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皎潔的月光從樹枝間掠過,驚飛了枝頭喜鵲,清涼的晚風吹來仿佛聽見了遠處的蟬叫聲。在稻花的香氣里,耳邊傳來一陣陣青蛙的叫聲,好像在討論,說今年是一個豐收的好年景。天空中輕雲漂浮,閃爍的星星忽明忽暗,山前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往日的小茅草屋還在土地廟的樹林旁,道路轉過溪水的源頭,它便忽然出現在眼前。
注釋西江月:詞牌名。黃沙:黃沙嶺,在江西上饒的西面。別枝驚鵲:驚動喜鵲飛離樹枝。鳴蟬:蟬叫聲。舊時:往日。茅店:茅草蓋的鄉村客店。社林:土地廟附近的樹林。社,土地神廟。古時,村有社樹,為祀神處,故曰社林。見:同「現」,顯現,出現。▲
辛棄疾.稼軒詞編年箋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312
程 帆.唐詩宋詞鑑賞辭典.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10:578-579
楊 忠.辛棄疾詞選譯.成都:巴蜀書社,1991:178-180
從《西江月》前兩句「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表面看來,寫的是風、月、蟬、鵲這些極其平常的景物,然而經過作者巧妙的組合,結果平常中就顯得不平常了。鵲兒的驚飛不定,不是盤旋在一般樹頭,而是飛繞在橫斜突兀的枝幹之上。因為月光明亮,所以鵲兒被驚醒了;而鵲兒驚飛,自然也就會引起「別枝」搖曳。同時,知了的鳴叫聲也是有其一定時間的。夜間的鳴叫聲不同於烈日炎炎下的嘶鳴,而當涼風徐徐吹拂時,往往特別感到清幽。總之,「驚鵲」和「鳴蟬」兩句動中寓靜,把半夜「清風」、「明月」下的景色描繪得令人悠然神往。
接下來「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把人們的關注點從長空轉移到田野,表現了詞人不僅為夜間黃沙道上的柔和情趣所浸潤,更關心撲面而來的漫村遍野的稻花香,又由稻花香而聯想到即將到來的豐年景象。此時此地,詞人與人民同呼吸的歡樂,盡在言表。稻花飄香的「香」,固然是描繪稻花盛開,也是表達詞人心頭的甜蜜之感。在詞人的感覺里,儼然聽到群蛙在稻田中齊聲喧嚷,爭說豐年。先出「說」的內容,再補「聲」的來源。以蛙聲說豐年,是詞人的創造。
前四句就是單純的抒寫當時夏夜山道的景物和詞人的感受,然而其核心卻是洋溢着豐收年景的夏夜。因此,與其說這是夏景,還不如說是眼前夏景將給人們帶來的幸福。
下闋開頭,詞人就樹立了一座峭拔挺峻的奇峰,運用對仗手法,以加強穩定的音勢。「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在這裡,「星」是寥落的疏星,「雨」是輕微的陣雨,這些都是為了與上闋的清幽夜色、恬靜氣氛和樸野成趣的鄉土氣息相吻合。特別是一個「天外」一個「山前」,本來是遙遠而不可捉摸的,可是筆鋒一轉,小橋一過,鄉村林邊茅店的影子卻意想不到地展現在人們的眼前。詞人對黃沙道上的路徑儘管很熟,可總因為醉心於傾訴豐年在望之樂的一片蛙聲中,竟忘卻了越過「天外」,邁過「山前」,連早已臨近的那個社廟旁樹林邊的茅店,也都沒有察覺。前文「路轉」,後文「忽見」,既襯出了詞人驟然間看出了分明臨近舊屋的歡欣,又表達了他由於沉浸在稻花香中以至忘了道途遠近的怡然自得的入迷程度,相得益彰,體現了作者深厚的藝術功底,令人玩味無窮。
從表面上看,這首詞的題材內容不過是一些看來極其平凡的景物,語言沒有任何雕飾,沒有用一個典故,層次安排也完全是平平淡淡。然而,正是在看似平淡之中,卻有着詞人潛心的構思,淳厚的感情。在這裡,讀者也可以領略到稼軒詞於雄渾豪邁之外的另一種境界。▲
吳調公 等.唐宋詞鑑賞辭典(南宋·遼·金卷).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1548-1550
公元1181年(宋孝宗淳熙八年),辛棄疾因受奸臣排擠,被免罷官,回到上饒帶湖家居,並在此生活了近十五年。在此期間,他雖也有過短暫的出仕經歷,但以在上饒居住為多,在此留下了不少詞作。這首詞即是其中年時代經過江西上饒黃沙嶺道時寫的一首詞。
吳調公 等.唐宋詞鑑賞辭典(南宋·遼·金卷).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1548-1550
程波 等.唐宋詞鑑賞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87-88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
喚得笙歌勸君酒。
酒如春好,春色年年如舊。
青春元不老,君知否。
席上看君,竹清松瘦。
待與青春斗長久。
三山歸路,明日天香襟袖。
更持銀盞起,為君壽。
過眼溪山,怪都似、舊時相識。
還記得、夢中行遍,江南江北。
佳處徑須攜杖去,能消幾緉平生屐。
笑塵勞、三十九年非、長為客。
吳楚地,東南坼。
英雄事,曹劉敵。
被西風吹盡,了無塵跡。
樓觀才成人已去,旌旗未卷頭先白。
嘆人間、哀樂轉相尋,今猶昔。
見說岷峨千古雪。都作岷峨山上石。君家右史老泉公,千金費盡勤收拾。一堂真石室。空庭更與添突兀。記當時,長編筆硯,日日雲煙濕。野老時逢山鬼泣。誰夜持山去難覓。有人依樣入明光,玉階之下岩岩立。琅玕無數碧。風流不數平原物。欲重吟,青蔥玉樹,須倩子云筆。
鳥倦飛還矣。笑淵明、瓶中儲粟,有無能幾。蓮社高人留翁語,我醉寧論許事。試沽酒、重斟翁喜。一見蕭然音韻古,想東籬、醉臥參差是。千載下,竟誰似。元龍百尺高樓里。把新詩、殷勤問我,停雲情味。北夏門高從拉攞,何事須人料理。翁曾道、繁華朝起。塵土人言寧可用,顧青山、與我何如耳。歌且和,楚狂子。
己未八月二十日夜,夢有人以石研屏見餉者。其色如玉,光潤可愛。中有一牛,磨角作斗狀。云:「湘潭裡中有張其姓者,多力善斗,號張難敵。一日,與人搏,偶敗,忿赴河而死。居三日,其家人來視之,浮水上,則牛耳。自後並水之山往往有此石,或得之,里中輒不利。」夢中異之,為作詩數百言,大抵皆取古之怨憤變化異物等事,覺而忘其言。後三日,賦詞以識其異。恨之極。恨極銷磨不得。萇弘事,人道後來,其血三年化為碧。鄭人緩也泣。吾父攻儒助墨。十年夢,沈痛化余,秋柏之間既為實。
相思重相憶。被怨結中腸,潛動精魄。望夫江上岩岩立。嗟一念中變,後期長絕。君看啟母憤所激。又俄傾為石。難敵。最多力。甚一忿沈淵,精氣為物。依然困鬥牛磨角。便影入山骨,至今雕琢。尋思人間,只合化,夢中蝶。
闌干四面山無數。供望眼、朝與暮。好風催雨過山來,吹盡一簾煩暑。紗廚如霧,簟紋如水,別有生涼處。冰肌不受鉛華污。更旎旎、真香聚。臨風一曲最妖嬌,唱得行人且住。藕花都放,木犀開後,待與剩鸞去。
停雲靄靄,八表同昏,盡日時雨濛濛。搔首良朋,門前平陸成江。春醪湛湛獨撫,限彌襟、閒飲東窗。空延佇,恨舟車南北,欲往何從。嘆息東園佳樹,列初榮枝葉,再兢春風。日月於征,安得促席從容。翩翩何處飛鳥,息庭樹、好語和同。當年事,問幾人、親友似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