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背景
這首詞當作於皇祐二年(1050)七月,當時歐陽修任潁州太守,又被安排為應天府南京留守司事,即將離開潁州。
整體賞析
此詞寫的是歌舞酒宴的傳統題材,題材亦不出花間傳統,但艷麗不靡,通篇體現了一種藝術美感,游宴中透露出對潁州山水依依不捨的深情。
起二句以簡煉的筆觸,概括地寫出了西湖的廣闊與繁華。「煙波闊」,一筆渲染過去,背景很有氣派。「風裡絲簧聲韻咽」,則是渾括不流於纖弱的句子,使人想象到那廣闊的煙波中,迴蕩着絲簧之聲,當日西湖風光和一派繁華景象,便如目前。三、四句承次句點到的絲簧之聲,具體寫歌舞。「舞余裙帶綠雙垂,酒入香腮紅一抹」,寫的不是絲簧高奏,而是舞后。但從終於靜下來的「裙帶綠雙垂」之狀,可以想象此前「舞腰紅亂旋」的翩翩之態;從「香腮紅一抹」的嬌艷,可以想象酒紅比那粉黛胭脂之紅更為好看,同時歌舞女子面容之白和幾乎不勝酒力,也得到了傳神的表現。
換頭由上片點出的「酒」過渡而下,但描寫的角度轉移到了正觀賞歌舞的人們的一邊。六幺是一種琵琶舞曲,花十八屬於六幺中的一疊。因其包括花拍,與正拍相比,表演上有更多的花樣與自由,也就格外迷人。酒杯手,連「琉璃滑」都感覺不到,為貪君歌舞而忘情之狀。這樣,轉入明朝,就跌宕得更有力了。「明朝車馬各西東,惆悵畫橋風與月。」「明朝」不一定機械地指第二天,而是泛指日後或長或短的時間。隨着人事的變化,今天沉醉不覺者會有一天被車馬帶向遠方。那時,異鄉,甚至無可奈何的孤獨寂寞中,回首畫橋風月,該是何等惆悵。
詞中關於西湖煙波、風裡絲簧和歌舞場面的描寫,似帶有欣賞的意味,而車馬東西,回首畫橋風月的惆悵,則表現出無可奈何之中若有所失又若有所思的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從創作方面來說,這首詞具有以下妙處。
首先,意脈相連,有蛇灰蚓線之妙。起二句,描寫西湖的廣闊與繁華,並以此為背景,具寫歌舞酒宴。「舞余」二句,以「舞」字上承絲簧之聲,以「酒」字下啟琉璃之滑,如同鏡頭由背景掃描轉至舞池、舞女定格。「杯深」二句,以「杯」承酒,以「看」承舞,再把鏡頭從舞池轉向宴席、飲者。「明朝」二句,由當前貪看忘情引起,聯想到車馬東西的別後情懷,巧妙地收轉到西湖的畫橋風月,與詞的起首遙遙相應。
其次,朦朧萌坼,蘊含不盡言外之意。詞中不言「水波」而言「煙波」,所以「朦朧」。朦朧的好處,給人以看不透看不見的感覺,留豐富的想象餘地。再說「煙波」一詞,按葉嘉瑩的說法,能引起許多聯想,譬如煙柳、煙霞、煙雲乃至煙波畫橋之類。特別要指出的是,此詞多處採用「舉隅」手法(所謂舉隅,就是舉一端為例,意在使人以一端推知其他),透露言外之意,所以「萌坼」。詞中以「裙帶」、「香腮」代指舞女,本身就蘊言外之意,若聯繫整句,上句使人有舞時裙帶飛旋、舞姿曼妙之想,下句給人以舞女嬌嫩白麗、不勝酒力之感。
再次,遣辭精準,毫無着力之感。通篇用辭質樸無華,通俗易懂,但拿捏得當,不差分毫。詞中如「絲簧」、「舞」、「酒」、「杯」和「明朝」等承接之辭,用得恰到好處,無須贅言;如「咽」字,就承擔着多重任務,字面上絲簧聲韻隨着風的斷續而產生咽住的感覺,基調上有中和揚起的作用,還有可以聯想到絲簧之聲中某些或許為別離者而作,等等;還有「煙波闊」之輕快,「聲韻咽」之頓挫,「綠雙垂」之優雅,「紅一抹」之艷麗,「不覺」之忘情,「貪看」之痴迷,「惆悵」之茫然,躍然目前;「闊」之氣象,「滑」之細膩,委實大匠運斤。特別結尾二句,從內容和情調上是個大轉折、大變化,卻用「明朝」兩字輕輕宕開,毫無用力之感。
再有,從容不迫,體現雍容和婉的風度。詞作為作者的精神產品,多少會流露出作者的性格與風度。這首詞,開頭二句,大筆取景,於舒緩開闊中見出氣象,全詞定下了從容不迫的基調。三四兩句,選擇「舞余裙帶雙垂」、「香腮酒紅」等偏於靜態的情貌來描寫,比寫動作性強的急管旋舞,更能保持格調的和緩;換頭兩句,讓飲酒賞舞者正式出場,緊承舞宴酒席的描寫,那種痴迷狀態表面上也是和緩的,儘管這裡提到「六幺花十八」的動人表演,但因突出的是觀眾,那種起伏的動作幾乎被忽略了;結尾二句,雖然在內容和情調上進行轉折變化,但出語用「明朝」二字輕輕宕開,沒有用力扳轉的痕跡,最後又收轉到「畫橋風月」。行文上從容承接,首尾相應,顯得和婉圓融,情緒上也表現了優柔不迫的容與之態。
河決三門合四水,徑流萬里東輸海。
鞏洛之山夾而峙,河來齧山作沙嘴。
山形迤邐若奔避,河益洶洶怒而詈。
舟師弭楫不以帆,頃刻奔過不及視。
舞波淵旋投沙渚,聚沫倏忽為平地。
下窺莫測濁且深,痴龍怪魚肆憑恃。
我生居南不識河,但見禹貢書之記。
其言河狀鉅且猛,驗河質書信皆是。
昔昔帝堯與帝舜,有子朱商不堪嗣。
皇天意欲開禹聖,以水病堯民以潰。
堯愁下人瘦若臘,眾臣薦鯀帝曰試。
試之九載功不效,遂殛羽山慚而斃。
禹羞父罪哀且勤,天始以書畀於姒。
書曰五行水潤下,禹得其術因而治。
鑿山疏流浚畎澮,分擘枝派有條理。
萬邦入貢九州宅,生人始免生鱗尾。
功深德大夏以家,施及三伐蒙其利。
江海淮濟洎漢沔,豈不浩渺汪而大。
收波卷怒畏威德,萬古不敢肆凶厲。
惟茲濁流不可律,歷自秦漢尤為害。
崩堅決壅勢益橫,斜跳旁人惟其意。
制之以力不以德,驅民就溺財隨弊。
蓋聞河源出崑崙,其山上高大無際。
自高瀉下若激箭,一直一曲一千里。
湍雄沖急乃迸溢,其勢不得不然爾。
前歲河怒驚滑民,浸漱洋洋淫不止。
滑人奔走若鋒駭,河伯視之以為戲。
呀呀怒口缺若門,日啖薪石萬萬計。
明堂天子聖且神,悼河不仁嗟曰喟。
河伯素頑不可令,至誠一感惶且畏。
引流辟易趨故道,閉口不敢煩官吏。
遵塗率職直東下,咫尺莫可離其次。
爾來歲星行一周,民牛飽芻邦羨費。
滑人居河飲河流,耕河之壩浸河濆。
嗟河改凶作民福,嗚呼明堂聖天子。
菱溪之石有六,其四為人取去,而一差小而尤奇,亦藏民家。
其最大者,偃然僵臥於溪側,以其難徒,故得獨存。
每歲寒霜落,水涸而石出,溪旁人見其可怪,往往祀以為神。
菱溪,按圖與經皆不載。
唐會昌中,刺史李漬為《荇溪記》,雲水出永陽嶺,西經皇道山下。
以地求之,今無所謂荇溪者。
詢於滁州人,曰此溪是也。
楊行密有淮南,淮人諱其嫌名,以荇為菱;理或然也。
溪旁若有遺址,雲故將劉金之宅,石即劉氏之物也。
金,偽吳時貴將,與行密俱起合淝,號三十六英雄,金其一也。
金本武夫悍卒,而乃能知愛賞奇異,為兒女子之好,豈非遭逢亂世,功成志得,驕於富貴之佚欲而然邪?想其葭池台榭、奇木異草與此石稱,亦一時之盛哉!今劉氏之後散為編民,尚有居溪旁者。
予感夫人物之廢興,惜其可愛而棄也,乃以三牛曳置幽谷;又索其小者,得於白塔民朱氏,遂立於亭之南北。
亭負城而近,以為滁人歲時嬉遊之好。
夫物之奇者,棄沒於幽遠則可惜,置之耳目則愛者不免取之而去。
嗟夫!劉金者雖不足道,然亦可謂雄勇之士,其平生志意,豈不偉哉。
及其後世,荒堙零落,至於子孫泯沒而無聞,況欲長有此石乎?用此可為富貴者之戒。
而好奇之士聞此石者,可以一賞而足,何必取而去也哉。
欲過清明煙雨細。小檻臨窗,點點殘花墜。梁燕語多驚曉睡。銀屏一半堆香被。
新歲風光如舊歲。所恨征輪,漸漸程迢遞。縱有遠情難寫寄。何妨解有相思淚。
世說有仙草,得之能隱身。仙書已怪妄,此事況無文。
嗟爾得從誰,不辨偽與真。持行入都市,自謂術通神。
白日攫黃金,磊落揀奇珍。旁人掩口笑,縱汝暫懽忻。
汝方矜所得,謂世盡盲昏。非人不見汝,乃汝不見人。
明日君當千里行,今朝始共一樽酒。豈惟明日難重持,試思此會何嘗有。
京師九衢十二門,車馬煌煌事奔走。花開誰得屢相過,盞到莫辭頻舉手。
驩情落寞酒量減,置我不須論老朽。奈何公等氣方豪,雲夢正當吞八九。
擇之名聲重當世,少也多奇晚方偶。西州政事藹風謠,右掖文章煥星斗。
待君歸日我何為,手把鋤犁汝陰叟。
開元無事二十年,五兵不用太白閒。
太白之精下人間,李白高歌蜀道難。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李白落筆生雲煙。
千奇萬險不可攀,卻視蜀道猶平川。
宮娃扶來白已醉,醉里詩成醒不記。
忽然乘興登名山,龍咆虎嘯松風寒。
山頭婆娑弄明月,九域塵土悲人寰。
吹笙飲酒紫陽家,紫陽真人駕雲車。
空山流水空流花,飄然已去凌青霞。
下看區區郊與島,螢飛露濕吟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