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露初零,長宵共、永晝分停。
繞水樓台,高聳萬丈蓬瀛。
芝蘭為壽,相輝映、簪笏盈庭。
花柔玉淨,捧觴別有娉婷。
鶴瘦松青,精神與、秋月爭明。
德行文章,素馳日下聲名。
東山高蹈,雖卿相、不足為榮。
安石須起,要蘇天下蒼生。
此詞從明抄本《詩淵》錄出,原詞註明作者「宋李易安」,是近年發現的,孔繁禮《全宋詞補輯》收之。
這是一篇壽詞,雖然也極盡褒譽,但卻流露了憂國憂民之志,蘊含着一股壯氣豪情。
上片交代時間地點、場面氣氛,詞清句麗,風格典雅。「薄露初零,長宵共永晝分停。繞水樓台,高聳萬丈蓬瀛」是指:正當薄露剛開始灑落,夜晚與白晝長短完全相同的這個不同一般的時候;處身環水而起、高聳入雲的樓閣亭榭之內,宛如來到了傳說中的蓬萊、瀛州海上仙島。「長宵共永晝分停」句中的「分停」,即「停分」,中分之意;一年之中只有春分、秋分這兩天是晝夜所占時間相等,古人稱這兩天為「日夜分」。這裡並未指明是春分還是秋分,從「薄露初零」看,似是仲秋之月的「秋分」,固為秋天到來,暑氣漸退,晝熱夜冷,容易有露水;然而再從下文饋禮中有蘭花來看,或許是仲春之月的「春分」;當然如果「芝蘭為壽」中的「芝蘭」僅作為一種象徵高雅來說,只能認為是虛寫,而「薄露初零」卻是實況描述,所以很可能是秋分時候。
「芝蘭為壽,相輝映,簪笏盈庭」寫的是友人在做壽,詞人及眾嘉賓來賀:大家獻上了淡雅清香的蘭花和益壽延年的靈芝,拜壽的人們簇擁着壽星老人一時間充塞了往日幽靜的庭院,其中也不乏尚稱風雅的達官貴人,他們的鮮明的服色、佩飾與名士清儒的布衣瀟灑相輝映。壽筵開始了,氣氛自是十分熾烈,但詞作者卻避開這些必然現象,筆下一滑,轉向了筵席間穿梭般飛去飄來為客人傾酒捧觴的侍女們,「花柔玉淨,捧觴別有娉婷」之句,是作者從活動的大場面中捕捉的一個迷人的動作:她們像花一般柔媚,像玉一樣晶瑩,雙手捧觴穿行席間向客人勸酒,翩翩風姿令人開懷一醉,表達了主人待客之真誠。上片寥寥數語,便將良辰、美景、主賢、賓嘉之樂都烘托紙上了。
下片是對壽者的祝願之詞,尾句顯示出作者愛國愛民的心愿,寫得委婉、曲折、含蓄、脫俗。「鶴瘦松青,精神與秋月爭明。德行文章,素馳日下聲名」,先以兩個比喻句起興,再引出直面的頌揚:願您體魄健壯如鶴之清癯矍鑠,如松之耐寒長青,願您精神光照萬物與朗朗秋月競比光明;您的品德學問歷來是獨領風騷、名噪京城。至此便將一位德高望重、受人景仰的典範人物的形象勾畫了出來,下面「東山高蹈,雖卿相不足為榮」仍是溢美之辭,仍是使用比喻手法,但卻因借用現成典故,便將內容表達更進一步、更深一層。「東山高蹈」,用的是晉代文學家、政治家謝安的故事。謝安,字安石,才學蓋世,隱居東山,後應詔出仕,官至司徒。後人因以「東山」喻隱居之士;高蹈,在此也指隱居生活。該句是說:謝安隱居東山,卻蜚聲朝野,光耀無比,雖為王侯卿相,哪一個比得上他!以謝安隱居東山稱比筵上的壽誕主人,可謂臻於至極了。尾句十分精彩,繼續以謝安相比,讚譽、推崇之中加進了激勵,且注入了以生民為重、迅速救民於水火之中的急切心情,真是一句千鈞:「安石須起,要蘇天下蒼生。」安石在東山隱居不肯應詔出仕之時,時人發出了「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的嘆惋,詞人就該語加以引發以激勵眼前這位名士:您一定要像謝安一樣快快挺身出仕,揭露奸佞誤國,挽救在戰亂中受盡蹂躪折磨的黎民。易安居士發自內心的呼喊,使這首以祝壽為內容的詞作在主題思想上得到了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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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詞是為友人祝壽而作。壽者未點明是誰,從詞義看,可知其人應是當時名儒,而且是直至此時尚隱而不仕者。有的評論人認為是工詩善詞的名士朱敦儒。據史傳稱他「志行高潔,雖為布衣而有朝野之望」,後屢經詔聘,方於紹興二年出山,賜進士出身在朝廷供職,是與李清照同時代人。
侯健.新發現的李清照詞(N).北京晚報,1982年5月22日
陳祖美 .李清照作品賞析集 .成都 :巴蜀書社 ,1992 :252-253 .
玉瘦香濃,檀深雪散。
今年恨、探梅又晚。
江樓楚館,雲閒水遠。
清晝永,憑欄翠簾低卷。
坐上客來,尊前酒滿。
歌聲共、水流雲斷。
南枝可插,更須頻剪。
莫直待西樓、數聲羌管。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
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鈎。
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
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
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
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
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人未梳頭。
任寶奩閒掩,日上簾鈎。
生怕閒愁暗恨,多少事、欲說還休。
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者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即難留。
念武陵春晚,雲鎖重樓。
記取樓前綠水,應念我、終日凝眸。
凝眸處,從今更數,幾段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