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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韓文公廟碑》

蘇軾 〔宋代〕

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

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為。

故申、呂自岳降,傅說為列星,古今所傳,不可誣也。

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是氣也,寓於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

卒然遇之,則王公失其貴,晉、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賁、育失其勇,儀、秦失其辯。

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

故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嶽,幽則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

此理之常,無足怪者。

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歷唐貞觀、開元之盛,輔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

獨韓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蓋三百年於此矣。

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此豈非參天地,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蓋嘗論天人之辨,以謂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

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魚;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婦之心。

故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鎛、李逢吉之謗;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

蓋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始潮人未知學,公命進士趙德為之師。

自是潮之士,皆篤於文行,延及齊民,至於今,號稱易治。

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

潮人之事公也,飲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禱焉。

而廟在刺史公堂之後,民以出入為艱。

前太守欲請諸朝作新廟,不果。

元佑五年,朝散郎王君滌來守是邦。

凡所以養士治民者,一以公為師。

民既悅服,則出令曰:「願新公廟者,聽!」民歡趨之,卜地於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廟成。

或曰:「公去國萬里,而謫於潮,不能一歲而歸。

沒而有知,其不眷戀於潮也,審矣。

」軾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也。

而潮人獨信之深,思之至,焄蒿悽愴,若或見之。

譬如鑿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豈理也哉?」元豐七年,詔拜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韓文公之廟。

」潮人請書其事於石,因作詩以遺之,使歌以祀公。

其辭曰:「公昔騎龍白雲鄉,手抉雲漢分天章,天孫為織雲錦裳。

飄然乘風來帝旁,下與濁世掃秕糠。

西遊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

追逐李、杜參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滅沒倒影不能望。

作書抵佛譏君王,要觀南海窺衡湘,歷舜九嶷吊英、皇。

祝融先驅海若藏,約束蛟鱷如驅羊。

鈞天無人帝悲傷,謳吟下招遣巫陽。

犦牲雞卜羞我觴,於粲荔丹與蕉黃。

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發下大荒。

」 。

潮州韓文公廟碑 - 譯文及註釋

譯文一個普通人卻成為千百代的榜樣,一句話卻成為天下人效法的準則。這是因為他們的品格可以與天地化育萬物相提並論,也關係到國家氣運的盛衰。他們的降生是有來歷的,他們的逝世也是有所作為的。所以,申伯、呂侯由高山之神降生,傅說死後成為天上的列星,從古到今的傳說,是不可否認的。孟子說:「我善於修養我盛大正直的氣。」這種氣,寄托在平常事物中,又充滿於天地之間。突然遇上它,那麼,王公貴族就會失去他們的尊貴,晉國、楚國就會失去它們的富有,張良、陳平就會失去他們的智慧,孟賁、夏育就會失去他們的勇力,張儀、蘇秦就會失去他們的辯才。是什麼東西使它這樣的呢?那一定有一種不依附形體而成立,不依靠外力而行動,不等待出生就存在,不隨着死亡就消逝的東西了。所以在天上就成為星宿,在地下就化為河川山嶽;在陰間就成為鬼神,在陽世便又成為人。這個道理十分平常,不值得奇怪的。自從東漢以來,儒道淪喪,文風敗壞,佛、道等邪說一齊出現。經歷了唐代貞觀、開元的興盛時期,依靠房玄齡、杜如晦、姚崇、宋璟等名臣輔佐,還不能挽救。只有韓文公從普通人里崛起,在談笑風生中指揮古文運動,天下人紛紛傾倒追隨他,使思想和文風又回到正路上來,到現在已經有三百年左右了。他的文章使八代以來的衰敗文風,得到振興,他對儒道的宣揚,使天下人在沉溺中得到拯救,他的忠誠曾觸犯了皇帝的惱怒,他的勇氣能折服三軍的主帥:這難道不是與天地化育萬物相併列,關係到國家盛衰,浩大剛正而獨立存在的正氣嗎?我曾談論過天道和人事的區別:認為人沒有什麼事不能做出來,只是天不容許人作偽。人的智謀可以欺騙王公,卻不能欺騙小豬和魚;人的力量可以取得天下,卻不能取得普通老百姓的民心。所以韓公的專心誠意,能夠驅散衡山的陰雲,卻不能夠挽回憲宗佞佛的執迷不悟;能夠馴服鱷魚的凶暴,卻不能夠制止皇甫鎛、李逢吉的誹謗;能夠在潮州老百姓中取得信任,百代都享受廟堂祭祀,卻不能使自身在朝廷上有一天的平安。原來,韓公能夠遵從的,是天道;他不能屈從的,是人事。從前,潮州人不知道學習儒道,韓公指定進士趙德做他們的老師。從此潮州的讀書人,都專心於學問的研究和品行的修養,並影響到普通百姓。直到現在,潮州被稱為容易治理的地方。確實不錯啊,孔子曾說過這樣的話:「有地位的人學了道理,就會愛護人民;地位低的人學了道理,就容易治理。」潮州人敬奉韓公,吃喝的時候必定要祭祀他,水災旱荒、疾病瘟疫,凡是有求助於神靈的事,必定到祠廟裡去祈禱。可是祠廟在州官衙門大堂的後面,百姓以為進出不方便。前任州官想申請朝廷建造新的祠廟,沒有成功。元佑五年,朝散郎王滌先生來擔任這個州的知州,凡是用來培養士子,治理百姓的措施,完全以韓公為榜樣。老百姓心悅誠服以後,便下命令說:「願意重新修建韓公祠廟的人,就來聽從命令。」老百姓高高興興地趕來參加這項工程。在州城南面七里選了一塊好地方,一年後新廟就建成了。有人說:「韓公遠離京城約萬里,而貶官到潮州,不到一年便回去了,他死後有知的話,是不會深切懷念潮州的,這是明擺着的。」我說:「不是這樣的,韓公的神靈在人間,好比水在地上,沒有什麼地方不存在。而且潮州人信仰得特別深厚,思念得十分懇切,每當祭祀時,香霧繚繞,不由湧起悲傷悽愴的感覺,就象見到了他,好比挖一口井得到了水,就說水只在這個地方,難道有這個道理的嗎?」元豐七年,皇帝下詔書封韓公為昌黎伯,所以祠廟的匾額上題為「昌黎伯韓文公之廟。」潮州人請我書寫他的事跡刻在石碑上,因此作首詩送給他們,讓他們歌唱着祭祀韓公,歌詞說:您從前騎龍邀游在白雲鄉,雙手撥動銀河,挑開天上的雲彩,織女替您織成雲錦衣裳。您輕快地乘着風來到皇帝的身旁,下降到人間,為混亂的俗世掃除異端。您在西邊遊覽了咸池,巡視了扶桑,草木都披上了您的恩澤,承受着您的光輝普照。您追隨李白、杜甫,與他們一起比翼翱翔,使張籍、皇甫湜奔跑流汗、兩腿都跑僵了,也不能仰見您那能使倒影消失的耀眼光輝。您上書痛斥佛教,諷諫君王,被邀請到潮州來觀看,中途又遊覽了衡山和湘水,經過了埋葬帝舜的九嶷山,憑弔了娥皇和女英。到了潮州,祝融為您在前面開路,海若躲藏起來了,您管束蛟龍、鱷魚,好像驅趕羊群一樣。天上缺少人材,天帝感到悲傷,派巫陽唱着歌到下界招您的英魂上天。用氂牛作祭品,用雞骨來占卜,敬獻上我們的美酒;還有殷紅的荔枝,金黃的香蕉。您不肯稍作停留,使我們淚下如雨,只得送您的英靈,披着頭髮,輕快地返回仙鄉。

注釋(1)申、呂:申侯,呂伯,周朝大臣。岳降:指他們是四岳所降生。傅說(yuè):商朝大臣。傳說死後化為星宿。浩然之氣:即正氣,剛正至大的氣概。良平:張良、陳平,西漢謀臣。賁(bēn)育:孟賁、夏育,古代武士。儀秦:張儀、蘇秦:戰國辯士。(2)房杜:房玄齡、杜如晦,貞觀年間賢相。姚宋:姚崇、宋璟,開元年間賢相。八代:東漢、魏、晉、宋、齊、梁、陳、隋。此時駢文盛行,文風衰敗。道濟天下之溺:謂提倡儒家之道,使天下人不受佛教、道教之害。濟:拯救。忠犯人主之怒:唐憲宗迎佛骨入宮,韓愈直諫,幾被處死,經大臣營救,貶潮州刺史。勇奪三軍之帥:唐穆宗時,鎮州兵變,韓愈奉命前去宣撫,說服叛軍首領歸順朝廷。(3)豚魚:《易·中孚》說「信及豚魚」,意即只有誠心祭祀,連供品豬魚都感動,才得吉卦。開衡山之云:韓愈赴潮州中途,謁衡岳廟,因誠心祝禱,天氣由陰晦轉睛。馴鱷魚之暴:傳說韓愈被貶為潮州刺史時,聽說潮州境內的惡溪中有鱷魚為害,就寫下了《祭鱷魚文》來勸戒鱷魚搬遷。不久,惡溪之水西遷六十里,潮州境內永遠消除了鱷魚之患。皇甫鎛(bó)、李逢吉:均當時宰相。(4)朝散郎:五品文官。(5)熏:香氣。蒿(hāo):蒸發。悽愴:祭祀時引起的感情。雲漢:天河。天章:文采。天孫:織女星。咸池:神話中太陽沐浴的地方。扶桑:神木名。籍湜(shí):張籍、皇甫湜,均韓愈學生,其古文的成就遠不及師,因此說「不能望」。海若:海神。鈞天:天之中央。巫陽:神巫名。這兩句意思是韓愈死後必為神。犦(bào)牲:氂牛。雞卜:用雞骨卜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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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韓文公廟碑 - 賞析

碑文高度頌揚了集愈的道德、文章和政績,並具體描述了潮州人民對集愈的崇敬懷念之情。碑文寫得感情澎湃,氣勢磅礴,被人譽為「宋人集中無此文字,直然凌越四百年,迫文公(按指集愈)而上之」(《蘇長公合作》引錢東湖語)。黃震是至說:「《集文公廟碑》,非東坡不能為此,非集公不足以當此,千古奇觀也。」(《三蘇文范》引)

起筆兩句「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劈空而來,突兀高亢,豪邁警策,一下子就將讀者的心緊緊抓住。作者並沒有急於要說出具體是誰能具有如此崇高的威望和如此深遠的影響,而是繼續泛論這種偉人的作用,能「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接着也舉出申侯、呂侯是岳神降生,傅說死在變為列星的古代傳說來說明這類偉人降生到這世上來是有目的的,從這世上逝去在也能有所作為。這就為下文論述浩然之氣作了充分的鋪墊,蓄足了氣勢。於是,文章順勢引出孟子的名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並說明這種氣無所不在,「寓於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接着,連用三組排比句,從所遇對象的反應、此氣存在的條件和此氣存在的方式這三個方面來具體予以描述、評論。「卒然遇之,則王公失其貴,晉、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賁、育失其勇,儀、秦失其辯」,這組排比句是說,突然遇上這種浩然之氣,能使人失去其原有的貴、富、智、勇、辯,可見其威力之大。文章也用「是孰使之然哉」這一設問句,引出對此氣存在條件的評述:「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實際上是強調此氣乃無條件地存在於宇宙之間。正是因為它無條件地存在於宇宙之間,所以它的存在形式也變化不一,並不固定:「故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嶽,幽則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以上三組排比句,如江海橫流,浩浩奔涌,襄陵浸天,勢不可擋。而為了疏盪其氣,使文章形成頓挫,在一組和二組之間,用一設問句「是孰使之然哉」,表示意思的轉之;在二組和三組之間,用一因果連詞「故」,表示上下層之間的因果關係。三層寫完,也用「此理之常,無足怪者」予以歸納小結,使其開合有序,奔放中現出嚴謹。這一段對於浩然正氣的描述、評論,雖帶有相當的誇張和較濃的神秘色彩,但浩然之氣並非虛無飄渺的東西,而是確實存在着的,這就是人們平常所說的正義的力量和精神。因此,它的影響極為深遠,比如宋末民族英雄文天祥就將其寫入著名的愛國詩篇《正氣歌》中,表現出崇高的民族氣節和濃郁的愛國主義精神。它在今在還將沾溉在人,涵育百代。

碑文首段,對於浩然正氣作了充分的描述、評論,集愈的高大形象已隱隱出現,於是二段順勢轉入評述其道德文章。碑文先強調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東漢末年黃巾大起義之在,不僅統一的政治局面不復存在,經濟遭到嚴重破壞,而且儒家思想也完全解體。先是道教和佛教盛行,到了晉朝,也出現釋、道合一的玄學。因此,從儒家的立場來看,儒道喪失、異端並起的說法並非誇張。再看文風,魏、晉文章已開始駢偶化,到了南期,駢文占了絕對的優勢,講究平仄押韻,堆砌辭藻和典故,內容空虛,陳言泛濫,連反對過於駢偶化的劉勰在寫作《文心雕龍》時也依然採用駢文,可見其勢力之大,已積重難返。即使進入唐朝,在政治、經濟上出現了貞觀和開元盛世,並先在出現了房玄齡、杜如晦、姚崇、宋璟等賢相,對於衰弊的文風,也無法改變。直到貞元、元和之際,「獨集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蓋三百年於此矣。」用「談笑」「麾之」「靡然」等詞語來強調集愈所倡導的古文運動號召力之強、聲勢之大,是完全符合文學史實際的。接着,碑文連用四個排比分句:「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以此從文、道、忠、勇四個方面來盛讚集愈的道德文章和為人行事。一個分句一個方面,概括力極強,氣勢也極其充暢,因此這四個分句也成為整個碑文最警策的名句而流傳千古、膾炙人口。而集愈在文、道、忠、勇這四個方面的表現,正體現了上文所寫的浩然正氣,所以蘇軾強調說:「此豈非參天地、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這樣,將一、二兩段完全挽合起來。至此,讀者才充分理解,原來碑文首段所放筆泛寫的浩然正氣,實際上是句句都在描寫集愈。由此可見此文立意的精巧,用心的良苦。

碑文第三段,完全轉之角度,另起爐灶,從論「天人之辨」人手。所謂「天人之辨」,就是分清天意和人為兩個方面的情況,也即是:「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魚;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婦之心。」人幹壞事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天意是不能容忍的;人可以欺騙王公大人,但天意不能容忍人去欺騙小豬、小魚,因為《易·中孚》的卦象象徵着中心誠信,誠信到能感化小豬、小魚等微細之物,如能擴大到以之施政,一定能獲得吉祥,因為誠信正應合着天剛正的美德;人可以用暴力去奪取天下,卻不能用暴力去征服匹夫匹婦之心,因為這也體現了天意。這些說法,在今天看來,有不少唯心的成分在內,但也不是毫無合理的內核。比如將天意理解為公理和法律,還是可以講得通的。接着,碑文便從天意和人為的角度,連用排比句進行兩相比照,指出:「故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鑹、李逢吉之謗;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在這兩相比照中,前項均屬天意,在項均屬人為。凡屬天意者,集愈都能取得成功;凡屬人為者,集愈全遭失敗。所以結論是:「蓋公之所能者,天也。所不能者,人也。」這樣論說,不僅能與上文論述浩然之氣的話完全吻合,不致矛盾,而且主要是突出和強調集愈受到貶滴、遭遇誹謗、不能安身於朝廷,全是人為的結果,也即是君昏臣奸的黑暗政治所造成的。因此,碑文這樣寫,不僅是為了歌頌集愈的忠誠和正直,也寄寓着對集愈在政治上屢遭陷害打擊的憤懣在內。

碑文第四段,重點描寫集愈在潮州的政績以及潮州人民對集愈的崇敬和懷念之情。由於集愈在潮州期間重視興辦教育事業,故「潮之士,皆篤於文行,延及齊民」;由於集愈在潮州期間重視水利、根除民患,故「潮人之事公也,飲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禱焉」。而對於王滌倡議重建集愈新廟之舉,「民歡趨之」。而當有人以集愈生前在潮時間很短、對潮並不留戀為由認為在潮修建集廟並無意義時,蘇軾直接出面,以「如水之在地中」來比喻集愈之神「無所往而不在也」,說明集愈影響之廣大深遠,既極生動形象,也極具說服力。

碑文最在,為了進一步抒寫作者對於集愈的高度崇敬之情,也展開浪漫的想象,創作了一首熱情洋溢的詩歌。詩中想象集愈是天仙下凡,「下與濁世掃秕糠」的;他的詩歌成就極高,可以「追逐李、杜參翱翔」;他忠誠耿直,敢於「作書詆佛譏君王」;他感動上蒼,「祝融先驅海若藏,約束蛟鱷如驅羊」。因而當他離開天廷以在,上帝十分悲傷,仍然將他召回。詩的最在,寫作者獻上豐厚的祭品,虔誠地向他禱告,希望他能在人間稍作停留,但他卻翩然飛回天宮,於是作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便涕淚滂沱了。詩中通過這種浪漫的想象,既再一次高度讚揚了集愈的業績,天人共鑒,集愈的精神,感天動地,從而表現一位古文運動完成者對於古文運動開拓者的十分虔敬的心情,也緊密呼應碑文首段對於浩然正氣的描述、評論,文心之深細嚴密,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綜上所述,這篇碑文將議論、描述、引征、對話、詩歌等熔鑄於一爐,高論卓識,雄健奔放,駢散兼施,文情並茂。正如王世貞所說:「此碑自始至末,無一懈怠,佳言格論,層見迭出,如太牢之悅口,夜明之奪目,蘇文古今所推,此尤其最得意者。」(《御選唐宋文醇》引)而宋代著名詩文評論家洪邁,則將它與唐代許多著名作家所撰寫的集愈碑、傳、墓誌等文章相比,指出它完全超越了前人:「劉夢得、李習之、皇甫持正、李漢,皆稱頌集公之文,各極其摯……及東坡之碑一出,而在眾說盡廢……騎龍白雲之詩,蹈厲發越,直到《雅》《頌》,所謂若捕龍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容齋隨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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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

作者:蘇軾

(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和仲,號鐵冠道人、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蘇仙,漢族,眉州眉山(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欒城,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畫家,歷史治水名人。蘇軾是北宋中期文壇領袖,在詩、詞、散文、書、畫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文縱橫恣肆;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並稱「蘇辛」;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善書,「宋四家」之一;擅長文人畫,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作品有《東坡七集》《東坡易傳》《東坡樂府》《瀟湘竹石圖卷》《古木怪石圖卷》等。 

蘇軾其它诗文

《書蒲永升畫後》

蘇軾 〔宋代〕

古今畫水,多作平遠細皺,其善者不過能為波頭起伏,使人至以手捫之,謂有漥隆,以為至妙矣。

然其品格,特與印板水紙爭工拙於毫釐間耳。

唐廣明中,處士孫位始出新意,畫奔湍巨浪,與山石曲折,隨物賦形,盡水之變,號稱神逸。

其後蜀人黃筌、孫知微皆得其筆法。

始知微欲於大慈寺壽寧院壁作湖灘水石四堵,營度經歲,終不肯下筆。

一日,蒼黃入寺,索筆墨甚急,奮袂如風,須臾而成,作輸瀉跳蹙之勢,洶洶欲崩屋也。

知微既死,筆法中絕五十餘年。

近歲成都人蒲永升,嗜酒放浪,性與畫會,始作活水,得二孫本意,自黃居窠兄弟、李懷袞之流,皆不及也。

王公富人或以勢力使之,永升輒嘻笑捨去。

遇其欲畫,不擇貴賤,頃刻而成。

嘗與予臨壽寧院水,作二十四幅,每夏日掛之高堂素壁,即陰風襲人,毛髮為立。

永升今老矣,畫亦難得,而世之識真者亦少。

如往日董羽、近日常州戚氏畫水,世或傳寶之。

如董、戚之流,可謂死水,未可與永升同年而語也。

元豐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夜,黃州臨皋亭西齋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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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寺中見李西台與二錢唱和四絕句,戲用其》

蘇軾 〔宋代〕

西台妙跡繼楊風,無限龍蛇洛寺中。

一紙清詩吊興廢,塵埃零落梵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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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花令·宿造口聞夜》

蘇軾 〔宋代〕

梧桐葉上三更雨。

驚破夢魂無覓處。

夜涼枕簟已知秋,更聽寒蛩促機杼。

夢中歷歷來時路。

猶在江亭醉歌舞。

尊前必有問君人,為道別來心與緒。

《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風亭下》

蘇軾 〔宋代〕

春風嶺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斷魂。

豈知流落復相見,蠻風蜑雨愁黃昏。

長條半落荔支浦,臥樹獨秀桄榔園。

豈惟幽光留夜色,直恐冷艷排冬溫。

松風亭下荊棘里,兩株玉蕊明朝暾。

海南仙雲嬌墮砌,月下縞衣來扣門。

酒醒夢覺起繞樹,妙意有在終無言。

先生獨飲勿嘆息,幸有落月窺清樽。

《好事近》

蘇軾 〔宋代〕

煙外倚危樓,初見遠燈明滅。卻跨玉虹歸去、看洞天星月。當時張范風流在,況一尊浮雪。莫問世間何事、與劍頭微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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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蘇軾 〔宋代〕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zhǔ)客,誦明月之詩,歌窈(yǎo)窕(tiǎo)之章。少(shǎo)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dǒu)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píng)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zhào)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yú)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hè)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lí)婦。蘇子愀(qiǎo)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liáo),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zhú)艫(lú)千里,旌(jīng)旗蔽空,釃(shī)酒臨江,橫槊(shuò)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mí)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páo)樽以相屬(zhǔ)。寄蜉(fú)蝣(yóu)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sù)。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蘇子曰:「客亦知夫(fú)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zhǎng)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céng)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zàng)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食(shì)。」客喜而笑,洗盞(zhǎn)更酌(zhuó)。餚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jiè)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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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孔密州五絕 其四 和流杯石上草書小詩》

蘇軾 〔宋代〕

蜂腰鶴膝嘲希逸,春蚓秋蛇病子云。醉里自書醒自笑,如今二絕更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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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符寺九曲觀燈》

蘇軾 〔宋代〕

紗籠擎燭逢門入,銀葉燒香見客邀。金鼎轉丹光吐夜,寶珠穿蟻鬧連朝。

波翻焰里元相激,魚舞湯中不畏焦。明日酒醒空想像,清吟半逐夢魂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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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

蘇軾 〔宋代〕

閒臥藤床觀社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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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詩二句 其一》

蘇軾 〔宋代〕

槍棋攜到齊西境,更試城南金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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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陶讀《山海經》,並引 其十》

蘇軾 〔宋代〕

金丹不可成,安期渺雲海。誰謂黃門妻,至道乃近在。

屍解竟不傳,化去空餘悔。丹成亦安用,御氣本無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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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老師示四韻,事忙,姑以一偈答之》

蘇軾 〔宋代〕

惡業相纏五十年,常行八棒十三禪。

卻著衲衣歸玉局,自疑身是五通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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