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宰王君紳,其祖故蜀人也,避亂來長安,而遂家焉。
其居第園有名長安城中,號中隱堂者是也。
予之長安,王君以書戒其子弟邀予游,且乞詩甚勤,因為作此五篇。
去蜀初逃難,游秦遂不歸。
園荒喬木老,堂在昔人非。
鑿石清泉激,開門野鶴飛。
退居吾久念,長恐此心違。
徑轉如修蟒,坡垂似伏鰲。
樹従何代有,人與此堂高。
好古嗟生晚,偷閒厭久勞。
王孫早歸隱,塵土污君袍。
二月驚梅晚,幽香此地無。
依依慰遠客,皎皎似吳姝。
不恨故園隔,空嗟芳歲徂。
春深桃杏亂,笑汝益羈孤。
翠石如鸚鵡,何年別海堧。
貢隨南使遠,載壓渭舟偏。
已伴喬松老,那知故國遷。
金人解辭漢,汝獨不潸然。
都城更幾姓,到處有殘碑。
古隧埋蝌蚪,崩崖露伏龜。
安排壯亭榭,收拾費金貲。
岣嶁何須到,韓公浪自悲。
翠蛾羞黛怯人看。
掩霜紈,淚偷彈。
且盡一尊,收淚唱《陽關》。
漫道帝城天樣遠,天易見,見君難。
畫堂新構近孤山。
曲欄干,為誰安?飛絮落花,春色屬明年。
欲棹小舟尋舊事,無處問,水連天。
小酒生黎法,乾糟瓦盎中。芳辛知有毒,滴瀝取無窮。
凍醴寒初泫,春醅暖更饛。華夷兩樽合,醉笑一歡同。
里閈峨山北,田園震澤東。歸期那敢說,安訊不曾通。
鶴鬢驚全白,犀圍尚半紅。愁顏解符老,壽耳斗吳翁。
得谷鵝初飽,亡貓鼠益豐。黃姜收土芋,蒼耳斫霜叢。
兒瘦緣儲藥,奴肥為種菘。頻頻非竊食,數數尚乘風。
河伯方夸若,靈媧自舞馮。歸途陷泥淖,炬火燎茅蓬。
膝上王文度,家傳張長公。和詩仍醉墨,戲海亂群鴻。
一氣混淪生復生,有形有心即有情。
共見利慾飲食事,各有爪牙頭角爭。
爭時怒發霹靂火,險處直在嵌岩坑。
人偽相加有餘怨,天真喪盡無純誠。
徒自取先用極力,誰知所得皆空名。
少微處士松柏寒,蓬萊真人冰玉清。
山是心兮海為腹,陽為神兮陰為精。
渴飲靈泉水,飢食玉樹枝。
白虎化坎青龍離,鎖禁奼女關嬰兒。
樓台十二紅玻璃,木公金母相東西。
純鉛真汞星光輝,烏升兔降無年期。
停顏卻老只如此,哀哉世人迷不迷。
趙郡蘇軾,余之同年友也。自蜀以書至京師遺余,稱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攜其文數十萬言,安生攜其文亦數千言,辱以顧余。讀其文,誠閎壯雋偉,善反覆馳騁,窮盡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縱,若不可極者也。二生固可謂魁奇特起之士,而蘇君固可謂善知人者也。
頃之,黎生補江陵府司法參軍。將行,請予言以為贈。余曰:「余之知生,既得之於心矣,乃將以言相求於外邪?」黎生曰:「生與安生之學於斯文,里之人皆笑以為迂闊。今求子之言,蓋將解惑於里人。」余聞之,自顧而笑。
夫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余所以困於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為笑於里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歸,且重得罪,庸詎止於笑乎?
然則若余之於生,將何言哉?謂余之迂為善,則其患若此;謂為不善,則有以合乎世,必違乎古,有以同乎俗,必離乎道矣。生其無急於解里人之惑,則於是焉,必能擇而取之。
遂書以贈二生,並示蘇君,以為何如也?
《崔文學甲攜文見過,蕭然有出塵之姿,問之,則孫介夫之甥也。故復用前韻,賦一篇,示志舉》
象服盛簪珥,豈是邢夫人。敝衣破冠履,可憐范叔貧。
君看崔員外,晚就觀國賓。當年頗赫赫,翁嫗爭為姻。
蹭蹬阻風水,橫斜掛邊垠。青衫映白髮,今似梅子真。
道存百無害,甘守吳市闉。自言總角歲,慈母為擇鄰。
邦人驚似舅,矯矯惡不仁。詩文非他師,家法乃富春。
豈非空同秀,為國產雋民。挺然齊魯生,近出姬姜親。
為文不在多,一頌了伯倫。清詩要鍛煉,乃得鉛中銀。
自我遷嶺外,七見槐火新。著書已絕筆,一默含千諄。
蕢桴和葦籥,天節非人均。時時自娛嬉,豈為俗子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