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在伊洛,林壑每相從。
對掃竹下榻,坐思湖上峰。
自言伊洛波,每起滄洲憶。
今茲道行游,千里東南國。
都門汴河上,柳色入青煙。
流水向淮浦,歸人隨越船。
東南方林巘,萬壑新流滿。
小桂綠應芳,江春行已晚。
藹藹赤城陰,依依識古岑。
一去誰復見,石橋雲霧深。
維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歐陽修,謹遣尚書都省令史李敭,至於太清,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於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吊之以文。
曰:嗚呼曼卿!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其同乎萬物生死,而復歸於無物者,暫聚之形;不與萬物共盡,而卓然其不配者,後世之名。
此自古聖賢,莫不皆然,而著在簡冊者,昭如日星。
嗚呼曼卿!吾不見子久矣,猶能仿佛子之平生。
其軒昂磊落,突兀崢嶸而埋藏於地下者,意其不化為朽壤,而為金玉之精。
不然,生長松之千尺,產靈芝而九莖。
奈何荒煙野蔓,荊棘縱橫;風淒露下,走磷飛螢!但見牧童樵叟,歌吟上下,與夫驚禽駭獸,悲鳴躑躅而咿嚶。
今固如此,更千秋而萬歲兮,安知其不穴藏孤貉與鼯鼪?此自古聖賢亦皆然兮,獨不見夫累累乎曠野與荒城!嗚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疇昔,悲涼悽愴,不覺臨風而隕涕者,有愧乎太上之忘情。
尚饗!。
越俗僭宮室,傾貲事雕牆。
佛屋尤其侈,耽耽擬侯王。
文彩瑩丹漆,四壁金焜煌。
上懸百寶蓋,宴坐以方床。
胡為棄不居,棲身客京坊。
辛勤營一室,有類燕巢梁。
南方精飲食,菌筍鄙羔羊。
飯以玉粒粳,調之甘露漿。
一饌費千金,百品羅成行。
晨興未飯僧,日昃不敢嘗。
乃茲隨北客,枯粟充飢腸。
東南地秀絕,山水澄清光。
餘杭幾萬家,日夕焚清香。
煙霏四面起,雲霧雜芬芳。
豈如車馬塵,鬢髮染成霜。
三者孰苦樂,子奚勤四方。
乃雲慕仁義,奔走不自遑。
始知仁義力,可以治膏肓。
有志誠可樂,及時宜自強。
人情重懷土,飛鳥思故鄉。
夜枕聞北鴈,歸心逐南檣。
歸兮能來否,送子以短章。
京師輕薄兒,意氣多豪俠。爭誇朱顏事年少,肯慰白髮將花插。
尚書好事與俗殊,憐我霜毛苦蕭颯。贈以洛陽花滿盤,鬥麗爭奇紅紫雜。
兩京相去五百里,幾日馳來足何捷。紫檀金粉香未吐,綠萼紅苞露猶浥。
謂我嘗為各陽客,頗向此花曾涉獵。憶昔進士初登科,始事相公沿吏牒。
河南官屬盡賢俊,洛城池籞相連接。我時年才二十餘,每到花開如蛺蝶。
姚黃魏紅腰帶鞓,潑墨齊頭藏綠葉。鶴翎添色又其次,此外雖妍猶婢妾。
爾來不覺三十年,歲月才如熟羊胛。無情草木不改色,多難人生自摧拉。
見花了了雖舊識,感物依依幾抆睫。念昔逢花必沽酒,起坐驩呼屢傾榼。
而今得酒復何為,愛花繞之空百匝。心衰力懶難勉彊,與昔一何殊勇怯。
感公意厚不知報,墨筆淋漓口徒囁。
清穹凜冬威,旱野渴天澤。
經旬三尺雪,萬物變顏色。
愁雲噓不開,慘慘連日夕。
寒風借天勢,豪忽肆陵轢。
空枝凍鳥雀,痴不避彈弋。
長河寂無聲,厚地若龜坼。
陰階夜自照,缺瓦晨復積。
貯潔瑩冰壺,量深埋玉尺。
凝陰反窮剝,陽九兆初畫。
春回百草心,氣動黃泉脈。
堅冰雖未破,土潤已潛釋。
常聞老農語,一臘見三白。
是為豐年候,占驗勝蓍策。
天兵血西陲,萬轍走供億。
嗟予媿疲俗,奚術肥爾瘠。
惟幸歲之穰,茲惠豈人力。
非徒給租調,且可銷盜賊。
從今潔◇廩,期共飽麰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