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之城東,有地隱然而高,以臨於溪,曰新城。
新城之上,有池窪然而方以長,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臨川記》雲也。
羲之嘗慕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此為其故跡,豈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強以仕,而嘗極東方,出滄海,以娛其意於山水之間;豈其徜徉肆恣,而又嘗自休於此邪?羲之之書晚乃善,則其所能,蓋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
然後世未有能及者,豈其學不如彼邪?則學固豈可以少哉,況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為州學舍。
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書『晉王右軍墨池』之六字於楹間以揭之。
又告於鞏曰:「願有記」。
推王君之心,豈愛人之善,雖一能不以廢,而因以及乎其跡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學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後人尚之如此,況仁人莊士之遺風餘思被於來世者何如哉! 慶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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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耨筋力苦,收刈田野樂。
鄉鄰約來往,樽酒追酬酢。
生涯給俯仰,公斂忘厚薄。
胡為此歲暮,老少顏色惡。
國用有緩急,時議廢量度。
內外奔氣勢,上下窮割剝。
今歲九夏旱,赤日萬里灼。
陂湖蹙埃壒,禾黍死磽确。
眾期必見省,理在非可略。
謂須倒廩賑,詎止追租閣。
吾人已迫切,此望亦迂邈。
奈何呻吟訴,卒受鞭棰卻。
寧論求憔悴,反與爭合龠。
問胡應驅迫,久已羅匱涸。
計須賣強壯,勢不存尫弱。
去歲已如此,愁呼遍郊郭。
飢羸乞分寸,斯須死笞縛。
法令尚修明,此理可驚愕。
公卿飽天錄,耳目知民瘼。
忍令瘡痍內,每肆誅求虐。
但憂值空虛,寧無挺犁钁。
暴吏理宜除,浮費義可削。
吾臥避囂喧,茲言偶斟酌。
試起望遺村,霾風振墟落。
新霖洗窮臘,東南始知寒。
驚我千里意,覺汝征途難。
空江掛風席,扁舟與誰安。
羈旅費亦久,橐衣豈無單。
念汝西北去,壯心始桓桓。
竟逢有司惑,斥走懷琅玕。
士固有大意,秋毫豈能幹。
所憂道里困,久無一樽歡。
我意生惻惻,為之卻朝餐。
人生飄零內,何處懷抱寬。
已期彩芝樂,握手青霞端。
無令及門喜,淹留雪霜殘。
天地四時誰主張,縱使群陰入風日。
日光在天已蒼涼,風氣吹人更憀慄。
樹木慘慘顏色衰,燕雀啾啾群侶失。
我有愁輪行我腸,顛倒迴環不能律。
我本孜孜學詩書,詩書與今豈同術。
智慮過人只自讎,聞見於時未裨一。
片心皎皎事乖背,眾醉冥冥勢陵突。
出門榛棘不可行,終歲蒿藜尚誰恤。
遠夢頻迷憶故人,客被初寒臥沉疾。
將相公侯雖不為,消長窮通豈須詰。
聖賢穰穰力可攀,安能俯心為苟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