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葬沙漠,生者還舊鄉。遙聞齊魯郊,谷麥等人長。
目營青岱雲,足辭遼海霜。拜墳一痛哭,永別無相望。
春秋社燕雁,封淚遠寄將。歸來何所有,兀然空四牆。
井蛙跳我灶,狐狸據我床。驅狐窒鼯鼠,掃徑開堂皇。
濕泥塗舊壁,嫩草覆新黃。桃花知我至,屋角舒紅芳。
舊燕喜我歸,呢喃話空梁。蒲塘春水暖,飛出雙鴛鴦。
念我故妻子,羈賣東南莊。聖恩許歸贖,攜錢負橐囊。
其妻聞夫至,且喜且徬徨。大義歸故夫,新夫非不良。
摘去乳下兒,抽刀割我腸。其兒知永絕,抱頸索我娘。
隋地幾翻覆,淚面塗泥漿。上堂辭舅姑,舅姑淚浪浪。
贈我菱花鏡,遺我泥金箱。賜我舊簪珥,包並羅衣裳。
好好作家去,永永無相忘。後夫年正少,慚慘難禁當。
潛身匿鄰舍,背樹倚斜陽。其妻徑以去,繞隴過林塘。
後夫攜兒歸,獨夜臥空房。兒啼父不寐,鐙短夜何長。
花亦無知,月亦無聊,酒亦無靈。
把夭桃斫斷,煞他風景;鸚哥煮熟,佐我杯羹。
焚硯燒書,椎琴裂畫,毀盡文章抹盡名。
滎陽鄭,有慕歌家世,乞食風情。
單寒骨相難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
看蓬門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細雨,夜夜孤燈。
難道天公,還箝恨口,不許長吁一兩聲?癲狂甚,取烏絲百幅,細寫淒清。
讀書以過目成誦為能,最是不濟事。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無多,往來應接不暇,如看場中美色,一眼即過,與我何與也?千古過目成誦,孰有如孔子者乎?讀《易》至韋編三絕,不知翻閱過幾千百遍來,微言精義,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窮。
雖生知安行之聖,不廢困勉下學之功也。
東坡讀書不用兩遍,然其在翰林讀《阿房宮賦》至四鼓,老吏苦之,坡洒然不倦。
豈以一過即記,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張睢陽、張方平,平生書不再讀,迄無佳文。
且過輒成誦,又有無所不誦之陋。
即如《史記》百三十篇中,以《項羽本紀》為最,而《項羽本紀》中,又以巨鹿之戰、鴻門之宴、垓下之會為最。
反覆誦觀,可欣可泣,在此數段耳。
若一部《史記》,篇篇都讀,字字都記,豈非沒分曉的鈍漢!更有小說家言,各種傳奇惡曲,及打油詩詞,亦復寓目不忘,如破爛廚櫃,臭油壞醬悉貯其中,其齷齪亦耐不得。
橋低紅板,正秦淮水長,綠楊飄撇。
管領春風陪舞燕,帶露含淒惜別。
煙軟梨花,雨嬌寒食,芳草催時節。
畫船簫鼓,歌聲繚繞空闊。
究竟桃葉桃根,古今豈少,色藝稱雙絕?
一縷紅絲偏系左,閨閣幾多埋沒。
假使夷光,苧蘿終老,誰道傾城哲?
王郎一曲,千秋艷說江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