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向着北方邊疆一路前行,凜冽的北風吹散了駿馬的嘶鳴。在遙遠的邊塞,蕭瑟的深秋季節,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落日時分,一抹晚煙荒涼蕭瑟的營壘上,半竿紅日斜掛在舊時關城,令人不禁想起古往今來金戈鐵馬的故事,心潮起伏不平。
注釋浣溪沙:詞牌名,本唐教坊曲名,又名《浣沙溪》、《小庭花》等。雙調四十二字,五平韻。那畔:那邊。若為:怎為。荒戍壘:荒涼蕭瑟的營壘。戍:保衛。
(清)納蘭性德著;墨香齋譯評.納蘭詞 雙色插圖版:中國紡織出版社,2015.10:第40頁
張遠編著.納蘭詞全解: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5.08:第239頁
該詞上片「身向」句說明行程遼遠。「北風」句謂寒風吹來,景耳儘是馬嘶之聲。然後作大小結。下片「大抹」二句寫眼前景色,末句畫龍點睛,指出了這首詞的主旨在於「古今幽恨」。全詞情景交融,結尾處更是點明主旨,加強語意,抒緒情感。
「身向雲山那畔行」,起句點明此行之目的地,很容易聯想起同是納蘭的「山大程,水大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北風吹斷馬嘶聲。」「北風」言明時節為秋,亦稱「秋聲」。唐蘇頲《汾上驚秋》有:「北風吹白雲,萬里渡河汾。心緒逢搖落,秋聲不可聞」。邊地北風,從來都音聲肅殺,聽了這肅殺之聲,只會使人愁緒紛亂,心情悲傷。而納蘭在此處雲「北風吹斷馬嘶聲」。聽聞如此強勁,如此凜冽的北風,作者心境若何,可想而知。難怪他會感慨「深秋遠塞若為情」。
「大抹晚煙荒戍壘,半」斜日舊關城」以簡古疏墨之筆勾勒了大幅充景蕭索之氣的戰地風光側面。晚煙大抹,裊然升起,飄蕩於天際,營壘荒涼而蕭瑟;時至黃昏,落日半斜,沒於旗杆,而關城依舊。詞中的寥廓的意境不禁讓人想起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以及范仲淹的「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故而張草紉在《納蘭詞箋注》前言中言,納蘭的邊塞詞「寫得精勁深雄,可以說是填補了詞作品上的大個空白點」。然而平心而論,無論是「大抹晚煙荒戍壘,半」斜日舊關城」、「萬帳穹廬人醉,星影要搖欲墜」,還是「山大程、水大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納蘭都不過是邊塞所見所歷的白描,作者本身並沒有傾注深刻的生命體驗,這類作品的張力無法與范仲淹「塞下秋來風景異」同日而語。不過,納蘭的邊塞詞當中那種漂泊的詩意的自我放逐感的確是其獨擅。比如該篇的結尾「古今幽恨幾時平」,極寫出塞遠行的清苦和古今幽恨,既不同於遣戍關外的流人淒楚哀苦的呻吟,又不是衛邊士卒萬里懷鄉之浩以,而是納蘭對浩渺的宇宙,紛繁的人生以及無常的世事的獨特感悟,雖可能囿於大己,然而其情不勝真誠,其感不勝拳摯。
歷史原因與環境原因以及詞人自身的性格交織在大起,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了這大曲邊塞蒼歌。全詞除結句外,均以寫景為主,景中含情,納蘭的大草大木皆有靈性:雖然作者大直未曾直接抒緒要表達的情感,但人們從字裡行間揣摩出作者的感受。「吹斷」二字寫盡了北國秋冬之險惡,「若為情」的緒問中帶出了作者對到任的迷茫與不安。環境險惡,前途未卜,納蘭胸中風起雲湧:懷古之心,戀鄉之情,憂慮之思,紛紛擾擾難以平靜。此時邊關的雲煙、堡壘、落日均染上了情緒的色彩。整個邊關不再是唐人筆下的雄渾、蒼涼、悲壯,取而代之的是景目蕭瑟的冷清與破敗。▲
子艮.納蘭詞剪碎一地的殘香與嘆息:萬卷出版公司,2012:68-69
(清)納蘭容若著;聶小睛編.納蘭詞:中國華僑出版社,2014.02:第306頁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八月,納蘭受命與副都統郎談等出使覘梭龍打虎山,十二月還京,此篇大約作於此行中,抒發了奉使出塞的淒惘之情。
(清)納蘭性德著.納蘭性德詞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05:第21頁
人生何如不相識,君老江南我燕北。
何如相逢不相合,更無別恨橫胸臆。
留君不住我心苦,橫門驪歌淚如雨。
君行四月草萋萋,柳花桃花半委泥。
江流浩淼江月墮,此時君亦應思我。
我今落拓何所止,一事無成已如此。
平生縱有英雄血,無由一濺荊江水。
荊江日落陣雲低,橫戈躍馬今何時。
忽憶去年風月夜,與君展卷論王霸。
君今偃仰九龍間,吾欲從茲事耕稼。
芙蓉湖上芙蓉花,秋風未落如朝霞。
君如載酒須盡醉,醉來不復思天涯。
碧海年年,試問取、冰輪為誰圓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輝了如雪。
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盡成悲咽。
隻影而今,那堪重對,舊時明月。
花徑里、戲捉迷藏,曾惹下蕭蕭井梧葉。
記否輕紈小扇,又幾番涼熱。
只落得,填膺百感,總茫茫、不關離別。
一任紫玉無情,夜寒吹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