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綃一幅紅妝影,玉貌珠冠方綺領。
眼波如月照人間,欲奪鸞篦須絕頂。
懷刺黃門悔誤投,遺珠草草尚書收。
黨人碑上無雙士,夫婿班中第一流。
絳雲樓閣起三層,紅豆花枝枯復生。
班管自稱詩弟子,佛香同事古先生。
勾欄院大朝廷小,紅粉情多青史輕。
扁舟同過黃天盪,梁家有個青樓樣。
金鼓親提妾亦能,爭奈江南不出將。
一朝九廟煙塵起,手握繩刀勸公死。
百年此際曷歸乎?萬論如今都定矣。
可惜尚書壽正長,丹青攘與柳枝娘。
餘年來觀瀑屢矣,至峽江寺而意難決舍,則飛泉一亭為之也。
凡人之情,其目悅,其體不適,勢不能久留。
天台之瀑,離寺百步,雁宕瀑旁無寺。
他若匡廬,若羅浮,若青田之石門,瀑未嘗不奇,而游者皆暴日中,踞危崖,不得從容以觀,如傾蓋交,雖歡易別。
惟粵東峽山,高不過里許,而磴級紆曲,古松張覆,驕陽不炙。
過石橋,有三奇樹鼎足立,忽至半空,凝結為一。
凡樹皆根合而枝分,此獨根分而枝合,奇已。
登山大半,飛瀑雷震,從空而下。
瀑旁有室,即飛泉亭也。
縱橫丈餘,八窗明淨,閉窗瀑聞,開窗瀑至。
人可坐可臥,可箕踞,可偃仰,可放筆研,可瀹茗置飲,以人之逸,待水之勞,取九天銀河,置幾席間作玩。
當時建此亭者,其仙乎!僧澄波善弈,余命霞裳與之對枰。
於是水聲、棋聲、松聲、鳥聲,參錯並奏。
頃之,又有曳杖聲從雲中來者,則老僧懷遠抱詩集尺許,來索余序。
於是吟詠之聲又復大作。
天籟人籟,合同而化。
不圖觀瀑之娛,一至於斯,亭之功大矣!坐久,日落,不得已下山,宿帶玉堂。
正對南山,雲樹蓊鬱,中隔長江,風帆往來,妙無一人肯泊岸來此寺者。
僧告余曰:「峽江寺俗名飛來寺。
」余笑曰:「寺何能飛?惟他日余之魂夢或飛來耳!」僧曰:「無徵不信。
公愛之,何不記之!」余曰:「諾。
」已遂述數行,一以自存,一以與僧。
游山惜寸陰,得暇即尋討。步入鐵障城,城高天漸小。
打頭灑珠璣,濕我縑單衣。似雨恰非雨,濛濛山溜飛。
諸洞空中懸,道是猿猴宅。頗有高人風,呼之不肯出。
踏濕兩芒鞋,流連那肯回。一線天未過,一線月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