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紅軍不怕萬里長征路上的一切艱難困苦,把千山萬水都看得極為平常。
五嶺山脈綿延不絕,可在紅軍眼裡不過像翻騰着的細小波浪;烏蒙山高大雄偉,在紅軍眼裡也不過像在腳下滾過的泥丸。
金沙江濁浪滔天,湍急的流水拍擊着高聳的山崖,濺起陣陣霧水,像是冒出蒸汽一樣。大渡河險橋橫架,晃動着凌空高懸的根根鐵索,寒意陣陣。
更加令人欣喜的是千里岷山,皚皚白雪,紅軍翻越過去以後人人心情開朗,個個笑逐顏開。
注釋
七律:七律是律詩的一種,每篇一般為八句,每句七個字,分四聯:首聯、頷聯、頸聯和尾聯;偶句末一字押平聲韻,首句末字可押可不押,必須一韻到底;句內和句間要講平仄,中間四句按常規要用對仗。
長征:1934年10月間,中央紅軍主力從中央革命根據地出發作戰略大轉移,經過福建、江西、廣東、湖南、廣西、貴州、四川、雲南、西藏、甘肅、陝西等十一省,擊潰了敵人多次的圍追和堵截,戰勝了軍事上、政治上和自然界的無數艱險,行軍二萬五千里,終於在1935年10月到達陝北革命根據地。
難:艱難險阻。
等閒:不怕困難,不可阻止。
五嶺:大庾嶺,騎田嶺,都龐嶺,萌渚嶺,越城嶺,橫亘在江西、湖南、兩廣之間。
逶迤:形容道路、山脈、河流等彎彎曲曲,連綿不斷的樣子。
細浪:作者自釋:「把山比作『細浪』、『泥丸』,是『等閒』之意。」
烏蒙:山名。烏蒙山,在貴州西部與雲南東北部的交界處,北臨金沙江,山勢陡峭。1935年4月,紅軍長征經過此地。
泥丸:小泥球,整句意思說險峻的烏蒙山在紅軍戰士的腳下,就像是一個小泥球一樣。
金沙:金沙江,指長江上游自青海省玉樹縣至四川省宜賓市的一段,雲南等地也有支流。1935年5月,紅軍曾強渡雲南省祿勸縣皎平渡渡口。
雲崖暖:是指浪花拍打懸崖峭壁,濺起陣陣霧水,在紅軍的眼中像是冒出的蒸汽一樣。(雲崖:高聳入雲的山崖。暖:被一些學者指為紅軍巧渡金沙江後的歡快心情,也有學者說意思為直譯後的溫暖。)
大渡橋:指四川省西部瀘定縣大渡河上的瀘定橋。
鐵索:大渡河上瀘定橋,它是用十三根鐵索組成的橋。
寒:影射敵人的冷酷與形勢的嚴峻。
岷(mín)山:中國西部大山。位於甘肅省西南、四川省北部。西北-東南走向。西北接西傾山,南與邛崍山相連。包括甘肅南部的迭山,甘肅、四川邊境的摩天嶺。
三軍:作者自註:「紅軍一方面軍,二方面軍,四方面軍。」
盡開顏:紅軍的長徵到達目的地了,他們取得了勝利,所以個個都笑逐顏開。
參考資料:
這是一首記敘二萬五千里長征這一震驚全球的歷史事件的革命史詩。它不僅以精煉之筆高度地概括了紅軍奪關殺敵的戰鬥歷程,而且用革命的激情藝術地、形象地表現了紅軍戰士不屈不撓、英勇頑強的大無畏氣概和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首聯開門見山讚美了紅軍不怕困難,勇敢頑強的革命精神,這是全篇的中心思想,也是全詩的藝術基調。它是全詩精神的開端,也是全詩意境的結穴。
「不怕」二字是全詩的詩眼,「只等閒」強化、重申了「不怕」;「遠征難」包舉了這一段非凡的歷史過程,「萬水千山」則概寫了「難」的內外蘊涵。這一聯如高山墜石,滾滾而下,牽動着全篇,也籠罩着全詩。「只等閒」舉重若輕,顯示了詩人視自然之敵若梯米,玩社會之敵於股掌的統帥風度。「只」加強了堅定的語氣,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它對紅軍蔑視困難的革命精神作了突出和強調,表現了紅軍在刀劍叢中從容不迫,應付自如,無往不勝的鐵軍風貌。首聯是全詩的總領,以下三聯則緊扣首聯展開。
從首聯開始,全詩就展開了兩條思維線,構造了兩個時空域,一個是客觀的、現實的:「遠征難」,有「萬水千山」之多之險;一個是主觀的、心理的:「不怕」「只等閒」。這樣就構成了強烈的對比反襯,熔鑄了全詩浩大的物理空間和壯闊的心理空間,奠定了全詩雄渾博大的基調。
頷聯、頸聯四句分別從山和水兩方面寫紅軍對困難的戰勝,它是承上文「千山」和「萬水」而來。詩人按照紅軍長征的路線,選取了四個具有典型意義的地理名稱,它們都是著名的天險,高度地概括了紅軍長征途中的「萬水千山」。與其他詩詞相比,以地名入詩的作法在該篇更為集中,所顯示的空間距離也更大。尤為不同的是:上面所例舉的四句詞,要強調的是紅軍行軍速度迅猛,氣勢不可阻擋,紅軍在畫面中具有強烈的動感;而在該詞中詩人則是圍繞「紅軍不怕遠征難」這個中心思想展開,強調紅軍對困難的蔑視,是紅軍指戰員內心世界的呈現,所以描寫紅軍是隱態的,借山水來反襯紅軍的壯舉。「騰」、「走」兩個動詞使山化靜為動,是紅軍精神的外顯。一般說來,以地名入詩很難,地名多了很容易出現敗筆。但毛澤東卻運用得很成功,這不僅是他具備挫萬物於筆端的詩才,更具備吐磅礴於寸心的詩情。
「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由於有「不怕遠征難」的精神,綿亘於江西、湖南、廣西等之間「逶迤」的、峰巒起伏的五嶺,在紅軍的腳下,只不過像河裡泛起的細浪;氣勢「磅礴」,廣大無邊的烏蒙山,在紅軍的腳下,只不過像滾動着小小的「泥丸」。這兩句詩既具有王維的「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終南山》),「楚塞三湘接,荊門九派通」(《漢江臨泛》)的氣勢,又具有杜甫的「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登岳陽樓》)、孟浩然的「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望洞庭湖贈張丞相》)的境界,更具有以上諸人因時代、階級的局限而缺乏的戰天鬥地的樂觀主義精神。王維、孟浩然、杜甫等人的詩句,或總攬終南山脈,極寫它的氣勢磅礴;或鳥瞰漢江,極寫它的水勢浩蕩,流域廣闊;或寫洞庭湖的浩大、開闊和包容天地的氣概。而毛澤東這兩句詩所表現的不僅是氣象闊遠,磅礴崢嶸,而且是以山寫人,含蓄雋永,洋溢着一種革命豪情。詩人居高臨下,宛如一位站在崑崙之巔的巨人,極目萬里,將整個的五嶺、整個的烏蒙山納入眼帘,視野是如此的開闊,境界是如此的浩大,氣勢是如此的雄渾,情感是如此的豪放。本來是紅軍在沿着五嶺、烏蒙山攀登前進,本來是紅軍在翻越,在動,而五嶺、烏蒙山是處於靜止狀態的。現在詩人不寫紅軍之動,而寫五嶺、烏蒙山之動,這種以甲寫乙,此顯彼藏,變靜為動的藝術表現手法,大大豐富了詩句的內涵,增強了表達能力。
「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由於有「不怕遠征難」的精神,灘多流急,驚濤拍岸,浪花飛濺,水霧蒸騰,勢若山崩的金沙江和只剩下十三根鐵索的大渡河上的瀘定橋都先後渡過了,在彼岸企圖阻擋我紅軍渡江過河的敵軍被擊潰了。頸聯這兩句是寫金沙江,寫大渡河上的瀘定橋,實是寫紅軍所進行的巧渡金沙江、飛奪瀘定橋的戰鬥。1935年5月初,中國工農紅軍先頭部隊到達雲南省祿勸縣金沙江畔。此處除幾個渡口以外,兩岸全是懸崖絕壁。要渡過金沙江,必須控制渡口和船隻。在皎平渡附近,紅軍俘獲了兩艘敵船,奇襲對岸守敵,勝利前進到瀘定縣大渡河鐵索橋附近,大渡河兩岸全為高山峻岭,水流湍急,其險惡之狀比起金沙江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為阻止我紅軍前進,敵人不僅加強了對大渡河鐵索橋的防守,而且毀掉了橋上所鋪的木板。紅軍二十二名勇士,冒着對岸敵人射來的密集子彈,攀着橋上的鐵索搶過去,消滅了守敵。「水拍雲崖」描繪了金沙江水流湍急,岩峻浪高這種險惡的地理形勢,描繪了「驚濤觸岸層瀾碎」的景象。「雲崖暖」之「暖」,既不同於「今日天氣暖,東風杏花坼」(沈千運《汝墳示弟妹》)句中表示氣溫之「暖」,也不同於「吳宮夜長宮漏款,簾幕四垂燈焰暖」(元稹《冬白紵》)句中表示熱度之「暖」。它具有以下的內涵,一是狀寫紅軍因江水咆哮翻滾,洶湧澎湃,水石相擊,浪花飛濺,水霧蒸騰而產生的江水沸騰的感覺;二是表現紅軍因征服了金沙江天險而產生的歡樂心情,表現紅軍萬眾歡騰,高呼勝利的熱烈情景。「鐵索寒」之「寒」不止是形容鐵索的冰冷,它既與「天山雪後海風寒,橫笛偏吹行路難」(李益《從軍北征》)句中用來形容氣溫的「寒」不同,也與「飀飀青絲工,靜聽松風寒」(劉長卿《幽琴》)句中用來形容有如「松風」的淒清琴聲的「寒」有別,它重在渲染,重在烘托,既烘托出了大渡河鐵索橋凌空高懸,下臨無地,令懦夫心寒的艱險之狀,又渲染了紅軍戰士冒着敵人的炮火,浴血奮戰,飛奪瀘定橋的驚險而激烈的戰鬥氣氛。頸聯兩句雖然只是寫江之險,寫橋之險,沒有從正面具體描繪紅軍是如何巧渡金沙江、飛奪瀘定橋的,但紅軍堅韌不拔,英勇頑強,所擋者破,所擊者敗的英雄形象,卻從側面得到了表現。
頸聯中的「暖」和「寒」這一對反義詞,是詩人精心設計的兩個感情穴位。「暖」字溫馨喜悅,表現的是戰勝困難的激動;「寒」字冷峻嚴酷,傳遞的是九死一生後的回味。兩個形容詞是精神的巨變,又是感情的裂變,含不盡之意於其中,顯無窮之趣於其外,搖曳多姿,起伏跌宕,張馳有致。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後盡開顏。」是對首聯的回應。開端言「不怕」,結尾壓「更喜」,強化了主題,升華了詩旨。「更喜」承上文而來,也是對上文的感情收束。紅軍過五嶺、越烏蒙、渡金沙、搶大渡,從敵人的重圍中殺出一條血路,自然令人欣喜。紅軍又翻岷山,進陝北,勝利大會師已為時不遠,戰略大轉移的目的已基本實現,與前面的種種喜悅相比,它自然更勝一籌。「盡開顏」寫三軍的歡笑,這是最後勝利即將到來的歡笑,以此作結,遂使全詩的樂觀主義精神得到了進一步的兀現。
《七律·長征》境界浩大,氣象闊遠,意境雄渾,氣勢磅礴,感情奔放,構思奇偉。它是浩瀚詩海中一顆熠熠發光的明珠,是中國文學史上一首不可多得的歌詠重大歷史事件的史詩。
參考資料:
《七律·長征》寫於1935年9月下旬,10月定稿。這首七律是作於紅軍戰士越過岷山後,長征即將勝利結束前不久的途中。作為紅軍的領導人,毛澤東在經受了無數次考驗後,如今,曙光在前,勝利在望,他心潮澎湃,滿懷豪情地寫下了這首壯麗的詩篇。
竹港晨露白,石門秋氣寒。湍流落澗壑,細路深茅菅。
江平白石出,竟日沿清灣。四顧不見人,山鳥時閒關。
蒼崖入地底,煙靄青漫漫。力盡不能過,卻坐空長嘆。
青天白雲間,可望不可攀。虛名竟何得,行路乃爾難。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得李翰所為《張巡傳》。
翰以文章自名,為此傳頗詳密。
然尚恨有闕者:不為許遠立傳,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
遠雖材若不及巡者,開門納巡,位本在巡上。
授之柄而處其下,無所疑忌,竟與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虜,與巡死先後異耳。
兩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為巡死而遠就虜,疑畏死而辭服於賊。
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當其圍守時,外無蚍蜉蟻子之援,所欲忠者,國與主耳,而賊語以國亡主滅。
遠見救援不至,而賊來益眾,必以其言為信;外無待而猶死守,人相食且盡,雖愚人亦能數日而知死所矣。
遠之不畏死亦明矣!烏有城壞其徒俱死,獨蒙愧恥求活?雖至愚者不忍為,嗚呼!而謂遠之賢而為之邪?說者又謂遠與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遠所分始。
以此詬遠,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
人之將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
觀者見其然,從而尤之,其亦不達於理矣!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遠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猶不得免,其他則又何說!當二公之初守也,寧能知人之卒不救,棄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雖避之他處何益?及其無救而且窮也,將其創殘餓羸之餘,雖欲去,必不達。
二公之賢,其講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盡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沮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當是時,棄城而圖存者,不可一二數;擅強兵坐而觀者,相環也。
不追議此,而責二公以死守,亦見其自比於逆亂,設淫辭而助之攻也。
愈嘗從事於汴徐二府,屢道於兩府間,親祭於其所謂雙廟者。
其老人往往說巡、遠時事云:南霽雲之乞救於賀蘭也,賀蘭嫉巡、遠之聲威功績出己上,不肯出師救;愛霽雲之勇且壯,不聽其語,強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
霽雲慷慨語曰:「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余日矣!雲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斷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
一座大驚,皆感激為雲泣下。
雲知賀蘭終無為雲出師意,即馳去;將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圖,矢着其上磚半箭,曰:「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
」愈貞元中過泗州,船上人猶指以相語。
城陷,賊以刃脅降巡,巡不屈,即牽去,將斬之;又降霽雲,雲未應。
巡呼雲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將以有為也;公有言,雲敢不死!」即不屈。
張籍曰:「有於嵩者,少依於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圍中。
籍大曆中於和州烏江縣見嵩,嵩時年六十餘矣。
以巡初嘗得臨渙縣尉,好學無所不讀。
籍時尚小,粗問巡、遠事,不能細也。
云:巡長七尺余,須髯若神。
嘗見嵩讀《漢書》,謂嵩曰:「何為久讀此?「嵩曰:「未熟也。
「巡曰:「吾於書讀不過三遍,終身不忘也。
「因誦嵩所讀書,盡卷不錯一字。
嵩驚,以為巡偶熟此卷,因亂抽他帙以試,無不盡然。
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巡應口誦無疑。
嵩從巡久,亦不見巡常讀書也。
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嘗起草。
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城中居人戶,亦且數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
巡怒,須髯輒張。
及城陷,賊縛巡等數十人坐,且將戮。
巡起旋,其眾見巡起,或起或泣。
巡曰:「汝勿怖!死,命也。
「眾泣不能仰視。
巡就戮時,顏色不亂,陽陽如平常。
遠寬厚長者,貌如其心;與巡同年生,月日後於巡,呼巡為兄,死時年四十九。
」嵩貞元初死於亳宋間。
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武人奪而有之,嵩將詣州訟理,為所殺。
嵩無子。
張籍雲。
余幼時即嗜學。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
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
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
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
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
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
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
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
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
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
與之論辨,言和而色夷。
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
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
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予者哉?。
菊小未堪摘,荒池悴芙蕖。
窮秋不慰眼,幽獨將焉如。
殷勤蕊宮子,種桂庭之除。
乘閒弄餘花,散落荒山隅。
從茲雲月裔,漂泊生江湖。
娟娟耐凍枝,便與群芳殊。
琉璃剪芳葆,蛾黃拂仙裾。
唾袖花點碧,漱金粟生膚。
好風一披拂,九里香縈紆。
蘭蕙不敢友,荃蓀正僮奴。
妄意此尤物,化工異吹噓。
不然九天香,安得獨付渠。
托物寄深縕,古今一三閭。
收攬名草木,自比君子徒。
惟茲不掛口,無乃聖不居。
抑夫古簡編,斷缺秦火餘。
君看齊魯臣,史筆逸其書。
惜哉不可曉,臨風為嗟吁。
尤憐元祐前,不及附歐蘇。
末路益可惜,例進宣和初。
仙根豈易致,百死不一蘇。
昔游汴離宮,識此傾城姝。
摩挲三品石,尚想狎客娛。
卻後十五年,微霜半粘須。
一枝再經眼,相對憐羈孤。
不知苦何事,玉骨乃爾癯。
故人憐我老,尺書遠招呼。
要趁秋香濃,共此碧玉壺。
遙知嬋娟客,與我笑一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