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峙西方,倚天如插刀。閃爍鐵花冷,慘澹陰風號。
雲雷莽回護,仙掌時動搖。流泉鳴青天,亂走三千條。
我來躡芒蹻,逸氣不敢驕。絕壁納雙踵,白雲埋半腰。
忽然身入井,忽然影墜巢。天路望已絕,雲棧斷復交。
驚魂飄落葉,定志委鐵鐐。閉目謝人世,伸手探斗杓。
屢見前峰俯,愈知後歷高。白日死厓上,黃河生樹梢。
自笑亡命賊,不如升木猱。仍復自崖返,不敢向頂招。
歸來如再生,兩眼青寥寥。
天生一不朽之人,而其子若孫必欲推而納之於必朽之處,此吾所為悁悁而悲也。
夫所謂不朽者,非必周、孔而後不朽也。
羿之射,秋之奕,俞跗之醫,皆可以不朽也。
使必待周。
孔而後可以不朽,則宇宙間安得有此紛紛之周、孔哉!子之大夫一瓢先生,醫之不朽者也,高年不祿。
仆方思輯其梗概以永其人,而不意寄來墓誌無一字及醫,反托於與陳文恭公講學云云。
嗚呼!自是而一瓢先生不傳矣,朽矣! 夫學在躬行,不在講也。
聖學莫如仁,先生能以術人其民,使無天扎,是即孔子「老安少懷」之學也,素位而行,學孰大於是!而何必舍之以他求?文恭,相公也;子之大父,布衣也,相公借布衣以自重,則名高;而布衣扶相公以自尊,則甚陋。
今執逮之人而問之曰:「一瓢先生非名醫乎?」雖子之仇,無異詞也。
又問之曰:「一瓢先生其理學乎?」雖子之戚,有異詞也,子不以人所共信者傳先人,而以人所共疑者傳先人,得毋以「藝成而下」之說為斤斤乎?不知藝即道之有形者也。
精求之,何藝非道?貌襲之,道藝兩失。
醫之為藝,尤非易言,神農始之,黃帝昌之,周公使冢宰領之,其道通於神聖。
今天下醫絕矣,惟講學一流轉未絕者,何也?醫之效立見,故名醫百無一人;學之講無稽。
故村儒舉目皆是,子不尊先人於百無一人之上,而反賤之於舉目皆是之中,過矣!仆昔疾病,姓名危篤,爾時雖十周、程、張。
朱何益?而先生獨能以一刀圭活之,仆所以心折而信以為不朽之人也。
慮此外必有異案良方,可以拯人,可以壽世者,輯而傳焉,當高出語錄陳言萬萬。
而乃諱而不宣,甘舍神奇以就臭腐,在理學中未必增一偽席,而方伎中轉失一真人矣。
豈不悖哉!。
明月愛流水,一輪池上明。
水亦愛明月,金波徹底清。
愛水兼愛月,有客登西亭。
其時萬籟寂,秋花呈微馨。
荷珠不甚惜,風來一齊傾,露零螢火濕,屟響蛩語停。
感此玄化理,形骸付空冥。
坐久並忘我,何處塵慮攖。
鐘聲偶然來,起念知三更。
當我起念時,天亦微雲生。
天生一將定三分,才貌遭逢總出群。
大母早能知國士,小喬何幸嫁夫君。
能拋戎馬聽歌曲,未許蛟龍得雨雲。
千載墓門松柏冷,東風猶自識將軍。
旌旗指日控巴襄,底事泉台遽束裝?
一戰已經燒漢賊,九原應去告孫郎。
管蕭事業江山在,終賈年華玉樹傷。
我有醇醪半尊酒,為公惆悵奠斜陽。
黃厓天上生,對面作浪起。我頭不敢仰,誠恐浪壓己。
豈知下望深,青天反作底。山外有山立,山內有山倚。
頗類人衣裳,幅幅有表里。忽然暴雨來,人天一齊洗。
避登千尋塔,正對一條水。瀑布從高看,匹練更長矣。
始知開先寺,相離咫尺耳。只為絕巘遮,紆行十餘里。
男兒年二十,漸衰珠玉顏。況乃遠行役,風霜悴其間。
飲酒未及醉,坐看白石還。所著一尺高,不供史家刪。
勉旃崇節業,銀管長斑斑。否亦鍊玉液,金骨列仙寰。
生人皆山水,且共耐清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