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桂花它那金光燦爛的色彩和碧玉一般如刀裁似的層層綠葉,其「風度精神」就像晉代名士王衍和樂廣一樣風流飄逸,名重於時。梅花只注重外形,它那重重疊疊的花瓣兒,就像一個只會矯妝打扮的女子使人感到很俗氣。丁香花簇簇擁結在一起顯的太小氣,一點也不舒展。桂花的濃香把我從懷念故人和過去的夢中熏醒,不讓我懷念過去這是不是太無情了?
注釋攤破浣溪沙:詞牌名,《浣溪沙》的變體,又名《添字浣溪沙》。揉破黃金萬點輕:形容桂花色彩的星星點點。輕:四印齋本《漱玉詞》作「明」,注「一作『輕』」。 按上半闋末句已押「明」字,此句不應重押,應該是「輕」字是。剪成碧玉葉層層:桂葉層層有如用碧玉載制而成。「剪成」化用唐賀知章《詠柳》詩意。彥輔:《晉書·劉隗傳》載劉納語:「王夷甫太鮮明,樂彥輔我所敬。」大:四印齋本《漱玉詞》作「太」,注「一作『大』」。太鮮明:《花草粹編》卷四作「大鮮明」。在古代「大」通「太」、「泰」。《說文釋例》日:「古代只作『大』,不作『太』,亦不作『泰』……」比如《易》之「大極」、《春秋》之「大子」,後人皆讀為「太」。在此詞中,作者或緣此古例,故「太」、「大」相通。此句是此詞的難點之一,也是現存整個《漱玉詞》的難點之一,或因此故,竟有不少選注本、乃至輯注本不予收錄,即使收錄,則極少為此句作注,而關於此句的罕見之注釋或析文,又不無可議之點:比如「太」字不宜訓為「過分」,而宜作「很」、「極」講,意謂桂花的「風度精神」與樂彥輔極為相像。鮮明:此處宜訓作分明確定之義。「鮮」字,《世說新語·品藻》作「解」、《晉書·劉魄傳》作「鮮」,宜從《晉書》。何俗甚:俗不可耐。丁香千結:語出毛文錫《更漏子》詞:「庭下丁香千結」。苦(讀作古)麄(「粗」之古體)生:張相《詩詞曲語辭彙釋》卷二謂:「苦粗生,猶雲太粗生,亦甚辭。」苦粗:當作不舒展、低俗而不可愛的意思。苦:有嫌棄之意。透:醒。熏透:即被桂花香熏醒。▲
王學初.李清照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楊合林.李清照集[M].湖南:嶽麓書社出版社,1999.
這是一首詠花詞。詠花而志不在花,只是借花形、花態、花性以揮發開去,抒引出詞人胸中的萬千感慨。
上片伊始「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兩句,便如抖開了一幅令人心醉神迷的畫卷,那黃金揉破後化成的米粒狀的萬點耀眼金花,那碧玉剪出重重疊疊的千層翠葉,若非清香流溢追魂十里的月中丹桂,更無別花可堪比擬。桂花的花朵嬌小無比,自不以妖艷豐滿取勝,作者緊緊抓住的是它的金玉之質。筆觸顯得深刻、自然、貼切、生動。「輕」與「重」是相對的,作為黃金無疑是重的,但能揉而破之化為飛入翠葉叢中的萬點黃花,不論在事實上還是感覺上都是輕柔的。
接下來筆鋒倏然跳出,來了句「風度精神如彥輔,太鮮明」,從花到人、由此及彼,這既把金玉其質的桂花點活了,也把彥輔其人的風度精神點活了。彥輔,是西晉末年被後人稱為「中朝名士」的樂廣的表字;因其官至尚書令,故又史稱「樂令」。據史傳記載:樂廣為人「神姿朗徹」、「性沖約」、「寡嗜欲」,被時人譽為「此人之水鏡也,見之瑩然,若披雲霧而青天也」。於此可見樂彥輔之倜儻非常。然而詞人對歷史名人樂廣之所以崇敬有加,恐怕是離不開時代的原因:當時正值北宋、南宋交替的亂世,恰像樂廣之處於西晉末年一樣,樂廣能在「世道多虞,朝章紊亂」之際,做到「清己中立,任誠保素」,無疑地這便是身處季世的詞人所遵奉的做人標則。若此,則清照將桂比人、將人擬桂,便在情理之中了。「太鮮明」三字是褒揚之詞,不論是花中仙品──桂子,還是「人之水鏡」──樂彥輔,都有着十分鮮明的個性。
下片起始也和上片一樣,是一副對句「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結苦麄生」。寒梅、丁香均為芳香科植物,為世人所深愛。尤其是傲霜凌雪的梅花更是花中之佼佼者,清照筆下原亦不乏詠梅佳句,如「雪裡已知春信至」、「香臉半開嬌旖旎」、「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漁家傲》)、「良宵淡月,疏影更風流」(《滿庭芳》)等,竟以「俗」、「粗」加之呢。應是緣於有所「感」而產生的一種情。即如歡樂的人看見周圍的一切都閃着使人愉悅的光環,而被愁苦籠罩的人即使看到平素喜愛之物,也會撩起如雲湧起理而還亂的愁緒。更詞人在這裡又採用了抑彼而揚此的手法,明貶梅與丁香的「粗」、「俗」,暗譽丹桂之清、雅,以達到更加鮮明主題的目的。
結尾句「熏透愁人千里夢,卻無情」,終於點出個「愁」字來。這兩句語意自然十分明了,其未點透處卻是詞人含嗔帶斥地指責的對象,不外桂花與梅花和丁香之間,雖皆可詮釋得通,如以作者的明貶暗譽的手法來看,這裡指的該是金花玉葉的桂花。這個結尾,似是詞人謂桂子:我是如此執着地傾心於你質地高雅、不媚不俗,而你卻竟以沁人的馥香驚擾了我的千里夢,卻也太無情了。
該詞寫作特點上片側重正面描寫桂花質地之美,從形到神、由表及里,表現出貴而不俗、月朗風清的神韻,重在精神氣質;下片則運用對比手法,進一步襯托桂花的高雅,重在隨感,帶有較為濃郁的主觀感受。上下合璧,借花抒情,便成了一篇回味無窮的小調。▲
夏承燾.宋詞鑑賞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
紹興癸丑五月,樞密韓公、工部尚書胡公使虜,通兩宮也。
有易安室者,父祖皆出韓公門下,今家世淪替,子姓寒微,不敢望公之車塵。
又貧病,但神明未衰落。
見此大號令,不能忘言,作古、律詩各一章,以寄區區之意,以待采詩者雲。
三年夏六月,天子視朝久。
凝旒望南雲,垂衣思北狩。
如聞帝若曰,岳牧與群後。
賢寧無半千,運已遇陽九。
勿勒燕然銘,勿種金城柳。
豈無純孝臣,識此霜露悲。
何必羹舍肉,便可車載脂。
土地非所惜,玉帛如塵泥。
誰當可將命,幣厚辭益卑。
四岳僉曰俞,臣下帝所知。
中朝第一人,春官有昌黎。
身為百夫特,行足萬人師。
嘉祐與建中,為政有皋虁。
匈奴畏王商,吐蕃尊子儀。
夷狄已破膽,將命公所宜。
公拜手稽首,受命白玉墀。
曰臣敢辭難,此亦何等時。
家人安足謀,妻子不必辭。
願奉天地靈,願奉宗廟威。
徑持紫泥詔,直入黃龍城。
單于定稽顙,侍子當來迎。
仁君方恃信,狂生休請纓。
胡公清德人所難,謀同德協心志安。
脫衣已被漢恩暖,離歌不道易水寒。
皇天久陰后土濕,雨勢未迴風勢急。
車聲轔轔馬蕭蕭,壯士懦夫俱感泣。
閭閻嫠婦亦何知,瀝血投書干記室。
夷虜從來性虎狼,不虞預備庸何傷。
衷甲昔時聞楚幕,乘城前日記平涼。
葵丘踐土非荒城,勿輕談士棄儒後。
露布詞成馬猶倚,崤函關出雞未鳴。
巧匠何曾棄樗櫟,芻蕘之言或有益。
不乞隋珠與和璧,吸乞鄉關新信息。
靈光雖在應蕭蕭,草中翁仲今何若。
遺氓豈尚種桑麻,殘虜如聞保城郭。
嫠家父祖生齊魯,位下名高人比數。
當時稷下縱談時,猶記人揮汗成雨。
子孫南渡今幾年,飄零遂與流人伍。
欲將血汗寄山河,去灑東山一抔土。
小樓寒,夜長簾幕低垂。
恨蕭蕭、無情風雨,夜來揉損瓊肌。
也不似、貴妃醉臉,也不似、孫壽愁眉。
韓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將比擬未新奇。
細看取、屈平陶令,風韻正相宜。
微風起,清芬醞藉,不減酴醿。
漸秋闌、雪清玉瘦,向人無限依依。
似愁凝、漢皋解佩,似淚灑、紈扇題詩。
朗月清風,濃煙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
縱愛惜、不知從此,留得幾多時。
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
禁幄低張,彤闌巧護,就中獨占殘春。
容華淡佇,綽約俱見天真。
待得群花過後,一番風露曉妝新。
妖嬈艷態,妒風笑月,長殢東君。
東城邊,南陌上,正日烘池館,竟走香輪。
綺筵散日,誰人可繼芳塵。
更好明光宮殿,幾枝先近日邊勻。
金尊倒,拚了盡燭,不管黃昏。
世人作梅詞,下筆便俗。予試作一篇,乃知前言不妄耳。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沈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玉瘦香濃,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樓楚館,雲閒水遠。清晝永,憑欄翠簾低卷。坐上客來,尊中酒滿,歌聲共,水流雲斷。南枝可插,更須頻剪,莫直待,西樓數聲羌管。
天與秋光,轉轉情傷。探金英、知近重陽。薄衣初試,綠蟻初嘗。漸一番風、一番雨、一番涼。黃昏院落,恓恓惶惶。酒醒時、往事愁腸。那堪永夜,明月空床。聞砧聲搗、蛩聲細、漏聲長。
三年復六月,天子視朝久。
凝旒望南雲,垂衣思北狩。
如聞帝若曰,岳牧與群後。
賢寧無半千,運已遇陽九。
勿勒燕然銘,勿種金城柳。
豈無純孝臣,識此霜露悲。
何必羹舍肉,便可車載脂。
土地非所惜,玉帛如塵泥。
誰當可將命,幣厚辭益卑。
四岳僉曰俞,臣下帝所知。
中朝第一人,春官有昌黎。
身為百夫特,行足萬人師。
嘉祐與建中,為政有臬夔。
匈奴畏王商,吐蕃尊子儀。
夷狄已破膽,將命公所宜。
公拜手稽首,受命白玉墀。
曰臣敢辭難,此亦何等時。
家人安足謀,妻子不必辭。
願奉天地靈,願奉宗廟威。
徑持紫泥詔,直入黃龍城。
單于定稽顙,侍子當來迎。
仁君方恃信,狂生休請纓。
或取犬馬血,與結天日盟。
胡公清德人所難,謀同德協心志安。
脫衣已被漢恩暖,離歌不道易水寒。
皇天久陰后土濕,雨勢未迴風勢急。
車聲轔轔馬蕭蕭,壯士懦夫俱感泣。
閭閻嫠婦亦何如,瀝血投書干記室。
夷虜從來性虎狼,不虞預備庸何傷。
衷甲昔時聞楚幕,乘城前日記平涼。
葵丘踐土非荒城,勿輕談士棄儒生。
露布詞成馬猶倚,崤函關出雞未鳴。
巧匠何曾棄樗櫟,芻蕘之言或有益。
不乞隋珠與和璧,只乞鄉關新信息。
靈光雖在應蕭蕭,草中翁仲今何若。
遺氓豈尚種桑麻,殘虜如聞保城郭。
嫠家父祖生齊魯,位下名高人比數。
當時稷下縱談時,猶記人揮汗成雨。
子孫南渡今幾年,飄流遂與流人伍。
欲將血淚寄山河,去灑東山一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