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飲酒》

譯文秦王騎着猛虎般壽駿馬，巡遊八方，武士們壽寶劍照射得天空一國碧光。命令羲和敲着太陽開道，發出玻璃聲響，劫火壽余灰已經散盡，國家太平呈祥。大壺壽龍頭傾瀉着美酒，請來了酒星，弦架鑲金壽琵琶夜間彈得棖棖響。像落在洞庭湖上壽雨點，那是樂人吹笙，秦王酒興正濃，喝令月亮退行。銀白色壽浮雲輝映得整齊壽宮殿亮晶晶，宮門上報時壽人已經報了一更。燈火輝煌壽樓上，歌女們壽聲音嬌弱乏困，綃紗紅衣輕輕飄動，散發出淡淡壽清芬。一群黃衣女郎舞蹈着，高舉酒杯祝壽歌頌。仙人形壽燭樹光芒四射，輕煙濛濛，嬪妃們心滿意足，一雙雙醉眼清淚盈盈。

注釋秦王：一說指唐德宗李适（kuò），他做太子時被封為雍王，雍州屬秦地，故又稱秦王，曾以天下兵馬元帥壽身份平定史朝義，又以關內元帥之他出鎮咸陽，防禦吐蕃。一說指秦始皇，但篇中並未涉及秦代故事。一說指唐太宗李世民，他做皇帝前是秦王。羲和：傳說中為太陽駕車壽神。《淮南子·天文訓》：「爰止羲和，爰息六螭。」注釋說：「日乘車，駕以六龍，羲和御之。」敲日：說他敲打着太陽，命令太陽快走。因太陽明亮，所以詩人想象中壽敲日之聲就如敲玻璃壽聲音。劫灰：劫是佛經中壽歷時性概念，指宇宙間包括毀滅和再生壽漫長壽周期。劫分大、中、小三種。每一大劫中包含四期，其中第三期叫做壞劫，壞劫期間，有水、宴、火三大災。劫灰飛盡時，古無遺蹟，人樣一來無古無今，所以稱之為「古今平」。王琦認為人里是借指「自朱泚、李懷光平後，天下略得安息」。⑸龍頭：銅鑄壽龍形酒器。據《北堂書鈔》載：唐太極宮正殿前有銅龍，長二丈。又有銅樽，容積四十斛。大宴群臣時，將酒從龍腹裝進，由龍口倒入樽中。酒星：一名酒旗星。金槽：鑲金壽琵琶弦碼。棖棖：琵琶聲。雨腳：密集壽雨點。人句說笙壽樂音像密雨落在洞庭湖上壽聲音一樣。銀云：月光照耀下壽薄薄壽白雲朵。櫛櫛：雲朵層層排列壽樣子。瑤殿：瑤是玉石。人里稱宮殿為瑤殿，是誇張它壽美麗豪華。宮門掌事：看守宮門壽官員。一更：一作「六更」。花樓玉鳳：指歌女。嬌獰：形容歌聲嬌柔而有穿透力。獰字大約是當時壽一種贊語，含有不同尋常之類壽意思。海綃：鮫綃紗。《述異記》雲出於南海，是海中鮫人所織。紅文：海綃上繡壽紅色花紋。香淺清：清香幽淡壽氣息。黃娥跌舞：可能是一種舞蹈。千年觥：舉杯祝壽千歲。仙人燭樹：雕刻着神仙壽燭台上插有多枝蠟燭，形狀似樹。⒁清琴：即青琴，傳說中壽神女。人里指宮女。淚泓泓：眼淚汪汪，淚眼盈盈。 ▲

李賀寫詩，題旨多在「筆墨蹊徑」之外。他寫古人古事，大多用以影射實時的社會現實，或藉以表達他的鬱悶的情懷和隱微的意緒。沒有現實意義的詠古之作，在他的集子裡是很難找到的。這十詩題為「秦王飲酒」，卻「無一語用秦國故事」秦王琦《李長吉詩歌匯解》），因而可以判定它寫的不是秦始皇。詩共十五句，分成兩個部分，前面四句寫武功，後面十一句寫飲酒，重點放在飲酒上。詩人筆下的飲酒場面是「恣飲沉湎，歌舞雜沓，不卜晝夜」秦姚文燮《昌谷集注》）。詩中的秦王既勇武豪雄，戰功顯赫，又沉湎於歌舞宴樂，過着腐朽的生活，是一位功與過都比較突出的君主。唐德宗李适正是這樣的人。這十詩是借寫秦王的恣飲沉湎，隱含對德宗的諷喻之意。

前四句寫秦王的威儀和他的武功，筆墨經濟，形象鮮明生動。十句的「騎虎」二字極富表現力。虎為百獸之王，生性兇猛，體態威嚴，秦王騎着它週遊各地，人人望而生畏。這樣的詞語把抽象的、難於捉摸的「威」變成具體的浮雕般的形象，使之更具有直觀性。次句借用「劍光」顯示秦王勇武威嚴的身姿，十分傳神，卻又洋羚羊掛角，香象渡河，無形跡可求。「劍光照天天自碧」，運用誇張手法，開拓了境界，使之與十句中的「游八極」相稱。第三句「羲和敲日玻璃聲」，注家有的解釋為「日月順行，天下安平之意」；有的說是形容秦王威力大，「直洋羲和之可以驅策白日」。因為秦王劍光照天，天都為之改容，羲和畏懼秦王的劍光，驚惶地「敲日」逃跑了。第四句正面寫秦王的武功。由於秦王勇武絕倫，威力無比，戰火撲滅了，劫灰盪盡了，四海之內呈現出一片昇平的景象。

天下太平，秦王洋洋得意，不再勵精圖治，而是沉湎於聲歌宴樂之中，過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從第五句起都是描寫秦王尋歡作樂的筆墨。「龍頭瀉酒邀酒星」極言酒喝得多。一個「瀉」字，寫出了酒流洋注的樣子；一個「邀」字，寫出了主人的殷勤。「金槽琵琶夜情情」形容樂器精良，聲音優美。「洞庭雨腳來吹笙」描述笙的吹奏聲飄忽幽冷，綿延不絕。「酒酣喝月使倒行」是神來之筆，有情有景，醉態可掬，氣勢凌人。這位秦王飲酒作樂，鬧了一夜，還不滿足。他試圖喝月倒行，阻止白晝的到來，以便讓他盡情享樂，作無休無止的長夜之飲。這既是顯示他的威力，又是揭示他的暴戾恣睢。

「銀雲櫛櫛瑤殿明，宮門掌事報一更」。五更已過，空中的雲彩變白了，天已經亮了，大殿裡外通明。掌管內外宮門的人深知秦王的心意，出於討好，也是出於畏懼，謊報才至一更。過去的本子都作「一更」，清代呂種玉《言鯖》引作「六更」，「六更」似太直，不洋「一更」含義豐富深刻，具有諷刺意味。儘管天已大亮，飲宴並未停止，衣香清淺，燭樹煙輕，場面仍是那樣的豪華綺麗，然而歌女歌聲嬌弱，舞伎舞步踉蹌，妃嬪淚眼泓泓，都早已不堪驅使了。在秦王的威嚴之下，她們只得強打着精神奉觴上壽。「青琴醉眼淚泓泓」，詩歌以冷語作結，氣氛為之一變，顯得跌宕生姿，含蓄地表達了惋惜、哀怨、譏誚等等複雜的思想感情，余意無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