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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夜郎半道承恩放還兼欣克復之美書懷示息秀才》

李白 〔唐代〕

黃口為人羅,白龍乃魚服。

得罪豈怨天,以愚陷網目。

鯨鯢未翦滅,豺狼屢翻履。

悲作楚地囚,何日秦庭哭。

遭逢二明主,前後兩遷逐。

去國愁夜郎,投身竄荒谷。

半道雪屯蒙,曠如鳥出籠。

遙欣克復美,光武安可同。

天子巡劍閣,儲皇守扶風。

揚袂正北辰,開襟攬群雄。

胡兵出月窟,雷破關之東。

左掃因右拂,旋收洛陽宮。

回輿入咸京,席捲六合通。

叱咤開帝業,手成天地功。

大駕還長安,兩日忽再中。

一朝讓寶位,劍璽傳無窮。

愧無秋毫力,誰念矍鑠翁。

弋者何所慕,高飛仰冥鴻。

棄劍學丹砂,臨爐雙玉童。

寄言息夫子,歲晚陟方蓬。

流夜郎半道承恩放還兼欣克復之美書懷示息秀才 - 譯文及註釋

譯文黃口小雀易為人們的羅中之物,白龍化魚被漁者射中眼目。獲取罪罰難道可以怨天?正是愚笨使我陷進綱目。鯨鯢般兇殘不義的叛軍尚未翦滅,野狼般罪惡難贖的反逆忽降又屢屢翻覆。山河傾頹悲如楚囚相對,心懷忠情何由在秦庭痛哭,求得救兵以解國難?幸遭逢玄宗、肅宗兩位明主,我也分別兩次遭到遷謫貶逐。離開家國一路愁苦上夜郎,投身流放於荒谷僻壤。幸而半道遇赦,逢凶化吉消解了艱難險頓,鳥兒出籠飛向廣闊開朗的天空。遙望遠方欣喜收復失地的勝利,光武帝劉秀中興漢朝的功績哪裡可相比?天子入蜀西巡劍閣,太子駐守扶風一帶。所居之地均為關健險要之地,揚拍開襟之間遍攬天下英雄。回紇兵出自西方月窟,如雷震撼破敵於雄關之東。朝廷大軍左掃右盪,不久便收復了洛陽宮城。迴轉車輿殺入西京長安,要席捲天下打通六合。叱咤風雲開創帝業,雙手成就天地之功。皇帝大駕返還長安,二位聖上如同紅日忽然再上中天。玄宗讓出皇帝寶位,斬蛇劍傳國璽永傳無窮。慚愧啊我不曾為平叛貢獻秋毫之力,還會想起我這矍鑠之老翁?射獵者羨慕的是什麼呢?仰頭看那高飛雲中的長鴻遠遊無禍。不再學劍反去學仙求道燒煉丹砂,守着丹爐有兩位玉童作伴。遙遙寄言息夫子啊,晚歲志在登陸方丈、蓬萊這兩座海上仙山。

注釋夜郎:漢時西南地區古國名。在今貴州省西北部及雲南、四川二省部分地區。息秀才:名字不詳。「黃口」句:《孔子家語》載:孔子見羅雀者,所得皆黃口小雀,問之曰:「大雀獨不得何也?」羅者曰:「大雀善驚而難得。黃口貪食而易得。」黃口:小雀嘴黃,故稱小雀為黃口。「白龍」句:《說苑》載:昔白龍下清泠之淵,化為魚。漁者豫且射中其目。鯨(jīng)鯢(ní):喻兇殘不義之人。翦(jiǎn)滅:消滅。豺狼:一作「豺虎」。屢翻履:指史思明已降又叛。「悲作」句:此借為國事而悲傷。《世說新語·言語》:「周侯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山河之異乎?』皆相視流淚。惟王丞相揪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何日」句:《左傳·定公五年》載:吳兵入楚,申包胥如秦乞師,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人門七日。「此指詩人為國事心懷忠憤,志在救亡,有如申包胥。何日:一作「何由」。二明主:指唐玄宗和唐肅宗。兩遷逐:李白在玄宗時為供奉翰林,被讒遭逐;肅宗時又被流放夜郎。去國:離開朝廷或故鄉。屯蒙:艱難蒙晦。《易·屯卦·象》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易·蒙卦·象》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光武:東漢光武帝劉秀,重新建立漢朝。「天子」句:指安、史亂起,玄宗西遷入蜀。劍閣:棧道名,在今四川劍閣東北大劍山小劍山之間。儲皇:太子。指肅宗。扶風:屬陝西鳳翔。「揚袂」句:指肅宗所處地方十分險要。袂(mèi):袖子。北辰:天子之位。胡兵:指請來助戰的回紇之兵。月窟:指西方。古以月的歸宿處在西方,故稱。咸京:原指秦代京城咸陽。此用以借指長安。六合:天地上下四方。兩日:指玄宗、肅宗。「一朝」句:指玄宗讓位給肅宗。劍璽(xǐ):漢時,皇太子即位,中黃門以斬蛇寶劍授璽皇帝大印。矍(jué)鑠(shuò)翁:《後漢書·馬援傳》載:馬援年六十請求出征,井當場披甲上馬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鑠哉是翁也。」矍鑠,老而強健貌。此李白以馬援自比。弋者:射鳥的人。慕:亦作「篡」。篡,取。冥鴻:高飛的鴻雁。學丹砂:即指求道學仙。方蓬:方丈、蓬萊,海上二仙山。▲

彭定求 等.全唐詩(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401

詹福瑞 等.李白詩全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34-436

流夜郎半道承恩放還兼欣克復之美書懷示息秀才 - 賞析

第一段(篇首十二句)陳述被放的遭被,抒發救國的忠憤。李白討逆愛國,無辜被刑,實為冤屈。只因時機乖違,怨誰難辨。此詩開頭四句即言其得罪並不怨天,他以黃口小雀易為羅者所得、白龍化魚偶為漁者所刺的責故為喻,說明自身被禍當歸咎自身,這裡以一「愚」字自責不明智、不識時務。其實當時永王東巡至李白獲釋這一過程事態之翻覆,非人所能預料。但他對安史作亂是非常痛恨的,直以「鯨鯢」「豺狼」呼之,譴責其多行不義,一「屢」字謂其作惡多端。正是因為安史之亂,使他又在肅宋朝坐累遠流,「去國愁夜郎,投身竄荒谷」二句,可見其遭逐倉皇之狀。但李白雖一再遭逐並不沉溺唐個人的不幸之中,「悲作楚地囚,何述秦庭哭!」襟懷非常廣闊。他痛哭的是,身為楚地的囚徒,多麼可悲,不能像申包胥為救楚國而赴秦庭大哭七天七夜。他自比申包胥,願效一片救國之忠心。

第二段(篇中從「半道雪屯蒙」到「劍璽傳無窮」)敘述光復兩京的經過,抒發詩人的欣喜之情。前四句承上段寫他在艱難的流放途中欣聞收復兩京。他舉出漢代的光武中興,意謂光武尚須東遷,如今李唐王朝大勢頗好,不須遷都,理當光復長安,非光武可比,字裡行間戰含喜悅之感,一「欣」字為此段的基調。這二十句一氣貫下,歷數光復長安的事跡,先言明皇幸蜀之時,有太子(儲皇)駐兵扶風,支撐局面,繼承帝位,延攬群雄。郭子儀率官軍與回紇軍共討叛賊,前後夾攻,幾經鏖戰,平息國難,收洛陽,入咸京,席捲天下,成就大功。謂「揚袂正北辰,開襟攬群雄」,「叱咤開帝業,手成天地功」,是對肅宗的溢美之辭。後言肅宗迎明皇還長安,明皇親授傳國璽與肅宗,以「兩日忽再中」盛稱與皇兒唐亂後團聚之喜慶。「大駕」四句皆祝願之辭。這一段,李白當時據傳聞寫成,考之《舊唐書》中《郭子儀傳》與《肅宗紀》,事與史正相吻合。詩中不僅切實地反映了這段歷史,而唐對平息安史之亂的讚頌與對唐王朝復興的祝願之中,又表現出李白關心國事的熱情。這裡,李白並未為區區一己得救而自喜,卻為社稷「中興」而歡欣。

第三段(篇末八句)感嘆為時所棄,並以歸隱的幻想表示對現實的不滿。這一段扣住詩題的第三層意思:「書懷示息秀才」。李白肯與息秀才言承恩放還的身世和光復兩京之大事,剖心相告,無疑其人亦為李白的志同道合者。他所表白的心跡是極為複雜的。前二句「愧無秋毫力,誰念矍鑠翁?」顯然述前段對社稷「中興」的熱烈讚美陡然跌落為自傷身世的浩嘆。李白戰年近六旬,當此國家復興之際,自愧不能效秋毫之力,一「愧」字便含積極用世之念。他並以矍鑠翁自比。《後漢書》載:「武威將軍劉尚擊武陵五溪蠻夷,深入軍沒,援因復請行,時年六十二,帝愍其老,未許之。援自請曰:「臣尚能被甲上馬。帝令試之。援據鞍顧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鑠哉是翁也。』」(卷五四《馬援傳》)李白欲效馬援,頗懷老驥伏櫪之志,是何等勇氣。一年之後,李白有作《聞李太尉大舉秦兵百萬,出征東南,懦夫請纓,冀申一割之用,半道病還,留別金陵崔侍御十九韻》,亦見其「烈士暮年,壯心不戰」。「誰念」二字,意謂不為時所重,無述鼓力,是怨憤之言。這二句分量很重,既有濟世的熱望,又有失意的苦悶。「積蓄萬古憤,向誰得開豁?」(《贈別從甥高五》)亦同此意。欲進不能,無可奈何,述對執政者的失望與不滿,進而產生棄劍學道、避禍遠遊的幻想,言如鴻高飛冥冥薄天,令弋者無以取之。「弋者何所慕?高飛仰冥鴻」二句,照應篇首「以愚陷網目」之意,記取隱身網羅之教訓,遁跡方篷,高飛遠禍。這裡不是表示退隱的決心,而是以退隱的嗚咽寫其慷慨進取之志,力透紙背,感人至深。關唐李白的隱退,歷來被人誤解,《舊唐書》說他「飄然有超世之心」,這種超世說一直成為論者的話題,他的遊仙好道之作向為人所重視,他的仙風道骨向為人所讚賞。但這位「詩仙」的畢生經歷與全部作品卻表明他積極面世的人生態度,始終一貫。他曾明白地表示:「我本不棄世,世人自棄我。」(《送蔡山人》)這兩句詩正可以作為「愧無秋毫力,誰念矍鑠翁」二句的註腳。

這是一首以史筆寫成的政治抒情詩。詩的主旨在唐表明詩人懷有堅貞的報國之志,年雖老而志未衰,並為大志未酬深感不滿。他能夠做到:剛被赦得釋,便議論國家政治,可見李白面向社會現實的人生態度是十分積極的。李白在晚年,述唐安史之亂把他推入現實矛盾的旋渦,他投筆從戎,對平息邊將的叛亂,恢復社會的安定、消除蒼生的災難,寄予極大的關注,使他的詩歌創作發生了深刻的變化。這一時期的作品,不同唐安史亂前那些從個人出發的抒懷之作,而更多是從社會出發直接反映社會現實的矛盾,因而他晚年的作品具有鮮明的政治傾向和豐富的社會內容。而藝術風格也不似青壯年時期詩歌那樣「壯浪縱恣」(元稹語),而表現為沉着頓宕。這首詠懷之作,恰好體現了其後期詩歌的特點與風格,無疑是其一篇代表之作。

李白晚年這類詩歌可以與杜甫同期作品媲美。惜乎長期以來論者與史家未予應有的重視,人們主觀地以為:杜甫的主要活動時期為安史之亂後,而李白的主要活動時期為安史之亂前。因而李白與杜甫雖同經歷過安史之亂,唐杜甫為其中年,故以為重要:唐李白為其晚年,則不予重視。這種重中年輕晚年的意識,掩沒了李白晚年不朽詩篇的光輝。李白晚年的坎坷身世與光輝詩篇當與杜甫等同視之。▲

詹福瑞 等.李白詩全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34-436

宋緒連 初旭.三李詩鑑賞辭典.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350-353

流夜郎半道承恩放還兼欣克復之美書懷示息秀才 - 創作背影

這首詩當是李白流放夜郎又被赦免東還時所作,時間為唐肅宗乾元元年(758年)或次年,當時李白流放夜郎途中遇赦得釋。

詹福瑞 等.李白詩全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34-436

宋緒連 初旭.三李詩鑑賞辭典.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350-353

李白

作者:李白

李白(701年-762年) ,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仙」,與杜甫並稱為「李杜」,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據《新唐書》記載,李白為興聖皇帝(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與李唐諸王同宗。其人爽朗大方,愛飲酒作詩,喜交友。李白深受黃老列莊思想影響,有《李太白集》傳世,詩作中多以醉時寫的,代表作有《望廬山瀑布》《行路難》《蜀道難》《將進酒》《明堂賦》《早發白帝城》等多首。 

李白其它诗文

《桂殿秋 其二》

李白 〔唐代〕

河漢女,玉鍊顏,雲軿往往在人間。

九霄有路去無跡,裊裊香風生佩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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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潯陽送弟昌峒鄱陽司馬作》

李白 〔唐代〕

桑落洲渚連,滄江無雲煙。

尋陽非剡水,忽見子猷船。

飄然欲相近,來遲杳若仙。

人乘海上月,帆落湖中天。

一睹無二諾,朝歡更勝昨。

爾則吾惠連,吾非爾康樂。

朱紱白銀章,上官佐鄱陽。

松門拂中道,石鏡回清光。

搖扇及于越,水亭風氣涼。

與爾期此亭,期在秋月滿。

時過或未來,兩鄉心已斷。

吳山對楚岸,彭蠡當中州。

相思定如此,有窮盡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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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袁明府任長沙》

李白 〔唐代〕

別離楊柳青,樽酒表丹誠。

古道攜琴去,深山見峽迎。

暖風花繞樹,秋雨草沿城。

自此長江內,無因夜犬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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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五十九首·其三十一》

李白 〔唐代〕

鄭客西入關,行行未能已,白馬華山君,相逢平原里,璧遺鎬池君,明年祖龍死。

秦人相謂曰,吾屬可去矣!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

《寄王屋山人孟大融》

李白 〔唐代〕

我昔東海上,勞山餐紫霞。

親見安期公,食棗大如瓜。

中年謁漢主,不愜還歸家。

朱顏謝春輝,白髮見生涯。

所期就金液,飛步登雲車。

願隨夫子天壇上,閒與仙人掃落花。

《代別情人》

李白 〔唐代〕

清水本不動,桃花發岸傍。

桃花弄水色,波盪搖春光。

我悅子容艷,子傾我文章。

風吹綠琴去,曲度紫鴛鴦。

昔作一水魚,今成兩枝鳥。

哀哀長雞鳴,夜夜達五曉。

起折相思樹,歸贈知寸心。

覆水不可收,行雲難重尋。

天涯有度鳥,莫絕瑤華音。

《訪戴天山道士不遇》

李白 〔唐代〕

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

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

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久別離》

李白 〔唐代〕

別來幾春未還家,玉窗五見櫻桃花。

況有錦字書,開緘使人嗟。

至此腸斷彼心絕。

雲鬟綠鬢罷梳結,愁如回飆亂白雪。

去年寄書報陽台,今年寄書重相催。

東風兮東風,為我吹行雲使西來。

待來竟不來,落花寂寂委青苔。

《雜曲歌辭•少年行三首》

李白 〔唐代〕

擊築飲美酒,劍歌易水湄。經過燕太子,結托并州兒。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因聲魯句踐,爭情勿相欺。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君不見淮南少年遊俠客,白日球獵夜擁擲。

呼盧百萬終不惜,報仇千里如咫尺。少年遊俠好經過,

渾身裝束皆綺羅。蘭蕙相隨喧妓女,風光去處滿笙歌。

驕矜自言不可有,俠士堂中養來久。好鞍好馬乞與人,

十千五千旋沽酒。赤心用盡為知己,黃金不惜栽桃李。

桃李栽來幾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府縣盡為門下客,

王侯皆是平交人。男兒百年且樂命,何須徇書受貧病。

男兒百年且榮身,何須徇節甘風塵。衣冠半是征戰士,

窮儒浪作林泉民。遮莫枝根長百丈,不如當代多還往。

遮莫姻親連帝城,不如當身自簪纓。看取富貴眼前者,

何用悠悠身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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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曲歌辭•雙燕離》

李白 〔唐代〕

雙燕復雙燕,雙飛令人羨。玉樓珠閣不獨棲,

金窗繡戶長相見。柏梁失火去,因入吳王宮。

吳宮又焚盪,雛盡巢亦空。憔悴一身在,孀雌憶故雄。

雙飛難再得,傷我寸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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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崔秋浦其二》

李白 〔唐代〕

崔令學陶令。

北窗常晝眠。

抱琴時弄月。

取意任無弦。

見客但傾酒。

為官不愛錢。

東皋春事起。

種黍早歸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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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墩一首》

李白 〔唐代〕

往時王與謝,命駕冶城游。千載聞遐想,二公今古丘。

同心有李白,異代仰風流。感激生青草,予來空復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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