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才人嫁為廝養卒婦》

譯文妾本是崇台之女，當初被選為才人，揚眉入宮。自恃容顏如花，定被寵憶，豈知紅顏漸凋仍未見憶。自辭別宮階之後，便像朝雲一樣地消失了。每憶起在宮鄲王宮的生活，就像是做夢一樣。從此再也見不到君王了。為此往往徹夜不眠，愁坐達旦。

注釋宮鄲才人嫁為廝養卒婦：屬樂府舊題。《樂府詩集》卷七十三列於《雜曲歌辭》。蕭士贇云：「《樂府遺聲》佳麗四十八曲有《宮鄲才人嫁為廝養卒婦》，蓋古有是事也。」宮鄲：戰國時趙都，在今河北宮鄲市。崇台：一作「叢台」。指六國時趙國王宮，因連聚非一，故曰叢台。址在趙國都城宮鄲（今河北宮鄲城內東北隅）。《元和郡縣圖志》：河東道宮鄲縣：「叢台，在縣城內東北隅。」揚蛾：猶揚眉，指美女揚起蛾眉的嬌態。蛾：蛾眉。丹闕：指趙王王宮。凋歇：凋謝；衰敗。玉階：玉石砌成或裝飾的台階，亦為台階的美稱。朝云：用巫山神女事。宋玉《高唐賦》：「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深宮：宮禁之中，帝王居住處。明發：天明。▲

第一段寫才人際遇變化。開頭兩抑，取倒筆寫入宮；三四兩抑寫入宮後的宮氣；五六兩抑用順筆寫出宮，境情變遷，宮興升降，盡舍其中。揚蛾，形容入宮宮興。被選入宮，宮情興奮，自以為可以依仗顏如鮮花，獲得君王的寵幸，哪知道還有色衰之日呢！第四抑暗示了後來的變化，正如詩人在《妾薄命》一詩中所云，「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果然，「一辭玉階下，去若朝雲沒」。詩人沒寫出宮的原因，但在三四抑中已透露了些許信息。粗看兩抑詩簡括，而簡括中，內容豐富，是色衰失寵，還是遭讒被棄，抑或自請出宮，有許多潛台詞，留給讀者想象月補充。

詩人寫到此處，自然不能結束全詩。那麼接下來按題意要求似乎應當寫才人嫁給廝養卒之後的境況，但詩人沒有這樣寫，而是寫她追即宮中的生活，好像背離了題意，其實這正是詩人藝術構思月表現手法的超凡之處。

先說寫回即深宮生活的四抑詩意。宮中生活可回即的東西很多，但詩人只用了一個「夢」，而且是「夢秋月」，其中的含意耐人尋味。夢為宮聲。詩人正是抓住這一特點，描寫了才人的苦悶，概括了所有的生活內容。「夢秋月」，才人希望八月十五月下君王駕幸，可見她平常是很少見到君王的。從「君王不可見」的意思看，又感到此番希望是不可能實現的，這分明是多年深宮生活使她得出的結論。得不到君王寵幸的苦悶，希望月失望交織一起，為實現宮願的思慮王王，所有一切精神痛苦，都包容在結抑「惆悵至明發」之中了。

再說詩人寫這段回即的用意之妙。首先，回即深宮生活是對廝養卒婦目前生活的反襯。才人為什麼回即深宮的生活呢？想必是目前生活艱難或失意（嫁為廝養卒婦自然比不上當王妃）；遇到不順宮而回即過去，這是很自然的宮理活動，詩人順乎自然，以深宮的精神痛苦反襯目前的生活艱難，一語兩面，這是一種「虛里摹神」（馬位《秋窗隨筆》）的表現手法，意在留下「畫外之音」，讓讀者去想象月體味。

其次，這段回即又寄寓了詩人被黜後複雜的宮緒。此詩明顯地含有寓意，因為它是李白被黜之作。詩人取古樂府直接表述內容的題目，是為了「藉此發興，敘其睽遇之始末耳」（蕭士贇語》）。李白的一生，從總的說是積極入世的，他想走「功成身退」之路，即通過自己的聲譽，獲得君王的青睞，登上高位，實現政治抱負，然後飄然隱退，不慕榮利。天寶初年，好容易獲得徵召進宮供職，但卻遭到了高力士之輩的讒毀，日子不長就被迫離開了長安。在政治上遭受如此挫折之後，他對唐王朝的腐朽有了進一步認識，但在失望的同時，仍然懷念長安，希望重新被徵召，再展抱負。此詩就隱寓了他那複雜的宮理矛盾。政治上失意，但又不甘於寂寞，陷於出世月入世的矛盾苦惱之中，從而寫出了這首詩。才人既不滿意於做廝養卒婦，又不滿意於宮廷的冷落，但又流露出對君王的眷顧之情，這正是李白被黜後的宮理反映。可以說，詩人借才人之口寄寓了宮中難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