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京城一別我們已是三年未見,你總是遠涉天涯輾轉在人世間。相逢歡笑時依然像春天般的溫暖。你心始終如古井水不起波瀾,高風亮節似秋天的竹竿。
心中惆悵你連夜就要揚帆出發,送行之時雲色微茫月光淡淡。不要端着酒杯愁眉不展了。人生就是座旅店,我也是匆匆過客。
注釋
臨江仙:唐教坊曲,用作詞調。又名《謝新恩》、《雁後歸》、《畫屏春》、《庭院深深》、《採蓮回》、《想娉婷》、《瑞鶴仙令》、《鴛鴦夢》、《玉連環》。敦煌曲兩首,任二北《敦煌曲校錄》定名
《臨江仙》。此詞雙調六十字,平韻格。
錢穆:名勰,又稱錢四。元佑三年,因坐奏開封府獄空不實,出知越州(今浙江紹興)。元佑五年,又徙知瀛洲(治所在今河北河間)。元佑六年春,錢穆父赴任途中經過杭州,蘇軾作此詞以送。
父:是對有才德的男子的美稱。
都門:是指都城的城門。
改火:古代鑽木取火,四季換用不同木材,稱為「改火」,這裡指年度的更替。
春溫:是指春天的溫暖。
古井:比喻內心恬靜,情感不為外界事物所動。
筠:竹。
翠眉:古代婦女的一種眉飾,即畫綠眉,也專指女子的眉毛。
顰:皺眉頭。
逆旅:旅舍,旅店。
參考資料:
這是一首贈別詞。全詞一改以往送別詩詞纏綿感傷、哀怨愁苦或慷慨悲涼的格調,創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議論風生,直抒性情,寫得既有情韻,又富理趣,充分體現了作者曠達灑脫的個性風貌。詞人對老友的眷眷惜別之情,寫得深沉細膩,婉轉回互,一波三折,動人心弦。
詞的上片寫與友人久別重逢。元祐初年,蘇軾朝為起居舍人,錢穆父為中書舍人,氣類相善,友誼甚篤。元祐三年穆父出知越州,都門帳飲時,蘇軾曾賦詩贈別。歲月如流,此次杭州重聚,已是別後的第三個年頭了。三年來,穆父奔走於京城、吳越之間,此次又遠赴瀛州,真可謂「天涯踏盡紅塵」。分別雖久,可情誼彌堅,相見歡笑,猶如春日之和煦。更為可喜的是友人與自己都能以道自守,保持耿介風節,借用白居易《贈元稹》詩句來說,即「無波古井水,有節秋竹竿」。作者認為,穆父出守越州,同自己一樣,是由於朝好議論政事,為言官所攻。
以上數句,先從時間着筆,回憶前番離別,再就空間落墨,概述仕宦生涯,接下來抒發作者對仕宦失意、久處逆境所持的達觀態度,並用對偶連喻的句式,通過對友人純一道心、保持名節的讚頌,表明了自己淡泊的心境和堅貞的操守。詞的上片既是對友人輔君治國、堅持操守的安慰和支持,也是詞人半生經歷、松柏節操的自我寫照,是詞人的自勉自勵,寓有強烈的身世之感。明寫主,暗寓客;以主慰客,客與主同,表現出作者與友人肝膽相照,志同道合。
詞的下片切入正題,寫月夜送別友人。「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雲」一句,描繪出一種淒清幽冷的氛圍,渲染了作者與友人分別時抑鬱無歡的心情。
「樽前不用翠眉顰」一句,由哀愁轉為曠達、豪邁,說離宴中歌舞相伴的歌妓用不着為離愁別恨而哀怨。這一句,其用意一是不要增加行者與送者臨歧的悲感,二是世間離別本也是常事,則亦不用哀愁。這二者似乎有矛盾,實則可以統一強抑悲懷、勉為達觀這一點上,這符合蘇軾宦途多故之後鍛煉出來的思想性格。詞末二句言何必為暫時離別傷情,其實人生如寄,李白《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云:「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間的過客,又何必計較眼前聚散和江南江北呢?詞的結尾,以對友人的慰勉和開釋胸懷總收全詞,既動之以情,又揭示出得失兩忘、萬物齊一的人生態度。
蘇軾一生雖積極入世,具有鮮明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張,但另一方面又受老莊及佛家思想影響頗深,每當官場失意、處境艱難時,他總能「游於物之外」,「無所往而不樂」,以一種恬淡自安、閒雅自適的態度來應對外界的紛紛擾擾,表現出超然物外、隨遇而安的曠達、灑脫情懷。
這首送別詞中的「一笑作春溫」、「樽前不用翠眉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句,是蘇軾這種豪放性格、達觀態度的集中體現。然而在這些曠達之語的背後,仍能體察出詞人對仕宦浮沉的淡淡惆悵,以及對身世飄零的深沉慨嘆。
參考資料:
這首詞是在公元1091年(宋哲宗元祐六年)春蘇軾知杭州(今屬浙江)時為送別自越州(今浙江紹興北)徙知瀛洲(治今河北河間)途經杭州的老友錢勰(穆父)而作。當時蘇軾也將要離開杭州。所以以此詞贈行。
夜讀孟郊詩,細字如牛毛。
寒燈照昏花,佳處時一遭。
孤芳擢荒穢,苦語餘詩騷。
水清石鑿鑿,湍激不受篙。
初如食小魚,所得不償勞。
又似煮蟛?,竟日持空螯。
要當斗僧清,未足當韓豪。
人生如朝露,日夜火消膏。
何苦將兩耳,聽此寒蟲號。
不如且置之,飲我玉色醪。
一朵妖紅翠欲流,春光回照雪霜羞。
化工只欲呈新巧,不放閒花得少休。
花開時節雨連風,卻向霜余染爛紅。
漏泄春光私一物,此心未信出天工。
當時只道鶴林仙,能遣秋花發杜鵑。
誰信詩能回造化,直教霜卉放春妍。
不分清霜入小園,故將詩律變寒暄。
使君欲見藍關詠,更倩韓郎為染根。
董毅夫名鉞,自梓漕得罪,罷官東川,歸鄱陽,過東坡於齊安。
怪其豐暇自得,余問之。
曰:「吾再娶柳氏,三日而去官。
吾固不戚戚,而優柳氏不能忘懷於進退也。
已而欣然,同憂共若處富貴,吾是以益安焉。
」命其侍兒歌其所作《滿江紅》。
嗟嘆之不足,乃次其韻。
憂喜相尋,風雨過、一江春綠。
巫峽夢、至今空有,亂山屏簇。
何似伯鸞攜德耀,簞瓢未足清歡足。
漸粲然、光彩照階庭,生蘭玉。
幽夢裡,傳心曲。
腸斷處,憑他續。
文君婿知否,笑君卑辱。
君不見周南歌漢廣,天教夫子休喬木。
便相將、左手抱琴書,雲間宿。
睡起畫堂,銀蒜押簾,珠幕雲垂地。
初雨歇,洗出碧羅天,正溶溶養花天氣。
一霎暖風回芳草,榮光浮動,掩皺銀塘水。
方杏靨勻酥,花須吐繡,園林排比紅翠。
見乳燕捎蝶過繁枝。
忽一線爐香逐遊絲。
晝永人間,獨立斜陽,晚來情味。
便乘興攜將佳麗。
深入芳菲里。
撥胡琴語,輕攏慢捻總伶俐。
看緊約羅裙,急趨檀板,霓裳入破驚鴻起。
顰月臨眉,醉霞橫臉,歌聲悠揚雲際。
任滿頭紅雨落花飛。
漸鳷鵲樓西玉蟾低。
尚徘徊、未盡歡意。
君看今古悠悠,浮幻人間世。
這些百歲,光陰幾日,三萬六千而已。
醉鄉路穩不妨行,但人生、要適情耳。
露寒煙冷兼葭老,天外征鴻寥唳。銀河秋晚,長門燈悄,一聲初至。應念瀟湘,岸遙人靜,水多菰米。□望極平田,徘徊欲下,依前被、風驚起。須信衡陽萬里,有誰家、錦書遙寄。萬重雲外,斜行橫陣,才疏又綴。仙掌月明,石頭城下,影搖寒水。念征衣未搗,佳人拂杵,有盈盈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