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
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
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盪悠悠三更夢。
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
呀!一場歡喜忽悲辛。
嘆人世,終難定!。
譯文費盡心機耍弄聰明,反而算掉了自已性命。生前弄權術致使心力家瘁,死後留牽掛還顯現出性靈。原指望家庭富貴人口安寧,最終落個家破人亡各自逃生。半輩子殫精竭力枉費心。好似那悠悠晃蕩夢一場。好似是忽喇喇大廈傾塌了,好似是熙蒙蒙油干燈滅盡。呀!一場歡喜忽然悲變痛。唉!世間禍福終歸難斷定!
注釋聰明累:是受聰明之連累、聰明自誤的意思。語出北宋蘇軾《洗兒》詩:「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機關」二句:意思是王熙鳳費盡心機,策划算計,聰明得過了頭,反而連自己的性命也給算掉了。機關:心機、陰謀權術。卿卿:語本《世說新語·惑溺》,後作夫婦、朋友間一種親昵的稱呼。這裡指王熙鳳。死後性空靈:所依據的情節不詳。從可以知道的基本事實來看,使王熙鳳難以瞑目的事,最有可能是指她到死都牽掛着她的女兒賈巧姐的命運。「死後性靈」是迷信的說法。奔騰:在這裡是形容災禍臨頭時,眾人各自急急找生路的樣子。意懸懸:時刻勞神,放不下心的精神狀態。▲
蔡義江著.紅樓夢詩詞曲賦全解[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51-52.
玉乃球等編寫.紅樓夢詩詞鑑賞[M].廣州:花城出版社.1999:83-85.
《聰明累》是清代小說家曹雪芹所創作的一首曲子,出自《紅樓夢》第五回。此曲主要寫王熙鳳耍盡權謀機變,弄得賈府一敗塗地,也害得自己落了個「悲辛」的悽慘下場。這支曲子,用語生動形象,大量採用比喻及迭詞對句的形式,生動地描繪出了封建社會制度徹底崩潰的情景。全曲語帶諷刺,曲調哀怨,充滿了悲傷氣氛。
王熙鳳是賈府的實權人物。她主持榮國府,協理寧國府,而且,從「王鳳姐弄權鐵檻寺」 中,更識得她交通官府, 為所欲為的階級本性。
曲子開頭的兩句道出了王熙鳳及其所代表的貴族階級走向沒落的必然命運。宋代黃庭堅《牧童》詩末兩句云:「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這裡的「機關用盡」,是諷刺那些不顧一切費心機、弄權術去追名逐利的達官顯貴。王熙鳳正是這一類耍盡陰謀機變,權欲、貪慾極度膨脹的剝削階級人物。曲子這頭兩句,用嘲弄的口氣,概括了賈府「女霸」王熙鳳的為人和結局。
王熙鳳生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陰險毒辣,製造了許多罪惡,確是到了「心已碎」 的地步,但結果還是樹倒猢猻散:「家亡人散各奔騰」。
賈府的衰敗,是封建地主階級必然滅亡的封建社會「末世」所註定的。因此,無論王熙鳳如何的「聰明」,如何的「機關算盡」,都不能支撐賈府這座即將傾塌的「大廈」,更不能挽救四大家族乃至整個封建地主階級「似燈將盡」的歷史命運。曲子唱出「一場歡喜忽悲辛」,即是王熙鳳一生遭遇的總結,也可以說是封建社會「末世」的輓詞。
曲子最後唱道:「嘆人世,終難定!」這是作者的感嘆,作者把王照風的悲劇結局和封建家族的沒落,歸之於人世禍福難定,卻是作者局限性的反映。
這支曲子,用語生動形象,很有特色。開頭兩句,語帶嘲諷,突出王熙鳳「弄權」的顯著特點,以及她自食惡果的必然命運。作者還用迭詞對句的形式,使要表達的思想更加鮮明。用「意懸懸」寫出王熙鳳費盡心力耍弄陰謀權術時的精神狀態;用「盪悠悠」諷刺她到頭來只是好夢一場。曲子更用「忽喇喇似大廈將傾,昏慘慘似燈將盡」這種發聲傳情的比喻,形象地描寫出王熙鳳命如油盡燈滅,她所代表的封建社會制度徹底崩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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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簾外桃花簾內人,人與桃花隔不遠;東風有意揭簾櫳,花欲窺人簾不捲。
桃花簾外開仍舊,簾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憐人花也愁,隔簾消息風吹透。
風透湘簾花滿庭,庭前春色倍傷情:閒苔院落門空掩,斜日欄杆人自憑。
憑欄人向東風泣,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桃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
霧裹煙封一萬株,烘樓照壁紅模糊。
天機燒破鴛鴦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進水來,香泉影蘸胭脂冷;胭脂鮮艷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淚。
若將人淚比桃花,淚自長流花自媚;淚眼觀花淚易干,淚乾春盡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
維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競芳之月,無可奈何之日,怡紅院濁玉,謹以群花之蕊,冰鮫之縠,沁芳之泉,楓露之茗,四者雖微,聊以達誠申信,乃致祭於白帝宮中撫司秋艷芙蓉女兒之前曰:竊思女兒自臨濁世,迄今凡十有(通「又)」六載。
其先之鄉籍姓氏,湮淪而莫能考者久矣。
而玉得於衾枕櫛沐之間,棲息宴遊之夕,親昵狎褻,相與共處者,僅五年八月有奇。
憶女兒曩生之昔,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
姊娣悉慕媖嫻,嫗媼咸仰惠德。
孰料鳩鴆惡其高,鷹鷙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蘭竟被芟鉏!花原自怯,豈奈狂飆;柳本多愁,何禁驟雨!偶遭蠱蠆之讒,遂抱膏肓之疚。
故櫻唇紅褪,韻吐呻吟;杏臉香枯,色陳顑頷。
諑謠謑詬,出自屏幃;荊棘蓬榛,蔓延戶牖。
豈招尤則替,實攘詬而終。
既忳幽沉於不盡,復含罔屈於無窮。
高標見嫉,閨幃恨比長沙;直烈遭危,巾幗慘於羽野。
自蓄辛酸,誰憐夭折?仙雲既散,芳趾難尋。
洲迷聚窟,何來卻死之香?海失靈槎,不獲回生之藥。
眉黛煙青,昨猶我畫;指環玉冷,今倩誰溫?鼎爐之剩藥猶存,襟淚之餘痕尚漬。
鏡分鸞別,愁開麝月之奩;梳化龍飛,哀折檀雲之齒。
委金鈿於草莽,拾翠盒於塵埃。
樓空鳷鵲,徒懸七夕之針;帶斷鴛鴦,誰續五絲之縷?況乃金天屬節,白帝司時,孤衾有夢,空室無人。
桐階月暗,芳魂與倩影同銷;蓉帳香殘,嬌喘共細言皆絕。
連天衰草,豈獨蒹葭;匝地悲聲,無非蟋蟀。
露階晚砌,穿簾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聞怨笛。
芳名未泯,檐前鸚鵡猶呼;艷質將亡,檻外海棠預萎。
捉迷屏後,蓮瓣無聲;鬥草庭前,蘭芳枉待。
拋殘繡線,銀箋彩縷誰裁?褶斷冰絲,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嚴命,既趨車而遠陟芳園;今犯慈威,復拄杖而近拋孤柩。
及聞蕙棺被燹,慚違共穴之盟;石槨成災,愧迨同灰之誚。
爾乃西風古寺,淹滯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
楸榆颯颯,蓬艾蕭蕭。
隔霧壙以啼猿,繞煙塍而泣鬼。
自為紅綃帳里,公子情深;始信黃土隴中,女兒命薄!汝南淚血,斑斑灑向西風;梓澤餘衷,默默訴憑冷月。
嗚呼!固鬼蜮之為災,豈神靈而亦妒?箝詖奴之口,討豈從寬?剖悍婦之心,忿猶未釋!在卿之塵緣雖淺,而玉之鄙意尤深。
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諄諄之問。
始知上帝垂旌,花宮待詔,生儕蘭蕙,死轄芙蓉。
聽小婢之言,似涉無稽;據濁玉之思,則深為有據。
何也:昔葉法善攝魂以撰碑,李長吉被詔而為記,事雖殊其理則一也。
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惡乃濫乎其位?始信上帝委託權衡,可謂至洽至協,庶不負其所秉賦也。
因希其不昧之靈,或陟降於茲,特不揣鄙俗之詞,有污慧聽。
乃歌而招之曰:天何如是之蒼蒼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駕瑤象以降乎泉壤耶?望傘蓋之陸離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為前導兮,衛危虛於傍耶?驅豐隆以為庇從兮,望舒月以臨耶?聽車軌而伊軋兮,御鸞鷖以征耶?聞馥郁而薆然兮,紉蘅杜以為纕耶?炫裙裾之爍爍兮,鏤明月以為璫耶?借葳蕤而成壇畤兮,檠蓮焰以燭蘭膏耶?文瓠瓟以為觶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瞻雲氣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覘耶?俯窈窕而屬耳兮,恍惚有所聞耶?期汗漫而無夭閼兮,忍捐棄予於塵埃耶?倩風廉之為余驅車兮,冀聯轡而攜歸耶?余中心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為耶?卿偃然而長寢兮,豈天運之變於斯耶?既窀穸且安穩兮,反其真而又奚化耶?余猶桎梏而懸附兮,靈格余以嗟來耶?來兮止兮,卿其來耶?若夫鴻蒙而居,寂靜以處,雖臨於茲,余亦莫睹。
搴煙蘿而為步障,列蒼蒲而森行伍。
警柳眼之貪眠,釋蓮心之味苦。
素女約於桂岩,宓妃迎於蘭渚。
弄玉吹笙,寒簧擊敔。
征嵩岳之妃,啟驪山之姥。
龜呈洛浦之靈,獸作咸池之舞。
潛赤水兮龍吟,集珠林兮鳳翥。
爰格爰誠,匪簠匪莒。
發軔乎霞城,還旌乎玄圃。
既顯微而若通,復氤氳而倏阻。
離合兮煙雲,空濛兮霧雨。
塵霾斂兮星高,溪山麗兮月午。
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歔悵望,泣涕彷徨。
人語兮寂歷,天籟兮篔簹。
鳥驚散而飛,魚唼喋以響。
誌哀兮是禱,成禮兮期祥。
嗚呼哀哉!尚饗!。
鏡里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繡帳鴛衾。
只這戴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
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
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
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
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
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