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之僑得良桐焉,斫而為琴,弦而鼓之,金聲而玉應。
自以為天下之美也,獻之太常。
使國工視之,曰:「弗古。
」還之。
工之僑以歸,謀諸漆工,作斷紋焉;又謀諸篆工,作古窾焉。
匣而埋諸土,期年出之,抱以適市。
貴人過而見之,易之以百金,獻諸朝。
樂官傳視,皆曰:「希世之珍也。
」工之僑聞之,嘆曰:「悲哉世也!豈獨一琴哉?莫不然矣!而不早圖之,其與亡矣。
」遂去,入於宕之山,不知其所終。
苦齋者,章溢先生隱居之室也。
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巔。
匡山在處之龍泉縣西南二百里,劍溪之水出焉。
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蒼石,岸外而臼中。
其下惟白雲,其上多北風。
風從北來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樂生焉。
於是鮮支、黃蘗、苦楝、側柏之木,黃連、苦杕、亭歷、苦參、鈎夭之草,地黃、游冬、葴、芑之菜,櫧、櫟、草斗之實,楛竹之筍,莫不族布而羅生焉。
野蜂巢其間,採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謂之黃杜,初食頗苦難,久則彌覺其甘,能已積熱,除煩渴之疾。
其檟荼亦苦於常荼。
其洩水皆齧石出,其源沸沸汩汩,瀄滵曲折,注入大谷。
其中多斑文小魚,狀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
山去人稍遠,惟先生樂游,而從者多艱其昏晨之往來,故遂擇其窊而室焉。
攜童兒數人,啟隕籜以蓺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實。
間則躡屐登崖,倚修木而嘯,或降而臨清泠。
樵歌出林,則拊石而和之。
人莫知其樂也。
先生之言曰:「樂與苦 ,相為倚伏者也,人知樂之為樂,而不知苦之為樂,人知樂其樂,而不知苦生於樂,則樂與苦相去能幾何哉!今夫膏粱之子,燕坐於華堂之上,口不嘗荼蓼之味,身不歷農畝之勞,寢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輿隸,是人之所謂樂也,一旦運窮福艾,顛沛生於不測,而不知醉醇飫肥之腸,不可以實疏糲,籍柔覆溫之軀,不可以御蓬藋,雖欲效野夫賤隸,跼跳竄伏,偷性命於榛莽而不可得,庸非昔日之樂,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趙子曰:『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彼之苦,吾之樂;而彼之樂,吾之苦也。
吾聞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差以酣酒亡,而勾踐以嘗膽興,無亦猶是也夫?」劉子聞而悟之,名其室曰苦齋,作《苦齋記》。
衛武陳抑戒,睿聖垂芳名。呂公著丹書,君臣同顯榮。
伯玉願寡過,使者知其情。柳惠志直道,身匱德乃盈。
古人如良金,百鍊彌剛貞。悠悠萬載下,日月同昭明。
聖人有遺訓,可畏在後生。服膺慎勿替,竊比於老彭。
洞庭一夜西風起,沅湘美人隔秋水。翠蕤玉佩冷不收,怨入蒼梧九千里。
蒼梧之山絕浮煙,上與女媧所鍊之石相牽連。瘦根迸雲石為穿,紫莖瓊蕊涓飛泉,一開一落三千年。
歲晏玄霜白日昃,南山桂枝化為棘,我欲采之無羽翼。
月宮青鸞呼不來,臥虎岄明空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