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向東望故鄉山陰在哪裡呢?來回相隔有一萬三千里。一封家書寫滿紙,流着兩行思鄉懷親的眼淚。時恐怕已是明年的事待得回信。遙問家鄉紅橋下的流水,何日才能駕扁舟到橋下尋找我的兄弟?我走遍天涯,已真的感到衰老疲憊。愁思滿懷,長夜難寐。兩鬢已白絲間黑髮,在茶煙繚繞中虛度光陰令人悲。
注釋仲高:陸升之(1113-1174),字仲高,陸游的堂兄。山陰:今浙江省紹興市,陸游的家鄉。紅橋:又名虹橋,在山陰近郊。扁(piān)舟:小船。愁無寐(mèi):愁中失眠鬢絲:形容鬢髮斑白而稀疏。茶煙:煮茶時冒出的水氣。▲
陸堅 主編.陸游詩詞賞析集.成都:巴蜀書社,1990:327-328
劉尊明,王兆鵬 編著.新編千家詞三百首 .江蘇:江蘇古籍出版社,1995:249-250
上片起二句:「東望山陰何處是?往來一萬三千里。」寫蜀中與故鄉山陰距離之遠,為後文寫思家和思念仲高之情發端。「寫得家書空滿紙」和「流清淚」二句,是為着寫思家之情的深切。「空滿紙」,情難盡:「流清淚」,情難抑,作者的傷感,深深地感染着讀者。作者道不盡的酸楚,豈是「家書」能表述清楚的。「書回已是明年事」句,緊接寫信的事,自嘆徒勞;又呼應起二句,更加傷感。一封家信的回覆,竟要等待到來年,這種情境極為難堪,而表達卻極新穎。
前人詩詞,少見這樣寫。這一句是全詞意境最佳的創新之句。這種句,不可多得,也不能強求,須從實境實感中自然得來。陸游心境如此,感觸自心中油然而發,正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下片起二句,從思家轉到思念仲高。「寄語紅橋橋下水,扁舟何日尋兄弟?」巧妙地借「寄語」流水來表達懷人之情。紅橋,在山陰縣西七里迎恩門外,當是兩人共出入之地,詞由橋寫到水,又由水引出扁舟;事實上是倒過來想乘扁舟沿流水而到紅橋。詞題是寄仲高,不是懷仲高,故不專寫懷念仲高專寫懷念高,只這二句,而「兄弟」一呼,已是情義滿溢了。
況寄言只憑設想,相尋了無定期,用筆不多,而酸楚之情卻更深一層了。陸游離開南鄭宣撫使司幕府後,經三泉、益昌、劍門、武連、綿州、羅江、廣漢等地至成都;又以成都為中心,輾轉往來於蜀州、嘉州、榮州等地在奔波中年華漸逝,已年屆五十,故接下去有「行遍天涯真老矣」之句。這一句從歸鄉未得,轉到萬里飄泊、年華老大之慨。再接下去二句:「愁無寐,鬢絲幾縷茶煙里。」典故用自杜牧《題禪院》詩:「觥船一棹百分空,十歲青春不負公,今日鬢絲禪榻畔,茶煙輕颺落花風。」陸游早年即以經濟自負,又以縱飲自豪,同於杜牧;而後老大無成,幾絲白髮,坐對茶煙,也同於杜牧。身世之感相同,自然容易引起共鳴,信手拈用其詩,如同已出,不見用典的痕跡。這三句,是向仲高告訴自己的生活現狀,看似消沉,實際則不然。因為對消沉而有感慨,便是不安於消沉、不甘於消沉的一種表現。
這首詞從寄語親人表達思鄉、懷人及自身作客飄零的情狀,語有新意,情亦纏綿,在陸游的詞中是筆調較為淒婉之作。它的結尾看似有些消沉,而實際並不消沉,化憤激不平與熱烈為閒適與淒婉,又是陸詩與陸詞的常見意境。▲
周汝昌等.唐宋詞鑑賞辭典(南宋·遼·金卷).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1386-1387
乾道八年(1172)秋,陸游在川中閬州仙魚鋪收到仲高從家鄉山陰寄來的書信,作《仙魚鋪得仲高兄書》詩,其中有「病酒今朝載臥輿,秋雲漠漠雨疏疏。閬州城北仙魚鋪,忽得山陰萬里書」之句。仲高死於淳熙元年(1174)。此詞當作於乾道八年至淳熙元年之間。
陸堅 主編.陸游詩詞賞析集.成都:巴蜀書社,1990:327-328
仕宦孰不願美官,無如兩膊聳聳寒。
可憐誤信紙上語,至死功名心未闌。
骯髒得倚門,矍櫟猶據鞍,何如百年中,盡付一漁竿。
布襦可以度雪夕,麥飯可以支朝餐。
但知禪龕著身穩,莫和詩人行路難。
少時本願守墳墓,讀書射獵畢此生。
斷蓬遇風不自覺,偶入戎幙從西征。
朝看十萬閱武罷,暮馳三百巡邊行。
馬蹄度隴雹聲急,士甲照日波光明。
興懷徒寄廣武嘆,薄福不掛雲台名。
頷須白盡愈落寞,始讀法律親笞榜。
訟氓滿庭鬧如市,吏牘圍坐高於城。
未嫌樵唱作野哭,最怕甜酒傾稀餳。
平生養氣頗自許,雖老尚可吞司並。
何時擁馬橫戈去,聊為君王護北平。
君北游司並,我南適熊湘,邂逅淮陰市,共飲官道傍。
丈夫各有懷,窮達詎可量;臨別一取醉,浩歌神激揚。
勳業有際會,風雲正蒼茫。
亂點劍峰血,苦寒芒屨霜。
死即萬鬼鄰,生當致虞唐。
丹雞不須盟,我非兒女腸!。
陌上簫聲寒食近。雨過園林,花氣浮芳潤。千里斜陽鍾欲暝,憑高望斷南樓信。
海角天涯行略盡。三十年間,無處無遺恨。天若有情終欲問,忍教霜點相思鬢。
疏簾曲檻蘋風涼,細腰美人藕絲裳。綠藤水文穿矮床,玉指纖纖彈履霜。
高林鶯囀日正長,幽澗泉鳴夜未央。哀思不怨和而莊,有齊淑女禮自防。
世人但惑青樓倡,琵琶箜篌雜胡羌。試聽一曲醒汝狂,文姬指法傳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