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別始一歲,幽憂有百端。
乃知一世中,少樂多悲患。
每憶少年日,未知人事艱。
顛狂無所閡,落魄去羈牽。
三月入洛陽,春深花未殘。
龍門翠鬱郁,伊水清潺潺。
逢君伊水畔,一見已開顏。
不暇謁大尹,相攜步香山。
自茲愜所適,便若投山猿。
幕府足文士,相公方好賢。
希深好風骨,迥出風塵間。
師魯心磊落,高談羲與軒。
子漸口若訥,誦書坐千言。
彥國善飲酒,百盞顏未丹。
幾道事閒遠,風流如謝安。
子聰作參軍,常跨跛虎韉。
子野乃禿翁,戲弄時脫冠。
次公才曠奇,王霸馳筆端。
聖俞善吟哦,共嘲為閬仙。
惟予號達老,醉必如張顛。
洛陽古郡邑,萬戶美風煙。
荒涼見宮闕,表里壯河山。
相將日無事,上馬若鴻翩。
出門盡垂柳,信步即名園。
嫩籜筠粉暗,淥池萍錦翻。
殘花落酒面,飛絮拂歸鞍。
尋盡水與竹,忽去嵩峰巔。
青蒼緣萬仞,杳藹望三川。
花草窺澗竇,崎嶇尋石泉。
君吟倚樹立,我醉欹雲眠。
子聰疑日近,謂若手可攀。
共題三醉石,留在八仙壇。
水雲心已倦,歸坐正杯盤。
飛瓊始十八,妖妙猶雙環。
寒篁暖鳳嘴,銀甲調鴈弦。
自製白雲曲,始送黃金船。
珠簾卷明月,夜氣如春煙。
燈花弄粉色,酒紅生臉蓮。
東堂榴花好,點綴裙腰鮮。
插花雲髻上,展簟綠陰前。
樂事不可極,酣歌變為嘆。
詔書走東下,丞相忽南遷。
送之伊水頭,相顧淚潸潸。
臘月相公去,君隨赴春官。
送君白馬寺,獨入東上門。
故府誰同在,新年獨未還。
當時作此語,聞者已依然。
曉色初透東窗,醉魂方覺。戀戀繡衾半擁,動萬感脈脈,春思無托。追想少年,何處青樓貪歡樂。當媚景,恨月愁花,算伊全妄鳳幃約。空淚滴、真珠暗落。又被誰、連宵留著。不曉高天甚意,既付與風流,卻恁情薄。細把身心自解,只與猛拚卻。又及生、見來了,怎生教人惡。
曼卿諱延年,姓石氏,其上世為幽州人。幽州入於契丹,其祖自成始以其族閒走南歸。天子嘉其來,將祿之,不可,乃家於宋州之宋城。父諱補之,官至太常博士。
幽燕俗勁武,而曼卿少亦以氣自豪。讀書不治章句,獨慕古人奇節偉行非常之功,視世俗屑屑無足動其意者。自顧不合於時,乃一混以酒然好劇飲大醉,頹然自放。由是益與時不合。而人之從其游者,皆知愛曼卿落落可奇,而不知其才之有以用也。年四十八,康定二年二月四日以太子中允秘閣校理卒於京師。
曼卿少舉進士,不中,真宗推恩,三舉進士皆補奉職。曼卿初不肯就,張文節公素奇之,謂曰:「母老乃擇祿耶?」曼卿矍然起就之,遷殿直。久之,改太常寺太祝,知濟州金鄉縣。嘆曰:「此亦可以為政也。」縣有治聲,通判乾寧軍。丁母永安縣君李氏憂,服除,通判永靜軍。皆有能名。充館閣校勘,累遷大理寺丞,通判海州。還為校理。
莊獻明肅太后臨朝,曼卿上書,請還政天子。其後太后崩,范諷以言見幸,引嘗言太后事者,遽得顯官,欲引曼卿,曼卿固止之,乃已。
自契丹通中國,德明盡有河南而臣屬,遂務休兵養息,天下晏然內外馳武三十餘年。曼卿上書言十事,不報,已而元昊反,西方用兵始思其言,召見。稍用其說,籍河北、河東、陝西之民,得鄉兵數十萬曼卿奉使籍兵河東,還稱旨,賜緋衣銀魚。天子方思盡其才,而且病矣既而聞邊將有欲以鄉兵扦賊者,笑曰:「此得吾粗也。夫不教之兵,勇怯相雜,若怯者見敵而動,則勇者亦牽而潰矣。今或不暇教,不若募其教行者,則人人皆勝兵也。」
其視世事,蔑若不足為。及聽其施設之方,雖精思深慮,不能過也狀貌偉然,喜酒自豪,若不可繩以法度。退而質其平生趣舍大節,無一悖於理者。遇人無賢愚,皆盡忻,及閒而可否天下是非善惡,當其意者無幾人。其為文章,勁健稱其意氣。
有子濟、滋。天子聞其喪,官其一子,使祿其家。既卒之三十七日葬於太清之先塋,其友歐陽修表於其墓曰:
嗚呼曼卿!寧自混以為高,不少屈以合世,可謂自重之士矣。士之所負者愈大,則其自顧也愈重,自顧愈重,則其合愈難。然欲與共大事,立奇功,非得難合自重之士,不可為也。古之魁雄之人,未始不負高世之志,故寧或毀身污跡,卒困於無聞。或老且死,而幸一遇,猶克少施於世。若曼卿者,非徒與世難合,而不克所施,亦其不幸不得至乎中壽,其命也夫!其可哀也夫!
午漏聲初轉,歸鞍路偶同。
天清黃道日,街闊綠槐風。
萬國舟車會,中天象魏雄。
戢戈清四海,論道屬三公。
自愧陪群彥,從來但朴忠。
時平容竊祿,歲晚嘆衰翁。
買地淮山北,垂竿潁水東。
稻粱雖可戀,吾志在冥鴻。
秋風吹浮雲,寒雨灑清曉。
鮮鮮牆下菊,顏色一何好。
好色豈能常,得時仍不早。
文章損精神,何用覷天巧。
四時悲代謝,萬物世凋槁。
豈知寒監中,兩鬢甚秋草。
東城彼詩翁,學問同少小。
風塵世事多,日月良會少。
我有一◇酒,念君思共倒。
上浮黃金蕊,送以清歌裊。
為君發朱顏,可以卻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