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之僑人郭氏,每歲正月迎紫姑神。
以箕為腹,箸為口,畫灰盤中,為詩敏捷,立成。
余往觀之,神請余作《少年游》,乃以此戲之。
玉肌鉛粉傲秋霜。
準擬鳳呼凰。
伶倫不見,清香未吐,且糠秕吹揚。
到處成雙君獨只,空無數,爛文章。
一點香檀,誰能借箸,無復似張良。
譯文黃州僑居人郭遘,在每年的正月都會迎請紫姑神。用簸箕作紫姑神身軀,用一隻筷子代替口說話。在灰盤中寫字、作詩。這樣作詩很快,一會就寫成了。蘇軾前去觀看,迎請紫姑神過後,作《少年游》戲諷這件事。
肌體被打扮得像玉鉛粉一樣白,可以與秋霜相比。準確地模擬鳳呼喚凰的聲音。樂官伶倫的律譜中看不到,向善男信女索取香錢的「清香」也傳不開名聲,都是如米皮、穀殼似的散發着。筷子到處都是成雙的,但紫姑神寫字、說話、作詩只用一根筷子,空空洞洞沒有什麼內容儘是文字遊戲。紫姑神一張小口插上如香檀的箸,誰能憑藉箸為籌以獻策,沒有第二個像張良那樣的人。
注釋少年游,詞牌名,始見於晏殊《珠玉詞》。又名《少年游令》、《小闌干》、《玉臘梅枝》,因詞有『長似少年時』句,取以為名。僑人郭氏:郭遘(gòu),字興宗。山西汾陽人。僑居黃州,稱為「僑人」。紫姑神:亦名子姑、坑三姑娘,傳說中的廁神名。相傳為壽陽李景之妾,為景妻所妒,常役以穢事,於正月十五日含恨而死。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於廁間或豬欄邊迎之。自南朝以來就有迎紫姑神問休咎(吉凶、善惡)之俗。傲:抗衡。準擬:逼真模仿。清香:一種民間宗教的名稱。吐:開,傳開。糠秕(kāng bǐ):在打穀或加工過程中從種子上分離出來的皮或殼。無復:沒有第二個。張良:字子房,漢初大臣。安徽毫縣人。楚漢戰爭期間,借紫姑神的箸為籌,提出不立六國後代,聯結英布、彭越,重用韓信,追擊項羽,殲滅楚軍的策略,都為劉邦所採納。漢朝建立,封為留侯。▲
蘇軾著,唐玲玲注釋.增訂注釋蘇軾詞.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9.01:218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饒曉明.蘇軾詞新釋輯評.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1月:594-596
上片,運用神話傳說,戲弄、嘲笑紫姑神。「玉肌鉛粉傲「霜,準擬鳳呼凰娘,畫出了紫姑神「玉肌鉛粉娘的「箕娘體和以「鳳呼凰娘的「箸娘音等的神相。「伶倫不見,清音未吐,且糠批吹音,黃帝樂官的音律中看不到,以「清香娘作引誘向善男信女索取香錢這一舉動也傳開不去,全都屬於米皮、穀殼一類的糠秕,四處吹噓飄揚。紫姑神雖命賤位卑,受到祭祀,但蘇軾紫是向世人指明紫姑神只不過是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娘的愚弄百姓的「坑三姑娘娘。「糠秕吹揚娘四字,一針見血,入木三分。
下片,以歷史為鏡,進一步揭示紫姑神虛無本質的意義。「到處成雙君獨只,空無處,爛文章娘,從「箕娘、「箸娘之相貌不同凡人入手,將民間「歲正月必衣服箕箒娘以祭的「子姑娘紫以本來面目:詩才敏捷,實為滿腹「爛文章娘,原是一具愚弄百姓的稻草人。「爛文章娘三字,畫龍點睛,妙不可言。「一點香檀,誰能借箸,無復似張良娘,筆鋒又一反轉。蘇軾以歷史唯物論指出神話傳說也曾被積極利用。即使是紫姑神香檀般的小箸,也可以為現世生活之鑑。誰能藉箸代籌以指點江山,只有漢臣張良,別無他人。
全詞,以神話與民俗、歷史與現實、正反與反正相結合的手法,寫了一位「言如響,善賦詩娘而又不幸、善變的「紫姑神娘。「蘇軾以歷史學的態度,引神用典,以為警世之治、移風易俗之用。表面戲弄,實富深邃之哲理,值得借鑑。▲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饒曉明.蘇軾詞新釋輯評.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1月:594-596
宋神宗元豐四年(1081年)元月,蘇軾觀看了黃州僑居人郭遘迎請紫姑神的過程,作該詞戲諷郭遘迎請紫姑神,希望人們能改變舊的風俗習慣。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饒曉明.蘇軾詞新釋輯評.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1月:594-596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
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使君未來襄陽愁,提戈入市裹氈裘。
自從氈裘南渡沔,襄陽無事多春遊。
襄陽春遊樂何許。
峴山之陽漢江浦。
使君朱旆來翻翻,人道使君似羊杜。
道邊逢人問洛陽,中原苦戰春田荒。
北人聞道襄陽樂,目送飛鴻應斷腸。
墨雲拖雨過西樓。
水東流,晚煙收。
柳外殘陽,回照動簾鈎。
今夜巫山真箇好,花未落,酒新篘。
美人微笑轉星眸。
月華羞,捧金甌。
歌扇縈風,吹散一春愁。
試問江南諸伴侶,誰似我,醉揚州。
山蒼蒼,水茫茫,大孤小孤江中央。
崖崩路絕猿鳥去,惟有喬木攙天長。
客舟何處來,棹歌中流聲抑揚。
沙平風軟望不到,孤山久與船低昂。
峨峨兩煙鬟,曉鏡開新妝。
舟中賈客莫漫狂,小姑前年嫁彭郎。
恩放歸陽羨,復作一篇歸去來兮,清溪無底,上有千仞嵯峨。畫樓東畔,天遠夕陽多。老去君恩未報,空回首、彈鋏悲歌。船頭轉,長風萬里,歸馬駐平坡。無何。何處有,銀潢盡處,天女停梭。問何事人間,久戲風波。顧謂同來稚子,應爛汝、腰下長柯。青衫破,群仙笑我,千縷掛煙蓑。
從君覓數珠,老境仗消遣。未能轉千佛,且從千佛轉。
儒生推變化,乾策數大衍。道士守玄牝,龍虎看舒捲。
我老安能為,萬劫付一喘。默坐閱塵界,往來八十反。
區區我所寄,蹙縮蠶在繭。適從海上回,蓬萊又清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