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清明天婉娩。晴川祓禊歸來晚。況是踏青來處遠。猶不倦。鞦韆別閉深庭院。
更值牡丹開欲遍。酴醿壓架清香散。花底一尊誰解勸。增眷戀。東風回晚無情絆。
昔錢思公嘗以謂朝廷之官,雖宰相之重,皆可雜以他才處之,惟翰林學士非文章不可。
思公自言為此語,頗取怒於達官,然亦自負以為至論。
今學士所作文書多矣,至於青詞齋文,必用老子、浮圖之說:析禳秘祝,往往近於家人里巷之事:而制詔取便於宣讀,常拘以世俗所謂四六之文。
其類多如此。
然則果可謂之文章者歟?予在翰林六年,中間進拜二大臣,皆適不當直。
而天下無事,四夷和好,兵革不用。
凡朝廷之文,所以指磨號令,訓戒約束,自非因事,無以發明。
矧予中年早衰,意思零落,以非工之作,又無所遇以發焉。
其展屑應用,拘牽常格,卑弱不振,宜可羞也。
然今文士尤以翰林為榮選,予既罷職,院吏取予直草以日次之,得四百餘篇,因不忍棄。
況其上自朝廷,內及宮禁,下暨蠻夷海外,事無不載。
而時政記、日曆與起居郎舍人有所略而不記,未必不有取於斯焉。
鳴呼!予且老矣,方買田淮、穎之間。
若夫涼竹簟之暑風,曝茅檐之冬日,睡余支枕,念昔平生仕宣出處,顧瞻玉堂,如在天上。
因覽遺稿,見其所載職官名氏,以較其人盛衰先後,孰在孰亡,足以知榮寵為虛名,而資笑談之一噱也。
亦因以夸于田夫野老而已。
嘉佑六年秋八月二日,廬陵歐陽修序。
修啟:秀才人至②,蒙示書一通,並詩賦雜文兩策,諭之曰:「一覽以為如何?」某既陋,不足以辱好學者之問,又其少賤而長窮③,其素所為未有足稱以取信於人。亦嘗有人問者,以不足問之愚,而未嘗答人之問。足下④卒然及之,是以愧懼不知所言。雖然,不遠數百里走使者以及門,意厚禮勤,何敢不報。某聞古之學者必嚴其師,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篤敬⑤,篤敬然後能自守,能自守然後果於用,果於用然後不畏而不遷。三代⑥之衰,學校廢。至兩漢,師道尚存,故其學者各守其經以自用。是以漢之政理文章與其當時之事,後世莫及者,其所從來深矣。後世師法漸壞,而今世無師,則學者不尊嚴,故自輕其道。輕之則不能至,不至則不能篤信,信不篤則不知所守,守不固則有所畏而物可移。是故學者惟俯仰徇⑦時,以希祿利⑧為急,至於忘本趨末,流而不返⑨。夫以不信不固之心,守不至之學,雖欲果於自用,而莫知其所以用之之道,又況有祿利之誘、刑禍之懼以遷之哉!此足下所謂志古知道之士世所鮮,而未有合者,由此也。足下所為文,用意甚高,卓然有不顧世俗之心,直欲自到於古人。今世之人用心如足下者有幾?是則鄉曲之中能為足下之師者謂誰,交遊之間能發足下之議論者謂誰?學不師則守不一,議論不博則無所發明而究其深。足下之言高趣遠,甚善,然所守未一而議論未精,此其病也。竊惟足下之交遊能為足下稱才譽美者不少,今皆舍之,遠而見及,乃知足下是欲求其不至。此古君子之用心也,是以言之不敢隱。夫世無師矣,學者當師經,師經必先求其意,意得則心定,心定則道純,道純則充於中者實,中充實則發為文者輝光,施於世者果致⑩。三代、兩漢之學,不過此也。足下患世未有合者,而不棄其愚,將某以為合,故敢道此。未知足下之意合否?
今日胡不樂,眾賓會高堂。坐中瀛洲客,新佩太守章。
豈無芳樽酒,笑語共一觴。亦有嘉菊叢,新苞弄微黃。
所嗟時易晚,節物已淒涼。群鷺方盛集,離鴻獨高翔。
山川正搖落,行李怯風霜。君子樂為政,朝廷須俊良。
歸來紫微閣,遺愛在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