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二首》

七十三年客，相從尚幾年。

西方他日事，東魯一經傳。

漸解平生縛，初安半夜禪。

紛紛爭奪際，何意此心全。

浮埃古壁上，蕭然四真人。

矯如雲中鶴，猶若畏四鄰。

坐令世俗士，自慚污濁身。

勿謂今所無，嵩少多隱淪。

託身遊宦鄉，終老羨箕潁。

隱居亦何樂，親愛形隨影。

念兄適吳越，霜降水初冷。

翩然事舟楫，棄此室廬靜。

平明知當發，中夜抱虛警。

永懷江上宅，歸計失不猛。

人生徇所役，有若魚墮井。

遠行豈易還，劇飲終難醒。

不如早自乞，閒日庶猶永。

世事非所憂，多憂亦誰省。

放舟清淮上，盪潏洗心胸。

所遇日轉勝，恨我不得同。

江淮忽中斷，陂埭何重重。

紫蟹三寸筐，白鳧五尺童。

赤鯉寒在汕，紅粳滿霜風。

西成百物賤，加餐慰貧窮。

胡為復相念，未肯安南東。

人生免饑寒，不受外物攻。

不見田野人，四壁編茅蓬。

有食輒自樂，誰知富家翁。

池上茅檐覆水低，早來秋雨尚虹霓。

敗荷折葦飛鴻下，正憶漁舟泊故溪。

懶思久廢詩，病腸不堪酒。強顏水石間，濫跡賓主後。

不知白浪翻，但怪青山走。莫隨使車塵，豈畏嚴城斗。

燕疆不過古北關，連山漸少多平田。

奚人自作草屋住，契丹駢車依水泉。

橐駝羊馬散川谷，草枯水盡時一遷。

漢人何年被流徙，衣服漸變存語言。

力耕分獲世為客，賦役稀少聊偷安。

漢奚單弱契丹橫，目視漢使心悽然。

石瑭竊位不傳子，遺患燕薊逾百年。

仰頭呼天問何罪，自恨遠祖從祿山。

少年談王霸，英氣干鬥牛。中年事軒冕，徇世仍多憂。

晚歲探至道，眷眷懷林丘。今年乞身歸，始與夙昔酬。

高秋過生日，真氣茲一周。觀心比孤月，視世皆浮漚。

表里一融明，萬物不能留。顧謂憧憧人，斯樂頗曾不。

嗟我本俗士，從公十年游。謬聞出世語，俛作籠中囚。

俯仰迫憂患，欲去安自由。問公昔年樂，孰與今日優。

山中許道士，非復長史儔。腹中生梨棗，結實從今秋。

舊廬近已借諸子，新宅分甘臨老時。

萬里松楸終獨往，四方兄弟亦何疑。

竹間疏戶幽人到，林上長松野鶴期。

已覺高軒慚衛賜，可憐黃犬哭秦斯。

我老不待言，有女年四十。

念我客汝南，無與具朝食。

翩然乘肩輿，面有風土色。

許蔡雖雲近，傳舍三經夕。

衰老累汝曹，愧嘆心不懌。

磨刀鱠縷紅，洗盞酒花白。

母老行役難，女來生理葺。

外孫跨鞍馬，遇事亦閒習。

居然數口家，解我百憂集。

厄窮須父子，他人非所及。

除卻靈明一一空，年來丹灶漫施功。

掌中定有庵摩在，雲際懸知霧雨蒙。

已賴信心留掣電，要須淨戒拂昏銅。

誰言逐客江南岸，身世雖窮心不窮。

北峷南屏恰四周，西山微缺放溪流。

胡人置酒留連客，頗識峰巒是勝游。

風波定後得西歸，烏鵲喧呼里巷知。

未熟黃粱驚破夢，相看白髮信乘危。

豚肩尚有冬深味，蠶器應逢市合時。

父老為公留臘酒，不須猶唱式微詩。

晚歲有餘樂，天教一向閒。

嵩陽百口住，嶺外七年還。

卜宅先鄰晏，攜瓢欲飲顏。

吳僧來不久，相約叩禪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