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為旅客，常有饑寒愁。
三年作諫官，復多屍素羞。
有酒不暇飲，有山不得游。
豈無平生志，拘牽不自由。
一朝歸渭上，泛如不繫舟。
置心世事外，無喜亦無憂。
終日一蔬食，終年一布裘。
寒來彌懶放，數日一梳頭。
朝睡足始起，夜酌醉即休。
人心不過適，適外復何求。
早歲從旅遊，頗諳時俗意。
中年忝班列，備見朝廷事。
作客誠已難，為臣尤不易。
況余方且介，舉動多忤累。
直道速我尤，詭遇非吾志。
胸中十年內，消盡浩然氣。
自從返田畝，頓覺無憂愧。
蟠木用難施，浮雲心易遂。
悠悠身與世，從此兩相棄。
鬻駱馬兮放楊柳枝，掩翠黛兮頓金羈。
馬不能言兮長鳴而卻顧，楊柳枝再拜長跪而致辭。
辭曰：主乘此駱五年，凡千有八百日。
銜橛之下，不驚不逸。
素事主十年，凡三千有六百日。
巾櫛之間，無違無失。
今素貌雖陋，未至衰摧。
駱力猶壯，又無虺隤.即駱之力，尚可以代主一步；素之歌，亦可以送主一杯。
一旦雙去，有去無回。
故素將去，其辭也苦；駱將去，其鳴也哀。
此人之情也，馬之情也，豈主君獨無情哉？予俯而嘆，仰而咍，且曰：駱，駱，爾勿嘶：素，素，爾勿啼。
駱反廄，素反閨。
吾疾雖作，年雖頹，幸未及項籍之將死。
何必一日之內，棄騅兮而別虞兮。
乃目素兮素兮，為我歌楊柳枝。
我姑酌彼金罍，我與爾歸醉鄉去來。
嵌巉嵩石峭，皎潔伊流清。
立為遠峰勢，激作寒玉聲。
夾岸羅密樹，面灘開小亭。
忽疑嚴子瀨，流入洛陽城。
是時群動息，風靜微月明。
高枕夜悄悄，滿耳秋泠泠。
終日臨大道，何人知此情。
此情苟自愜，亦不要人聽。
白首餘杭白太守，落魄拋名來已久。
一辭渭北故園春，再把江南新歲酒。
杯前笑歌徒勉強，鏡里形容漸衰朽。
領郡慚當潦倒年，鄰州喜得平生友。
長洲草接松江岸，曲水花連鏡湖口。
老去還能痛飲無，春來曾作閒遊否。
憑鶯傳語報李六，倩雁將書與元九。
莫嗟一日日催人，且貴一年年入手。
蓬山仙客下煙霄，對酒唯吟獨酌謠。
不怕道狂揮玉爵，亦曾乘興解金貂。
君稱名士誇能飲，我是愚夫肯見招。
賴有伯倫為醉伴，何愁不解傲松喬。
人老何所樂，樂在歸鄉國。我歸故園來，九度逢寒食。
故園在何處，池館東城側。四鄰梨花時，二月伊水色。
豈獨好風土，仍多舊親戚。出去恣歡游，歸來聊燕息。
有官供祿俸，無事勞心力。但恐優穩多，微躬銷不得。
炎炎者烈火，營營者小蠅。火不熱貞玉，蠅不點清冰。
此苟無所受，彼莫能相仍。乃知物性中，各有能不能。
古稱怨恨死，則人有所懲。懲淫或應可，在道未為弘。
譬如蜩鷃徒，啾啾啅龍鵬。宜當委之去，寥廓高飛騰。
豈能泥塵下，區區酬怨憎。胡為坐自苦，吞悲仍撫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