬厚長者,貌如其心;與巡同年生,月日後於巡,呼巡為兄,死時年四十九。
」嵩貞元初死於亳宋間。
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武人奪而有之,嵩將詣州訟理,為所殺。
嵩無子。
張籍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