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衣服上滿是灰塵和雜亂的酒漬,遠行遊歷過的地方沒有一處不讓人心神暗淡和感傷。我難道這一生就只該是一個詩人?在微雨中騎着驢子走入劍門關?
注釋劍門:在今四川省劍閣縣北。據《大清一統志》:「四川保寧府:大劍山在劍州北二十五里。其山削壁中斷,兩崖相嵌,如門之辟,如劍之植,故又名劍門山。」征塵:旅途中衣服所蒙的灰塵。銷魂:心懷沮喪得好像丟了魂似的,神情恍惚。形容非常悲傷或愁苦。合:應該。未:表示發問。最後二句:典出南宋尤袤《全唐詩話》:「(唐昭宗時)相國鄭綮,善詩。或曰:『相國近為新詩否?』對曰:『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此何以得之?」▲
鶴鳴 編選.陸游經典作品選.重慶:西南師範大學出版社,1995:21
這是一首廣泛傳頌的名作,詩情畫意,十分動人。
此詩首句刻畫了人「形象,第二句概括自己數十年間、千萬里路的遭遇與心情,再接以「此身合是詩人未」自問,最後結以充滿詩情畫意的「細雨騎驢入劍門」,形象逼真,耐人尋味。狀難寫之南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全詩別出心裁,構思新穎,含蓄地表達作者報國無門、衷情難訴的情懷。
作者先寫「衣上征塵雜酒」,遠遊無處不銷魂」。陸游晚年說過:「三十年間行萬里,不論南北怯登樓」(《秋晚思梁益舊遊千)。梁即南鄭,益即成都。實際上以前的奔走,也在「萬里」「遠遊」之內。這樣長期奔走,自然衣上沾滿塵土;而「國讎未報」,壯志難酬,「興來買盡市橋酒……如鉅野受黃河頓」(《長歌行千),故「衣上征塵」之外,又雜有「酒」」。「征塵雜酒」」是壯志未酬,處處傷心(「無處不銷魂」)的結果,也是「志士淒涼閒處老」的寫照。「遠遊無處不銷魂」的「無處不」(即「處處」),既包括過去所歷各地,也包括寫這首詩時所過的劍門,甚至更側重於劍門。這就是說:他「遠遊」而「過劍門」時,「衣上征塵雜酒」」,心中又一次黯然「銷魂」。
引起「銷魂」的,還是由於秋冬之際,「細雨」蒙蒙,不是「鐵馬渡河」(《雪中忽起從戎之興戲作千),而是騎驢回蜀。就「亘古男兒一放翁」(梁啓超《讀陸放翁集千)來說,他不能不感到傷心。當然,騎驢本是詩人的雅興。李賀騎驢帶小童出外尋詩,就是一個佳話。李白、杜甫、賈島、鄭棨都有「騎驢」的詩句或故事,而李白是蜀人,杜甫、高適、岑參、韋莊都曾入蜀,晚唐詩僧貫休從杭州騎驢入蜀,寫下了「千水千山得得來」的名句,更為人們所熟知。所以騎驢與入蜀,自然容易想到「詩人」。於是,作者自問:「我難道只該(合)是一個詩人嗎?為什麼在微雨中騎着驢子走入劍門關,而不是過那『鐵馬秋風大散關』的戰地生活呢?」不圖個人的安銷,不戀都市的繁華,他只是「百無聊賴以詩鳴」(梁啓超語),自不甘心以詩人終老,這才是陸游之所以為陸游。這首詩只能這樣進行解釋;也只有這樣解釋,才合於陸游的思想實際,才能講清這首詩的深刻內涵。
這就是說,作者因「無處不銷魂」而黯然神傷,是和他一貫的追求和當時的處境有關。他生於金兵入侵的南宋初年,自幼志在恢復中原,寫詩只是他抒寫懷抱的一種方式。然而報國無門,年近半百才得以奔赴陝西前線,過上一段「鐵馬秋風」的軍旅生活,旋即又要去後方充任閒職,重做紙上談兵的詩人了。這使作者很難甘心。所以,「此身合是詩人未」,並非這位愛國志士的欣然自得,而是他無可奈何的自嘲、自嘆。如果不是故作詼諧,他也不會把騎驢飲酒認真看作詩人的標誌。作者懷才不遇,報國無門,衷情難訴,壯志難酬,因此在抑鬱中自嘲,在沉痛中調侃自己。
一般地說,這首詩的詩句順序應該是:「細雨」一句為第一句,接以「衣上」句,但這樣一來,便平弱而無味了。詩人把「衣上」句寫在開頭,突出了人「形象,接以第二句,把數十年間、千萬里路的遭遇與心情,概括於七字之中,而且毫不費力地寫了出來。再接以「此身合是詩人未」,既自問,也引起讀者思索,再結以充滿詩情畫意的「細雨騎驢入劍門」,形象逼真,耐人尋味,正如前人所言,「狀難寫之南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但真正的「功夫」仍在「詩外」(《示子遹千)。▲
繆鉞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934-936
這首詩作於公元1172年(南宋孝宗乾道八年)冬。當時,陸游由南鄭(今陝西漢中)前線調回成都(今屬四川)。他此行是由前線到後方,由戰地到大都市,是去危就安、去勞就逸。所以他在南鄭往成都途經四川劍閣劍門關時寫下這首詩。
繆鉞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934-936
陰風吹雨白晝昏,誰掃雲霧升朝暾?三江水縮獻洲渚,九頂秀色慾塞門。
西山下竹十萬個,江面便可馳車轅。
巷無居人亦何怪,釋耒來看空山村。
竹枝宛轉秋猿苦,桑落瀲灩春泉渾。
眾賓共醉忘燭跋,一徑卻下緣雲根。
走沙人語若潮卷,爭橋炬火如星繁。
肩輿睡兀到東郭,空有醉墨留衫痕。
十年萬事俱變滅,點檢自覺惟身存。
寒燈夜永照耿耿,臥賦長句招羈魂。
金微未壯長,火老尚餘燼。可憐茅舍翁,瞑目困藉躪。
蕭蕭得一雨,天氣頗清潤。豈惟爽襟靈,亦足祛疾疢。
浮生日月駛,老死才一瞬。聖賢邈不嗣,利慾以身徇。
孰能痛澡雪,此道庶少進。閉門君但學,妙理天豈吝。
憶過西州樂飲時,百車載酒萬花圍。只言身外皆餘事,豈信人間有駭機。
雪鬢巳成新夢境,緇塵空化舊征衣。早知一笑難如此,剩判年光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