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有陳時柏二株。
其一為人所薪,山下老人自為兒已見其枯矣,然堅悍如金石,愈於未枯者。
僧志詮作堂於其側,名之曰柏堂。
堂與白公居易竹閣相連。
屬余作二詩以記之。
柏堂道人手種幾生前,鶴骨龍姿尚宛然。
雙干一先神物化,九朝三見太平年。
忽驚華構依岩出,乞與佳名到處傳。
此柏未枯君記取,灰心聊伴小乘禪。
竹閣海山兜率兩茫然,古寺無人竹滿軒。
白鶴不留歸後語,蒼龍猶是種時孫。
兩叢卻似蕭郎筆,千畝空懷渭上村。
欲把新詩問遺像,病維摩詰更無言。
軾頓首再拜。
聞足下名久矣,又於相識處,往往見所作詩文,雖不多,亦足以髣髴其為人矣。
尋常不通書問,怠慢之罪,獨可闊略,及足下斬然在疚,亦不能以一字奉慰。
舍弟子由至,先蒙惠書,又復懶不即答,頑鈍廢禮,一至於此,而足下終不棄絕,遞中再辱手書,待遇益隆,覽之面熱汗下也。
足下才高識明,不應輕許與人,得非用黃魯直、秦太虛輩語,真以為然耶?不肖為人所憎,而二子獨喜見譽,如人嗜昌歜、羊棗,未易詰其所以然者。
以二子為妄則不可,遂欲以移之眾口,又大不可也。
軾少年時,讀書作文,專為應舉而已。
既及進士第,貪得不已,又舉制策,其實何所有。
而其科號為直言極諫,故每紛然誦說古今,考論是非,以應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以為實能之,故譊譊至今,坐此得罪幾死,所謂齊虜以口舌得官,直可笑也。
然世人遂以軾為欲立異同,則過矣。
妄論利害,攙說得失,此正制科人習氣。
譬之候蟲時鳥,自鳴自己,何足為損益。
軾每怪時人待軾過重,而足下又復稱說如此,愈非其實。
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
輒自喜漸不為人識,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自幸庶幾免矣。
足下又復創相推與,甚非所望。
木有癭,石有暈,犀有通,以取妍於人;皆物之病也。
謫居無事,默自觀省,回視三十年以來所為,多其病者。
足下所見,皆故我,非今我也。
無乃聞其聲不考其情,取其華而遺其實乎?抑將又有取於此也?此事非相見不能盡。
自得罪後,不敢作文字。
此書雖非文,然信筆書意,不覺累幅,亦不須示人。
必喻此意。
歲行盡,寒苦。
惟萬萬節哀強食。
不次。
欲知垂盡歲,有似赴壑蛇。
修鱗半已沒,去意誰能遮。
況欲系其尾,雖勤知奈何。
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
晨雞且勿唱,更鼓畏添撾。
坐久燈燼落,起看北斗斜。
明年豈無年,心事恐蹉跎。
努力盡今夕,少年猶可夸。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十二月二十八日,蒙恩責授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復用韻二首 其一》
百日歸期恰及春,餘年樂事最關身。出門便旋風吹面,走馬聯翩鵲啅人。
卻對酒杯疑是夢,試拈詩筆已如神。此災何必深追咎,竊祿從來豈有因。
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
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
黃金幾時成,白髮日夜出。
開眼三千秋,速如駒過隙。
是故東坡老,貴汝一念息。
時來登此軒,目送過海席。
家山歸未能,題詩寄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