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苗未沒鶴,老葉方翳蟬。
綠渠浸麻水,白板燒松煙。
笑窺有紅頰,醉臥皆華顛。
家家機杼鳴,樹樹梨棗懸。
野無佩犢子,府有騎鶴仙。
觀風嶠南使,出相山東賢。
渡江吊很石,過嶺酌貪泉。
與君步徙倚,望彼修連娟。
願及南枝謝,早隨北雁翩。
歸來春酒熟,共看山櫻然。
夜讀孟郊詩,細字如牛毛。
寒燈照昏花,佳處時一遭。
孤芳擢荒穢,苦語余詩騷。
水清石鑿鑿,湍激不受篙。
初如食小魚,所得不償勞,又似煮彭越,竟日嚼空螯。
要當斗僧清,未足當韓豪。
人生如朝露,日夜火消膏。
何苦將兩耳,聽此寒蟲號。
不如且置之,飲我玉色醪。
我憎孟郊詩,復作孟郊語。
飢腸自鳴喚,空壁轉飢鼠。
詩從肺腑出,出輒愁肺腑。
有如黃河魚,出膏以自煮。
尚愛銅斗歌,鄙俚頗近古。
桃弓射鴨罷,獨速短蓑舞。
不憂踏船翻,踏浪不踏土。
吳姬霜雪白,赤腳浣白紵。
嫁與踏浪兒,不識離別苦。
歌君江湖曲,感我長羈旅。
漢用陳平計,間疏楚君臣,項羽疑范增與漢有私,稍奪其權。
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賜骸骨,歸卒伍。
」未至彭城,疽發背,死。
蘇子曰:「增之去,善矣。
不去,羽必殺增。
獨恨其不早爾。
」然則當以何事去?增勸羽殺沛公,羽不聽,終以此失天下,當以是去耶?曰:「否。
增之欲殺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殺,猶有君人之度也。
增曷為以此去哉?《易》曰:『知幾其神乎!』《詩》曰:『如彼雨雪,先集為霰。
』增之去,當於羽殺卿子冠軍時也。
」陳涉之得民也,以項燕。
項氏之興也,以立楚懷王孫心;而諸侯之叛之也,以弒義帝。
且義帝之立,增為謀主矣。
義帝之存亡,豈獨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與同禍福也;未有義帝亡而增獨能久存者也。
羽之殺卿子冠軍也,是弒義帝之兆也。
其弒義帝,則疑增之本也,豈必待陳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後蟲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後讒入之。
陳平雖智,安能間無疑之主哉?吾嘗論義帝,天下之賢主也。
獨遣沛公入關,而不遣項羽;識卿子冠軍於稠人之中,而擢為上將,不賢而能如是乎?羽既矯殺卿子冠軍,義帝必不能堪,非羽弒帝,則帝殺羽,不待智者而後知也。
增始勸項梁立義帝,諸侯以此服從。
中道而弒之,非增之意也。
夫豈獨非其意,將必力爭而不聽也。
不用其言,而殺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此始矣。
方羽殺卿子冠軍,增與羽比肩而事義帝,君臣之分未定也。
為增計者,力能誅羽則誅之,不能則去之,豈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七十,合則留,不合即去,不以此時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雖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項羽不亡。
亦人傑也哉! 。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序)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⑺,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寓形宇宙間,佚我方以老。流光安足恃,百歲同過鳥。
頃予縈網羅,文采緣自表。自古山林人,何曾識機巧。
但記寒岩翁,論心秋月皎。黃香十年舊,禪學參眾妙。
虛懷養天和,肯徇奔走鬧。官居職事理,晨起何用早。
桐陰滿西齋,叱吏供灑掃。眷予東南來,野飯煮芹蓼。
葆光既清高,令尹亦高蹈。相將古寺行,軟語頹晚照。
公家有畸人,虛緣能自保。卜築嵩山陽,何當從結好。
中山饒勝景,一覽未易了。何時命巾車,共陟雲外嶠。
翻思筋力疲,不復追踴跳。公詩擬《南山》,雄拔千丈峭。
形容逼天真,邂逅識其要。藩籬吾未窺,敢議窮閫奧。
天生蒸民,為之鼻口。
美者可嚼,芬者可嗅。
美必有惡,芬必有臭。
我無天游,六鑿交斗。
騖而不返,硅步商受。
偉哉先師,安此微陋。
孟賁股慄,虎豹卻走。
眇然其身,中亦何有。
我求至樂,千載無偶。
執瓢從之,忽焉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