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羞容斂翠,嫩臉勻紅,素腰裊娜。
紅藥闌邊,惱不教伊過。
半掩嬌羞,語聲低顫,問道有人知麼。
強整羅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
更問假如,事還成後,亂了雲鬟,被娘猜破。
我且歸家,你而今休呵。
更為娘行,有些針線,誚未曾收囉。
卻待更闌,庭花影下,重來則個。
嘉祐二年,龍圖閣直學士,尚書吏部郎中梅公,出守於杭。
於其行也,天子寵之以詩。
於是始作有美之堂。
蓋取賜詩之首章而名之,以為杭人之榮。
然公之甚愛斯堂也,雖去而不忘。
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師,命予志之。
其請至六七而不倦,予乃為之言曰:夫舉天下之至美與其樂,有不得兼焉者多矣。
故窮山水登臨之美者,必之乎寬閒之野、寂寞之鄉,而後得焉。
覽人物之盛麗,跨都邑之雄富者,必據乎四達之沖、舟車之會,而後足焉。
蓋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娛意於繁華,二者各有適焉。
然其為樂,不得而兼也。
今夫所謂羅浮、天台、衡岳、洞庭之廣,三峽之險,號為東南奇偉秀絕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
此幽潛之士,窮愁放逐之臣之所樂也。
若四方之所聚,百貨之所交,物盛人眾,為一都會,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以資富貴之娛者,惟金陵、錢塘。
然二邦皆僭竊於亂世。
及聖宋受命,海內為一。
金陵以後服見誅,今其江山雖在,而頹垣廢址,荒煙野草,過而覽者,莫不為之躊躇而悽愴。
獨錢塘,自五代始時,知尊中國,效臣順及其亡也。
頓首請命,不煩干戈。
今其民幸富完安樂。
又其俗習工巧。
邑屋華麗,蓋十餘萬家。
環以湖山,左右映帶。
而閩商海賈,風帆浪舶,出入於江濤浩渺、煙雲杳靄之間,可謂盛矣。
而臨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臣。
若天子之侍從,四方游士為之賓客。
故喜占形勝,治亭榭。
相與極遊覽之娛。
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者,必有遺於彼。
獨所謂有美堂者,山水登臨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盡得之。
蓋錢塘兼有天下之美,而斯堂者,又盡得錢塘之美焉。
宜乎公之甚愛而難忘也。
梅公清慎,好學君子也。
視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四年八月丁亥,廬陵歐陽修記。
夏篁解籜陰加樛,臥齋公退無喧囂。
清和況復值佳月,翠樹好鳥鳴咬咬。
芳尊有酒美可酌,胡為欲飲先長謠。
人生暫別客秦楚,尚欲泣淚相攀邀。
況茲一訣乃永已,獨使幽夢恨蓬蒿。
憶予驅馬別家去,去時柳陌東風高。
楚鄉留滯一千里,歸來落盡李與桃。
殘花不共一日看,東風送哭聲嗷嗷。
洛池不見青春色,白楊但有風蕭蕭。
姚黃魏紫開次第,不覺成恨俱零凋。
榴花最晚今又拆,紅綠點綴如裙腰。
年芳轉新物轉好,逝者日與生期遙。
予生本是少年氣,瑳磨牙角爭雄豪。
馬遷班固自歆向,下筆點竄皆嘲嘈。
客來共坐說今古,紛紛落盡玉麈毛。
彎弓或擬射石虎,又欲醉斬荊江蛟。
自言剛氣貯心腹,何爾柔軟為脂膏。
吾聞莊生善齊物,平日吐論奇牙聱。
憂從中來不自遣,強叩瓦缶何譊譊。
伊人達者向乃爾,情之所鍾況吾曹。
愁填胸中若山積,雖欲強飲如沃焦。
乃判自古英壯氣,不有此恨如何消。
又聞浮屠說生死,滅沒謂若夢幻泡。
前有萬古後萬世,其中一世獨虭蟧。
安得獨灑一榻淚,欲助河水增滔滔。
古來此事無可奈,不如飲此尊中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