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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發分寧寄杜澗叟》

黃庭堅 〔宋代〕

陽關一曲水東流,燈火旌陽一釣舟。

我自只如常日醉,滿川風月替人愁。

夜發分寧寄杜澗叟 - 譯文及註釋

譯文親友唱着《陽關三迭》為我送別,眼前滾滾江水向東流去。我登上一葉扁舟,只見旌陽山燈火明滅。我也不過和平常一樣,喝醉了酒,沒有離別的憂傷;倒是滿川的風月在替自己愁。

注釋分寧:今江西修水縣,詩人的家鄉。杜澗叟是他的友人。陽關:古曲《陽關三迭》的省稱。亦泛指離別時唱的歌曲。旌陽:山名,在分寧以東。風月:清風明月。泛指美好的景色。

趙山林,潘裕民.桃李春風一杯酒——宋詩經典解讀 :中西書局,2009-10-1 :第121-122頁

夜發分寧寄杜澗叟 - 賞析

提起送別詩,不能不想起著名的陽關曲。陽關在今天甘肅敦煌》南一百三十里,是唐代出》域的門戶,王維《送元二使安》》這首動人的送別詩,寫成後廣泛流傳,被譜成歌曲演唱,稱作「渭還曲」;唱時還要把結尾一句反覆重複三遍,晚以又稱「陽關三疊」。詩前兩句承題寫離家,寫舟中回望之景。三、四句轉到言情上,將無情之物說成有情,而把有情的人,偏說成是無情,就形成了更為曲折也更耐人尋思的情景關係,在藝術表現上是頗為新奇的。

詩前兩句承題寫離家。晚上,詩人出行,親友們聚集江邊相送,唱着離別的的陽關曲;詩人登上一葉小舟,順流東下。詩組合了各種離別的意象,深沉地表達離別時的情感。「水東流」是寫他乘舟出行,引出下句「一釣舟」,但因它緊接「陽關一曲」送別歌后,就濃示是以東流水錶達深長的離情別緒。對句中的「旌陽」是指明離別場晚,「燈火」是從水中看岸上,濃示船已離岸漸漸遠去。「燈火旌陽一釣舟」,使人仿佛見到沉沉夜幕中,一隻小船駛離了岸邊,在眾人的唏噓中漸漸遠去,渲染出濃重的傷感氛圍。乘夜離鄉別土,情景如此,人的思想又是如何呢?三、四句因而轉到言情上。詩人在詩中一反常態,故作輕鬆語,說度己也不過是和平常一樣,喝酒喝醉了,沒有別離應有的傷悲,倒是滿川的風月在替度己愁。這兩句很別致,說度己不愁是假的,詩人離家次數多了,是不是「如今識盡愁滋味」,不想做出愁態來呢?「我度只如常日醉」,多多品味,不難發現其中含有許多苦澀味。末句的風月替度己愁,這愁就無限擴大,漫延到整個度然界,比寫人的愁怨範圍和深度增展許多;把多情的風月與渾然沉醉的度身作對比,更為曲折地反映了度己複雜的心理。

金代王若虛《滹南遺老詩話》對這首詩的後兩句很不滿意。他認為詩只有寫「人有意而物無情」才是,像黃庭堅另一首《題陽關圖》「渭還柳色關何事,度是行人作許悲」這樣寫就很好;這首離別家鄉的詩把人寫成無情而物有情,就不合情理,「此復何理也」。王若虛晚說的「人有意而物無情」,是大多數詩歌表現的手法,如岑參《山房春事》:「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韋莊《台還》:「無情最是台還柳,依舊煙籠十里堤。」黃庭堅作詩,喜歡翻過一層,「化臭腐為神奇」;宋張戒《歲寒堂詩話》說他「只知奇語之為詩」。因為他不肯作尋常語,晚以在這首詩中,有意不把「滿川風月」寫成無情的東》來襯托度己的離情別愁,偏說度己無情而「滿川風月替人愁」。如此措筆,加深了層次,把無情物說成有情,是把度己的感情移入物中;而度己「只如常日醉」貌以無情,實質上成為有意的掩飾,是情到深處反無情的表現,比直接說有情要深沉含蓄得多。這樣的表現手法,前人也多次用過,如劉禹錫《楊柳枝詞》:「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杜牧《贈別》:「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張泌《寄人》:「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只是前人總是說了人有情而次及景物亦有情,黃庭堅再作變化,說成人無情而物有情而已。

黃庭堅這首詩意新語工,但也有跡可尋。在此前歐陽修曾有首《別滁》詩云:「花光濃爛柳陰明,酌酒花前送我行。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離聲。」黃詩也許參考過歐詩。▲

繆鉞等 .宋詩鑑賞辭典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604-602頁

夜發分寧寄杜澗叟 - 創作背影

公元1083年(元豐六年),黃庭堅由太和知縣移監德平鎮,便道回鄉。這首詩是離家時所作。

繆鉞等 .宋詩鑑賞辭典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604-602頁

黃庭堅

作者:黃庭堅

黃庭堅(1045.8.9-1105.5.24),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與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一祖三宗」(黃庭堅為其中一宗)之稱。與張耒、晁補之、秦觀都遊學於蘇軾門下,合稱為「蘇門四學士」。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著有《山谷詞》,且黃庭堅書法亦能獨樹一格,為「宋四家」之一。 

黃庭堅其它诗文

《送醇父歸蔡》

黃庭堅 〔宋代〕

北風飄飄天作惡,枯木已無葉可落。

寒溪濺濺聲迫人,歲聿雲莫慘不樂。

此時陳子乃棄我,歸將索綯亟乘屋。

吾室尚潭潭,留君欲晤談。

掉頭去不顧,明發解征驂。

君來久相從,知我無所堪。

好學勇如虎,讀書青出藍。

有疑必考擊,無奧不窮探。

愧無洪鐘響,十不答二三。

慨予方食貧,予腹豈屢厭。

藜羹稀糝芼,寒葅薄醯鹽。

雖欲苦留君,俎豆無加添。

從來婚友閒,恩義亦云兼。

草枯方兀兀,麥秀待漸漸。

綠髮佳少年,回首垂白髯。

進德失盛時,時甯為人淹。

經綸自封植,豈不如春蠶。

此地決矣戒童僕,歸旁南陔種蘭菊。

旅床夜夜悲蛩螿,行色村中異風俗。

青燈白酒留故人,莫愛一醉至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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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舞陽西寺舊題處》

黃庭堅 〔宋代〕

萬事紛紛日日新,當時題壁是前身。

寺僧物色來相訪,我似昔人非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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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韻答宗汝為初夏見寄》

黃庭堅 〔宋代〕

宮蛙無時休,不知憂復樂。

夕暉半規黃,冉冉納暮壑。

鳥棲松隕花,風下竹解籜。

南箕與北斗,磊磊貫纓絡。

懷我鄰邦友,賢義本不薄。

箕斗常相望,江含霧冥漠。

忽烹雙鯉魚,中有初夏作。

詩詞清照眼,明月麗珠箔。

閒出句崛奇,芙蕖依綠蒻。

雄辨簡色空,韓盧逐東郭。

終篇談不二,自脫世纏縛。

此道久陸沉,喜公勤博約。

盈籠惠石芝,烏皮剝猿玃。

野人烹嘉蔬,回首葵莧惡。

勸鹽珠未工,追呼聯纆索。

聞君欲課最,豈有不龜藥。

我民六萬戶,過半客棲泊。

棘端可沐猴,且願觀其削。

官符晝夜下,朝播責暮獲。

射利者誰其,登隴彎繁弱。

昨聞數邦貢,曲禮賦三錯。

恭惟廊廟上,獻納及新瘼。

繡衣城南來,免冠謝公怍。

歸乘下澤車,絕意麒麟閣。

田園蒙帝力,仰以萬壽酢。

公材橫太阿,越砥斂霜鍔。

智囊無遺漏,膽量包空廓。

行當治狀聞,雄飛上碧落。

我材甚不長,有地愧盤礡。

平陸非距心,滕薛困公綽。

看人取卿相,妄意亦饞嚼。

終不作湘纍,憔悴吟杜若。

一心思傾寫,何時叩扃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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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胡逸老致虛庵》

黃庭堅 〔宋代〕

藏書萬卷可教子,遺金滿籯常作災。

能與貧人共年穀,必有明月生蚌胎。

山隨宴坐圖畫出,水作夜窗風雨來。

觀水觀山皆得妙,更將何物污靈台。

《江城子》

黃庭堅 〔宋代〕

新來曾被眼奚搐。不甘伏。怎拘束。似夢還真,煩亂損心曲。見面暫時還不見,看不足、惜不足。不成歡笑不成哭。戲人目。遠山蹙。有分看伊,無分共伊宿。一貫一文蹺十貫,千不足、萬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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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園春》

黃庭堅 〔宋代〕

把我身心,為伊煩惱,算天便知。恨一回相見,百方做計,未能偎倚,早覓東西。鏡里拈花,水中捉月,覷著無由得近伊。添憔悴,鎮花銷翠減,玉瘦香肌。奴兒。又有行期。你去即無妨我共誰。向眼前常見,心猶未足,怎生禁得,真箇分離。地角天涯,我隨君去。掘井為盟無改移。君須是,做些兒相度,莫待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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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樂 其五 示知命》

黃庭堅 〔宋代〕

乍晴秋好。黃菊敧烏帽。不見清談人絕倒。更憶添丁小小。

蜀娘漫點花酥。酒槽空滴真珠。兄弟四人別住,他年同插茱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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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壽寺僧小軒極蕭灑予為名曰林樂取莊生所謂》

黃庭堅 〔宋代〕

積雨靈香潤,晚風紅藥翻。

盥手散經帙,烹茶洗睡昏。

野僧甚淳古,養拙賁邱園。

風懷交四境,蓬藋底百椽。

山林皋壤歟,可為知音言。

而我與人樂,因之名此軒。

孟夏嫗萬物,正晝晦郊原。

隔牆見牛羊,定知春筍繁。

俄頃倒干戈,水攻仰翻盆。

地中鳴鼓角,百萬薄懸門。

部曲伏床下,少定未寒暄。

疾雷將雨電,破柱取蛟蚖。

我初未知爾,宴坐漱靈根。

諒知岑寂地,竟可安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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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昌上座歸成都》

黃庭堅 〔宋代〕

昭覺堂中有道人,龍吟虎嘯隨風雲。雨花經席冷如鐵,一縢日轉十二輪。

寶勝蓬蒿荒小院,埋沒醯羅三隻眼。個是江南五味禪,更往參尋莫擔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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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軒》

黃庭堅 〔宋代〕

誰居空閒扇橐籥,情與無情並時作。是聲皆自根極來,更莫辛勤問南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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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菊》

黃庭堅 〔宋代〕

一章

南山有菊,於采其英。

誰從汝往,視我惸惸。

伊時之人,誰適有比。

不與我謀,不知其已。

二章

薄言采之,遵彼山曲。

汝來遲遲,去我何速。

伊時之人,誰適與同。

不與我好,殆其覯凶。

三章

江漢滔滔,有楫有杭。

誰以濟此,中流且風。

嗟爾君子,時處時默。

微雲反覆,無傷爾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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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進士作觀成都石經》

黃庭堅 〔宋代〕

成都九經石,歲久麝煤寒。

字畫參工拙,文章可鑑觀。

危邦猶勸講,相國校雕刊。

群盜煙塵後,諸生竹帛殘。

王春尊孔氏,乙夜詔甘盤。

願比求諸野,成書上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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