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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爵妓》

江淹 〔南北朝〕

武皇去金閣,英威長寂寞。

雄劍頓無光,雜佩亦銷爍。

秋至明月圓,風傷白露落。

清夜何湛湛,孤燭映蘭幕。

撫影愴無從,惟懷憂不薄。

瑤色行應罷,紅芳幾為樂?徒登歌舞台,終成螻蟻郭!。

銅爵妓 - 賞析

詩的開頭四句寫曹操身後寂寞,雄風已逝,給人以悲涼冷落之感。「武皇」即指曹操。「金閣」,猶言金闕,宮觀樓台之美稱,此指銅爵(雀)台。台建於建安十五年,在鄴城西北,「高十丈,有屋百餘間。」(《水經注》卷十)樓台之頂置大銅雀,舒翼若飛。又其「西台高六十七丈,上作銅鳳,窗皆銅籠,疏雲毋幌,日之初出,乃流光照耀」(《藝文類聚》卷六十二引《鄴中記》)。浮光躍金之樓觀,以「金」狀之,確也非常貼切。但是,如今人去樓空,已無復當年的英風雄威、歌舞昇平,留給後人的,只是一片淒涼寂寞。開頭兩句就這樣強烈地渲染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氣氛。「雄劍」,本指春秋時吳國人干將、莫邪所鑄之劍,其劍有二,一雌一雄,雄劍進獻於吳王,此處是以「雄劍」代指魏武所佩之劍。這劍當年曾伴隨他南征北戰,削平群雄,而今卻已埋沒於塵封之中而黯然失色了。「雜佩」亦指魏武所佩之飾物。古人述及人之佩戴物常以劍佩對舉,如《說苑》云:「經侯過魏太子,左帶玉具劍,右帶環佩,左光照右,右光照左。」故此處劍佩連類而及。「銷爍」,猶言銷鎔,在此即是蕩然無存之意。這二句,由曹操的遺物引出,再申前意,補足文氣。

接下去「秋至」四句,則從《遺令》中的「月朝十五」生發而出。三五之夜,皓月當空,正是曹操要求諸妓向帷帳歌舞作樂之時。試想活生生的人幽閉於荒台孤館,且要侍奉空床虛帳,這是怎樣的一種人生悲劇!這些歌妓無異是奉獻於帝王祭壇上的活的犧牲,因而對她們說來,皎潔的秋夜只會更增加內心的悲感淒涼。這四句寫景恰似「主觀鏡頭」,展現出她們眼中特有的悲涼的夜景:風露淒淒,清夜湛湛,孤獨搖曳的燭光,將她們的身影分明地投於蘭幕之上。全詩悲劇的氣氛,至此越加濃重了。

此後六句,轉入直抒怨憤,比之上面的托物訴情,感情更為強烈。「撫影」承上「孤燭」句,轉接極為自然。眾妓顧影自憐,悲從中來,無所適從,但覺心中的憂思,綿綿不絕,難以消解。「薄」即停止之意,如《楚辭·九章·哀郢》云:「忽翱翔之焉薄。」「瑤色」,猶言玉顏,「紅芳」即紅花,此亦指美人的紅顏。「行應罷」,行將衰頹老朽;「幾為樂」,為樂能有幾時。這二句互文見義,渲染強烈。詩人感嘆着妓人的青春難駐、紅顏易老,不禁要為她們的不幸生涯灑一掬同情之淚,發一曲不平之歌。最後兩句應《遺令》中「時時登銅雀台,望吾西陵墓田」的意思,感情由悲而怨,由怨而憤,達於高潮。這裡着一「徒」字,實蘊含無窮的悲思與怨憤。登台歌舞,遙望西陵,對銅雀妓來說,只是侍奉幽靈、虛擲青春的徒勞之舉,而對死去的帝王來說,也同樣是毫無意義了,因為他最終也成了一堆「螻蟻郭」,亦即「蟻垤」,螻蟻之穴,其外壅土如城郭,故云。古人常用它和高山對舉,以顯示其渺小,如《孟子·公孫丑》云:「泰山之於丘垤。」趙岐註:「垤,蟻封也。」又郭璞《遊仙詩》云:「東海猶蹄涔,崑崙螻蟻堆。」此處用「螻蟻郭」,一方面說明皇陵雖高,無異於蟻垤一堆,藐視之意可見;另一方面也表示,貴為天子者最終也要與平民百姓同歸丘墓,而魏武卻要作威福於死後,其自私冥頑雖到了荒謬絕倫的地步,但到頭來還不是黃土一抔,又復何益!這二句和第一層詩意恰好遙相呼應,使同情歌妓與批判帝王的兩個方面渾然統一於詩歌的主題之中。

江淹此詩流麗中有悲壯之氣。李調元《雨村詩話》云:「詩之綺麗,盛於六朝,而就各代分之,亦有首屈一指之人,……粱則以江淹文通為第一,悲壯激昂。」而這種悲壯又是通過強烈的對比突現出來的。在寫魏武時,將其生時的威武雄壯與死後的寂寞蕭條作對比;而在寫歌妓時,則以青春、自然之美與其生活、命運之悲作對比。帝王的淫威自私與歌妓的痛苦犧牲則是此詩最根本的一個對比。綺麗的辭藻與悲劇的氣氛相反相成,形成此詩淒艷的風格,沈博絕麗之中迴蕩着幽怨之氣,這正是楚辭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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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淹

作者:江淹

江淹(444—505),字文通,南朝著名文學家、散文家,歷仕三朝,宋州濟陽考城(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權縣)人。江淹少時孤貧好學,六歲能詩,十三歲喪父。二十歲左右在新安王劉子鸞幕下任職,開始其政治生涯,歷仕南朝宋、齊、梁三代。江淹在仕途上早年不甚得志。泰始二年(466年),江淹轉入建平王劉景素幕,江淹受廣陵令郭彥文案牽連,被誣受賄入獄,在獄中上書陳情獲釋。劉景素密謀叛亂,江淹曾多次諫勸,劉景素不納,貶江淹為建安吳興縣令。宋順帝升明元年(477年),齊高帝蕭道成執政,把江淹自吳興召回,並任為尚書駕部郎、驃騎參軍事,大受重用。 

江淹其它诗文

《雜體詩 劉文學楨感懷》

江淹 〔南北朝〕

蒼蒼山中桂。

團團霜露色。

霜露一何緊。

桂枝生自直。

橘柚在南國。

因君為羽翼。

謬蒙聖主私。

託身文墨職。

丹彩既已過。

敢不自雕飾。

華月照芳池。

列坐金殿側。

微臣固受賜。

鴻恩良未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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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慢 七夕》

江淹 〔南北朝〕

桐陰重碧,豆葉輕黃,溪沙過雨無泥。

盡卷纖雲,一鈎涼月樓西。

尋思昔遊歷歷,記迴廊縴手曾攜。

好風度,愛吹衣香細,點屐聲低。

誰道離多會少,比露蛩秋蟀,只解凝啼。

恨別江淹,舊時南浦都迷。

輸成雙星歲歲,料紅牆銀漢難躋。

孤夢遠,尚牽人橫閣小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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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霧髓歌》

江淹 〔南北朝〕

君不見東坡先生蜜雲龍,緘藏遠自朝雲峰。宛丘淮海四學士,分江貯月初啟封。

又不見升庵老人香霧髓,獅頭瑞柑萍實比。香霧噀人星髓開,錫以嘉名漢池始。

龍團獅柑各有神,江陽玉局共稱珍。若把西湖比西子,奩來隹茗似隹人。

君才十倍廖明略,姑射風姿昆玉腳。蘭舟菱唱朝陽詩,閒情止酒淵明作。

黑頭醳䣮早歸來,枕谷棲丘步紫苔。王陽回車九圻坂,楚筵辭醴三休台。

玄言亹亹懷坡老,清夜沉沉同絕倒。燭淚融成兩鳳凰,仙蹤迥寄三青鳥。

酒酣邀我賦短歌,楚頌亭前芳思多。像置伯夷真不趐,才盡江淹其柰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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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華元夕詩 其十三》

江淹 〔南北朝〕

太乙淫祠起漢家,至今燈火興逾賒。南油西漆皆騰貴,青玉文螭敢浪誇。

味道吟成塵逐馬,江淹賦就筆生花。太平文物繁都會,不用東京紀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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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妙軒》

江淹 〔南北朝〕

管城子,爾能圖天文,又能貌地理。六經修纂點畫明,群書著述文章美。

作之之始稱蒙恬,後來毛州刺史傳。近代喜稱陸文寶,如錐如鑿還如椽。

善書不擇新與故,一鋒殺盡山中兔。江淹夢斷多才華,班超投卻成奇遇。

聞君製作非尋常,尖齊員健良有方。當窗特書風雨作,臨池點染煙雲香。

百體書中盡神妙,金雀虎爪生輝耀。懸針垂露更清新,不作拙工使人誚。

陸君早為人所稱,英氣凜凜當青春。何時攜取獻天子,圖畫麒麟閣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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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包稚升二首 其二》

江淹 〔南北朝〕

何由滄水使,縮地對仙曹。綵誤江淹筆,綈慚范叔袍。

高牙瀕海戍,巨艦夾河濤。不分清江月,盈盈入夢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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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

江淹 〔南北朝〕

昔江淹夢五色筆,而不以能書稱。天昌其文,字偕以行,如公辭章,淹豈能京。

既已禪長公之文籙,奚必誇大令之墨精。托敬賢之盛心,尚遺蹟之可憑。

然則我得其詩,手之而不釋。予方將借荊國之書,以為此帖之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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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體詩三十首 其二十三 謝臨川靈運游山》

江淹 〔南北朝〕

江海經邅回,山嶠備盈缺。靈境信淹留,賞心非徒設。

平明登雲峰,杳與廬霍絕。碧障長周流,金潭恆澄徹。

洞林帶晨霞,石壁映初晰。乳竇既滴瀝,丹井復寥泬。

岩崿轉奇秀,崟岑還相蔽。赤玉隱瑤溪,雲錦被沙汭。

夜聞猩猩啼,朝見鼯鼠逝。南中氣候暖,朱華凌白雪。

幸游建德鄉,觀奇經禹穴。身名竟誰辨,圖史終磨滅。

且泛桂水潮,映月游海澨。攝生貴處順,將為智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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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僕射東山集詩》

江淹 〔南北朝〕

蕭蕭雲色滋。

惟愛起長思。

喬木嘯山曲。

征鳥怨水湄。

共惜玉樽暮。

願是光陰遲。

紳裳視絕雲。

行意方此時。

誦飾江皋駕。

終從海濱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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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 謝張魯瞻惠紙筆和來韻》

江淹 〔南北朝〕

湘管娟娟弱鳳翎。霜毫楚楚醉猩英。就中心早可人情。

漸老江淹無好夢,輸他年少意縱橫。只堪閒寫換鵝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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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阮公詩十五首 其十一》

江淹 〔南北朝〕

擾擾當途子,毀譽多埃塵。朝生輿馬間,夕死衢路濱。

藜藿應見棄,勢位乃為親。華屋爭結綬,朱門競彈巾。

徒羨草木利,不愛金碧身。至德所以貴,河上有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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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丘三公詩》

江淹 〔南北朝〕

昔我學冠劍。

逢君在三川。

何意風雨激。

一訣異東西。

菊秀空應奪。

蘭芳幾時堅。

常恐握手畢。

黯如光絕天。

安得明月珠。

擥涕寄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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