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歲雲暮,大雪滿皇州。
雪中退朝者,朱紫盡公侯。
貴有風雪興,富無饑寒憂。
所營唯第宅,所務在追游。
朱輪車馬客,紅燭歌舞樓。
歡酣促密坐,醉暖脫重裘。
秋官為主人,廷尉居上頭。
日中為樂飲,夜半不能休。
豈知閿鄉獄,中有凍死囚!。
譯文秦中一年時光已將盡,一場大雪落滿了長安公。大雪中退朝回家的官員,都是身穿朱紫官服的公侯。權貴們有賞風雪的興致,富豪們沒有饑寒的憂愁。需經營的唯有豪華的住宅,忙碌的只是成群結夥,追逐遊樂。車馬紛紛閿了許多貴客,唱歌跳舞紅燭照耀着高樓。喝得痛快忘形地緊坐在一起,醉得發熱脫去身上的皮裘。秋官是宴會的主人坐在下首,廷尉是客人坐在上頭。從中午起擺開筵席張樂飲酒,一直鬧到半夜還不能罷休。他們哪裡知道閿鄉的牢獄,裡面有凍死的冤囚。
注釋歌舞:一作「傷閿鄉縣囚」。歲雲暮:年終。雲,語氣助詞。皇州:唐朝帝都長安公。風雪興:這裡指賞風雪的興致。風雪,一作「風雲」。營:營求。第宅:府第,住宅。務:從事。追游:成群結夥,追逐遊樂。朱輪:貴族所乘車以朱紅色漆輪。一作「朱門」。促:靠近。秋官:掌刑獄的官員。廷尉:秦漢時掌刑獄審判的長官,相當於唐代的大理寺卿。閿(wén)鄉:舊縣名,在今河南靈寶西北部。▲
龔克昌 等.白居易詩文選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75-90
吳大奎 馬秀娟.元稹白居易詩選譯.成都:巴蜀書社,1991:174-182
於海娣 等.唐詩鑑賞大全集.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362-363
嚴傑 選編.白居易集.南京:鳳凰出版社,2014:54-61
《秦中吟十首》是白居易在唐憲宗元和五年(公元810年)前後創作於長安的一組諷喻詩。這組詩是作者在政治思想情緒高漲的情況下寫成的。本詩是組詩中的第九首。
龔克昌 等.白居易詩文選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75-90
選石鋪新路,安橋壓古堤。
似從銀漢下,落傍玉川西。
影定欄杆倒,標高華表齊。
煙開虹半見,月冷鶴雙棲。
材映夔龍小,功嫌元凱低。
從容濟世後,餘力及黔黎。
小庭亦有月,小院亦有花。
可憐好風景,不解嫌貧家。
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
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
村歌與社舞,客哂主人夸。
但問樂不樂,豈在鐘鼓多。
客告暮將歸,主稱日未斜。
請客稍深酌,願見朱顏酡。
客知主意厚,分數隨口加。
堂上燭未秉,座中冠已峨。
左顧短紅袖,右命小青娥。
長跪謝貴客,蓬門勞見過。
客散有餘興,醉臥獨吟哦。
幕天而席地,誰奈劉伶何。
霜降山水清,王屋十月時。
石泉碧漾漾,岩樹紅離離。
朝為靈都游,暮有陽台期。
飄然世塵外,鸞鶴如可追。
忽念公程盡,復慚身力衰。
天壇在天半,欲上心遲遲。
嘗聞此游者,隱客與損之。
各抱貴仙骨,俱非泥垢姿。
二人相顧言,彼此稱男兒。
若不為松喬,即須作皋夔。
今果如其語,光彩雙葳蕤。
一人佩金印,一人翳玉芝。
我來高其事,詠嘆偶成詩。
為君題石上,欲使故山知。
身為近密拘,心為名檢縛。
月夜與花時,少逢杯酒樂。
唯有元夫子,閒來同一酌。
把手或酣歌,展眉時笑謔。
今春除御史,前月之東洛。
別來未開顏,塵埃滿尊杓。
蕙風晚香盡,槐雨餘花落。
秋意一蕭條,離容兩寂寞。
況隨白日老,共負青山約。
誰識相念心,鞲鷹與籠鶴。
少年昨已去,芳歲今又闌。
如何寂寞意,復此荒涼園。
園中獨立久,日澹風露寒。
秋蔬盡蕪沒,好樹亦凋殘。
唯有數叢菊,新開籬落間。
攜觴聊就酌,為爾一留連。
憶我少小日,易為興所牽。
見酒無時節,未飲已欣然。
近從年長來,漸覺取樂難。
常恐更衰老,強飲亦無歡。
顧謂爾菊花,後時何獨鮮。
誠知不為我,借爾暫開顏。
清歌且罷唱,紅袂亦停舞。
趙叟抱五弦,宛轉當胸撫。
大聲粗若散,颯颯風和雨。
小聲細欲絕,切切鬼神語。
又如鵲報喜,轉作猿啼苦。
十指無定音,顛倒宮徵羽。
坐客聞此聲,形神若無主。
行客聞此聲,駐足不能舉。
嗟嗟俗人耳,好今不好古。
所以綠窗琴,日日生塵土。
月日,居易白。
微之足下:自足下謫江陵至於今,凡枉贈答詩僅百篇。
每詩來,或辱序,或辱書,冠於卷首,皆所以陳古今歌詩之義,且自敘為文因緣,與年月之遠近也。
仆既受足下詩,又諭足下此意,常欲承答來旨,粗論歌詩大端,並自述為文之意,總為一書,致足下前。
累歲已來,牽故少暇,間有容隙,或欲為之;又自思所陳,亦無出足下之見;臨紙復罷者數四,卒不能成就其志,以至於今。
今俟罪潯陽,除盥櫛食寢外無餘事,因覽足下去通州日所留新舊文二十六軸,開卷得意,忽如會面,心所畜者,便欲快言,往往自疑,不知相去萬里也。
既而憤悱之氣,思有所濁,遂追就前志,勉為此書,足下幸試為仆留意一省。
夫文,尚矣,三才各有文。
天之文三光首之;地之文五材首之;人之文《六經》首之。
就《六經》言,《詩》又首之。
何者?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聲,莫深乎義。
詩者,根情,苗言,華聲,實義。
上自聖賢,下至愚騃,微及豚魚,幽及鬼神。
群分而氣同,形異而情一。
未有聲入而不應、情交而不感者。
聖人知其然,因其言,經之以六義;緣其聲,緯之以五音。
音有韻,義有類。
韻協則言順,言順則聲易入;類舉則情見,情見則感易交。
於是乎孕大含深,貫微洞密,上下通而一氣泰,憂樂合而百志熙。
五帝三皇所以直道而行、垂拱而理者,揭此以為大柄,決此以為大竇也。
故聞「元首明,股肱良」之歌,則知虞道昌矣。
聞五子洛汭之歌,則知夏政荒矣。
言者無罪,聞者足誡,言者聞者莫不兩盡其心焉。
洎周衰秦興,采詩官廢,上不以詩補察時政,下不以歌泄導人情。
用至於諂成之風動,救失之道缺。
於時六義始剚矣。
《國風》變為《騷辭》,五言始於蘇、李。
《詩》、《騷》皆不遇者,各系其志,發而為文。
故河梁之句,止於傷別;澤畔之吟,歸於怨思。
彷徨抑鬱,不暇及他耳。
然去《詩》未遠,梗概尚存。
故興離別則引雙鳧一雁為喻,諷君子小人則引香草惡鳥為比。
雖義類不具,猶得風人之什二三焉。
於時六義始缺矣。
晉、宋已還,得者蓋寡。
以康樂之奧博,多溺於山水;以淵明之高古,偏放于田園。
江、鮑之流,又狹於此。
如梁鴻《五噫》之例者,百無一二。
於時六義浸微矣!陵夷至於梁、陳間,率不過嘲風雪、弄花草而已。
噫!風雪花草之物,三百篇中豈舍之乎?顧所用何如耳。
設如「北風其涼」,假風以刺威虐;「雨雪霏霏」,因雪以愍征役;「棠棣之華」,感華以諷兄弟;「采采芣苡」,美草以樂有子也。
皆興發於此而義歸於彼。
反是者,可乎哉!然則「餘霞散成綺,澄江淨如練」,「歸花先委露,別葉乍辭風」之什,麗則麗矣,吾不知其所諷焉。
故仆所謂嘲風雪、弄花草而已。
於時六義盡去矣。
唐興二百年,其間詩人不可勝數。
所可舉者,陳子昂有《感遇詩》二十首,鮑防《感興詩》十五篇。
又詩之豪者,世稱李、杜。
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迨矣!索其風雅比興,十無一焉。
杜詩最多,可傳者千餘首。
至於貫穿古今,覙縷格律,盡工盡善,又過於李焉。
然撮其《新安》、《石壕》、《潼關吏》、《蘆子關》、《花門》之章,「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句,亦不過十三四。
杜尚如此,況不迨杜者乎?仆常痛詩道崩壞,忽忽憤發,或廢食輟寢,不量才力,欲扶起之。
嗟乎!事有大謬者,又不可一二而言,然亦不能不粗陳於左右。
仆始生六七月時,乳母抱弄於書屏下,有指「之」字、「無」字示仆者,仆口未能言,心已默識。
後有問此二字者,雖百十其試,而指之不差。
則知仆宿習之緣,已在文字中矣。
及五六歲,便學為詩。
九歲諳識聲韻。
十五六,始知有進士,苦節讀書。
二十已來,晝課賦,夜課書,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
以至於口舌成瘡,手肘成胝。
既壯而膚革不豐盈,未老而齒發早衰白;瞀瞀然如飛蠅垂珠在眸子中者,動以萬數,蓋以苦學力文之所致,又自悲。
家貧多故,二十七方從鄉賦。
既第之後,雖專於科試,亦不廢詩。
及授校書郎時,已盈三四百首。
或出示交友如足下輩,見皆謂之工,其實未窺作者之域耳。
自登朝來,年齒漸長,閱事漸多。
每與人言,多詢時務;每讀書史,多求理道。
始知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
是時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屢降璽書,訪人急病。
仆當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諫官,月請諫紙。
啟奏之間,有可以救濟人病,裨補時闕,而難於指言者,輒詠歌之,欲稍稍進聞於上。
上以廣宸聽,副憂勤;次以酬恩獎,塞言責;下以復吾平生之志。
豈圖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聞而謗已成矣!又請為左右終言之。
凡聞仆《賀雨詩》,眾口籍籍,以為非宜矣;聞仆《哭孔戡詩》,眾面脈脈,盡不悅矣;聞《秦中吟》,則權豪貴近者,相目而變色矣;聞《登樂遊園》寄足下詩,則執政柄者扼腕矣;聞《宿紫閣村》詩,則握軍要者切齒矣!大率如此,不可遍舉。
不相與者,號為沽譽,號為詆訐,號為訕謗。
苟相與者,則如牛僧孺之誡焉。
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為非也。
其不我非者,舉世不過三兩人。
有鄧魴者,見仆詩而喜,無何魴死。
有唐衢者,見仆詩而泣,未幾而衢死。
其餘即足下。
足下又十年來困躓若此。
嗚呼!豈六義四始之風,天將破壞,不可支持耶?抑又不知天意不欲使下人病苦聞於上耶?不然,何有志於詩者,不利若此之甚也!然仆又自思關東一男子耳,除讀書屬文外,其他懵然無知,乃至書畫棋博,可以接群居之歡者,一無通曉,即其愚拙可知矣!初應進士時,中朝無緦麻之親,達官無半面之舊;策蹇步於利足之途,張空拳於戰文之場。
十年之間,三登科第,名落眾耳,跡升清貫,出交賢俊,入侍冕旒。
始得名於文章,終得罪於文章,亦其宜也。
日者聞親友間說,禮、吏部舉選人,多以仆私試賦判為準的。
其餘詩句,亦往往在人口中。
仆恧然自愧,不之信也。
及再來長安,又聞有軍使高霞寓者,欲聘倡妓,妓大誇曰:「我誦得白學士《長恨歌》,豈同他哉?」由是增價。
又足下書云:到通州日,見江館柱間有題仆詩者。
何人哉?又昨過漢南日,適遇主人集眾娛樂,他賓諸妓見仆來,指而相顧曰:此是《秦中吟》、《長恨歌》主耳。
自長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鄉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題仆詩者;士庶、僧徒、孀婦、處女之口,每有詠仆詩者。
此誠雕篆之戲,不足為多,然今時俗所重,正在此耳。
雖前賢如淵、雲者,前輩如李、杜者,亦未能忘情於其間。
古人云:「名者公器,不可多取。
」仆是何者,竊時之名已多。
既竊時名,又欲竊時之富貴,使己為造物者,肯兼與之乎?今之屯窮,理固然也。
況詩人多蹇,如陳子昂、杜甫,各授一拾遺,而屯剝至死。
孟浩然輩不及一命,窮悴終身。
近日孟郊六十,終試協律;張籍五十,未離一太祝。
彼何人哉!況仆之才又不迨彼。
今雖謫佐遠郡,而官品至第五,月俸四五萬,寒有衣,飢有食,給身之外,施及家人。
亦可謂不負白氏子矣。
微之,微之!勿念我哉!仆數月來,檢討囊帙中,得新舊詩,各以類分,分為卷目。
自拾遺來,凡所遇所感,關於美刺興比者;又自武德至元和,因事立題,題為「新樂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謂之"諷諭詩"。
又或退公獨處,或移動病閒居,知足保和,吟玩性情者一百首,謂之」閒適詩「。
又有事物牽於外,情理動於內,隨感遇而形於嘆詠者一百首,謂之」感傷詩「。
又有五言、七言、長句、絕句,自一百韻至兩百韻者四百餘首,謂之」雜律詩「。
凡為十五卷,約八百首。
異時相見,當盡致於執事。
微之,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仆雖不肖,常師此語。
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時。
時之來也,為雲龍,為風鵬,勃然突然,陳力以出;時之不來也,為霧豹,為冥鴻,寂兮寥兮,奉身而退。
進退出處,何往而不自得哉!故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發明之則為詩。
謂之諷諭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閒適詩,獨善之義也。
故覽仆詩者,知仆之道焉。
其餘雜律詩,或誘於一時一物,發於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但以親朋合散之際,取其釋恨佐歡,今銓次之間,未能刪去。
他時有為我編集斯文者,略之可也。
微之,夫貴耳賤目,榮古陋今,人之大情也。
仆不能遠征古舊,如近歲韋蘇州歌行,才麗之外,頗近興諷;其五言詩,又高雅閒淡,自成一家之體,今之秉筆者誰能及之?然當蘇州在時,人亦未甚愛重,必待身後,人始貴之。
今仆之詩,人所愛者,悉不過雜律詩與《長恨歌》已下耳。
時之所重,仆之所輕。
至於諷諭者,意激而言質;閒適者,思澹而辭迂。
以質合迂,宜人之不愛也。
今所愛者,並世而生,獨足下耳。
然百千年後,安知復無如足下者出,而知愛我詩哉?故自八九年來,與足下小通則以詩相戒,小窮則以詩相勉,索居則以詩相慰,同處則以詩相娛。
知吾罪吾,率以詩也。
如今年春遊城南時,與足下馬上相戲,因各誦新艷小律,不雜他篇,自皇子陂歸昭國里,迭吟遞唱,不絕聲者二十里余。
攀、李在傍,無所措口。
知我者以為詩仙,不知我者以為詩魔。
何則?勞心靈,役聲氣,連朝接夕,不自知其苦,非魔而何?偶同人當美景,或花時宴罷,或月夜酒酣,一詠一吟,不覺老之將至。
雖驂鸞鶴、游蓬瀛者之適,無以加於此焉,又非仙而何?微之,微之!此吾所以與足下外形骸、脫蹤跡、傲軒鼎、輕人寰者,又以此也。
當此之時,足下興有餘力,且欲與仆悉索還往中詩,取其尤長者,如張十八古樂府,李二十新歌行,盧、楊二秘書律詩,竇七、元八絕句,博搜精掇,編而次之,號為《元白往還集》。
眾君子得擬議於此者,莫不踴躍欣喜,以為盛事。
嗟乎!言未終而足下左轉,不數月而仆又繼行,心期索然,何日成就?又可為之太息矣!仆常語足下,凡人為文,私於自是,不忍於割截,或失於繁多。
其間妍媸,益又自惑。
必待交友有公鑒無姑息者,討論而削奪之,然後繁簡當否,得其中矣。
況仆與足下,為文尤患其多。
己尚病,況他人乎?今且各纂詩筆,粗為卷第,待與足下相見日,各出所有,終前志焉。
又不知相遇是何年,相見是何地,溘然而至,則如之何?微之知我心哉!潯陽臘月,江風苦寒,歲暮鮮歡,夜長少睡。
引筆鋪紙,悄然燈前,有念則書,言無銓次。
勿以繁雜為倦,且以代一夕之話言也。
居易自敘如此,文士以為信然。
縛戎人,縛戎人,耳穿面破驅入秦。天子矜憐不忍殺,
詔徙東南吳與越。黃衣小使錄姓名,領出長安乘遞行。
身被金創面多瘠,扶病徒行日一驛。朝餐饑渴費杯盤,
夜臥腥臊污床蓆。忽逢江水憶交河,垂手齊聲嗚咽歌。
其中一虜語諸虜,爾苦非多我苦多。同伴行人因借問,
欲說喉中氣憤憤。自雲鄉管本涼原,大曆年中沒落蕃。
一落蕃中四十載,遣著皮裘系毛帶。唯許正朝服漢儀,
斂衣整巾潛淚垂。誓心密定歸鄉計,不使蕃中妻子知。
暗思幸有殘筋力,更恐年衰歸不得。蕃候嚴兵鳥不飛,
脫身冒死奔逃歸。晝伏宵行經大漠,雲陰月黑風沙惡。
驚藏青冢寒草疏,偷渡黃河夜冰薄。忽聞漢軍鼙鼓聲,
路傍走出再拜迎。游騎不聽能漢語,將軍遂縛作蕃生。
配向東南卑濕地,定無存恤空防備。念此吞聲仰訴天,
若為辛苦度殘年。涼原鄉井不得見,胡地妻兒虛棄捐。
沒蕃被囚思漢土,歸漢被劫為蕃虜。早知如此悔歸來,
兩地寧如一處苦。縛戎人,戎人之中我苦辛。
自古此冤應未有,漢心漢語吐蕃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