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館梅殘,溪橋柳細。
草薰風暖搖征轡。
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
樓高莫近危闌倚。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羅衫滿袖,儘是憶伊淚。殘妝粉,余香被。手把金尊酒,未飲先如醉。但向道,厭厭成病皆因你。
離思迢迢遠,一似長江水。去不斷,來無際。紅箋著意寫,不盡相思意。為個甚,相思只在心兒里。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侖皇東出,未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於誓天斷髮,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於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得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
越欲僭宮室,傾貲事雕牆。佛屋尤其侈,耽耽擬侯王。
文彩瑩丹漆,四壁金焜煌。上懸百寶蓋,宴坐以方床。
胡為棄不居,棲身客京坊。辛勤營一室,有類燕巢梁。
南方精飲食,菌筍鄙羔羊。飯以玉粒粳,調之甘露漿。
一饌費千金,百品羅成行。晨興未飯僧,日昃不敢嘗。
乃茲隨北客,枯粟充飢腸。東南地秀絕,山水澄清光。
餘杭幾萬家,日夕焚清香。煙霏四面起,雲霧雜芬芳。
豈如車馬塵,鬢髮染成霜。三者孰苦樂,子奚勤四方。
乃雲慕仁義,奔走不自遑。始知仁義力,可以治膏肓。
有志誠可樂,及時宜自彊。人情重懷土,飛鳥思故鄉。
夜枕聞北雁,歸心逐南檣。歸兮能來否,送子以短章。
四十未為老,醉翁偶題篇。
醉中遺萬物,豈復記吾年。
但愛亭下水,來從亂峰間。
聲如自空落,瀉向兩檐前。
流入岩下溪,幽泉助涓涓。
響不亂入語,其清非管弦。
豈不美絲竹,絲竹不勝繁。
所以屢攜酒,遠步就潺湲。
野鳥窺我醉,溪雲留我眠。
山花徒能笑,不解與我言。
惟有岩風來,吹我還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