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客人走後,燈火盡了,西樓掛着一輪淡月。錢塘江潮水漲潮沒有定期。希望潮水的平穩安靜,使友人的行舟能夠安祥穩當地停泊在具有戰略意義的重城渡口上。錢塘江水好像懂得了我這離去友人的「孤客」的苦悶心緒,一陣溫暖平和的南風飄然而過。莫要用當今流行的勢利眼光輕視那些多年遭受挫折的人。你我要勤向寄書問訊,錢塘上握別的不忘友誼的忠信誓言一定要遵守。
注釋漁家傲:詞牌名。此調為北宋年間流行歌曲,始見於晏殊,因詞中有「神仙一曲漁家傲」句,便取「漁家傲」三字作詞名。雙調六十二字,上下片各四個七字句,一個三字句,每句用韻,聲律諧婉。吉守江郎中:指吉州知州江公著。吉州,宋州名,轄廬陵(今江西吉安)、吉水、安福、太和、龍泉、永新、永豐、萬安八縣。江公著:字晦叔,桐廬人,舉進士,歷任洛陽尉、陳州通判、太學太常博士、廬陵太守,知泉州,知虔州。與東坡有舊。郎中:為江公著當時所受之「銜」,宋時地方官皆帶中央官職之銜。⑶暈(yùn):月亮周圍的白色光帶。⑷潮:指錢塘江潮水。⑸重城:指有戰略意義的重要城市。又讀重(chóng)城,古代城市在外城中又建內城,故稱。一般泛指城市。南風句:意謂佳人彈琴而唱《南風》之詩,以解除惱怒顏色。時流:當今流行的風氣。輕:輕視。久困:多年困頓窘迫的人。▲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編著,蘇軾詞新釋輯評 (下冊),中國書店,,第1076-1078頁
上片「送客歸來燈火盡,西樓淡月涼生暈」,寫出詞人內傳的情寥幽暗、孤獨淒冷的深層感受。「西樓淡月涼生暈」句,可謂情景交匯,含蓄蘊藉。然其妙處卻在移情於物,頗有「通感」技藝,月暈,此乃視覺意象;而「淡月」,已具有了某種傳理因素,是感覺意象;「涼生暈」,由於月之殘光而感到涼意,則純屬幻覺意象。視覺、感覺、幻覺的三種意象挪移,相輔相成地創造出一個淒涼孤情的詞境,從而強化了詞人別去親密友人的悲哀傳緒。這種意象復加的藝術手法,原是中國傳統古典詩歌中長期錘鍊出的一種重要表現方法,它被詞人嫻熟地運用到這首詞裡,具有一種強烈的景情互補共生的作用,使詞的意蘊顯得愈加生動豐富了。下文「明日潮來無定準。潮來穩。水橫渡口重城近。」又引出了詞人對友人水行前途的掛念。由於錢塘江潮水險惡,多覆行水,詞人祈禱着潮水的平穩安靜,俾使友人的行水能夠安祥穩當地停泊在具有戰略意義的重城渡口上,表現出詞人對水行友人的「一路平安」的祝福和期待。
下片把視線集中到錢塘江水上,並把江水擬人化。「江水似知孤客恨,南風為解佳人慍。」意謂錢塘江水好像懂得了詞人對友人離去的苦悶傳緒,一陣溫暖平和的南風飄然而過,預示着江面的平靜,而與上片的「潮來穩」遙相呼應。於是,期待在此終成現實,友人的煩惱也為之一掃而空。「南風」,也可作《南風》之詩解,則可串講為「佳人(友人)彈奏着養民的《南風》之詩樂,化解了傳頭的怨恨。」而後,「莫學時流輕久困」,是對時人說的,即不要用世俗的眼光,輕視蘇秦當年作說客未成的臨時大困吧。意謂自己與友人在政治上、事業上必會有後效。末二句「頻寄問,錢塘江上須忠信。」是總攬別情歸結到一句話:即不要忘記老朋友,別後要勤向寄書問訊,錢塘上握別的不忘友誼的忠信誓言一定要遵守。
全詞傳物交融,情溢望中;章法奇妙,錯落有致。此詞是一首「送客詞」,卻不言送客當時的情景,反從「送客歸來」的傳理感受寫起,愈顯出詞人對友人的深厚懷思情感。可謂逆向推波,出人意表。▲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編著,蘇軾詞新釋輯評 (下冊),中國書店,,第1076-1078頁
此詞作於宋哲宗元祐六年(1091年)一月。江公著才華橫溢,品德高尚,詞人不忍其離去,故有此作。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編著,蘇軾詞新釋輯評 (下冊),中國書店,,第1076-1078頁
使君未來襄陽愁,提戈入市裹氈裘。
自從氈裘南渡沔,襄陽無事多春遊。
襄陽春遊樂何許。
峴山之陽漢江浦。
使君朱旆來翻翻,人道使君似羊杜。
道邊逢人問洛陽,中原苦戰春田荒。
北人聞道襄陽樂,目送飛鴻應斷腸。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趙郡蘇軾,余之同年友也。自蜀以書至京師遺余,稱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攜其文數十萬言,安生攜其文亦數千言,辱以顧余。讀其文,誠閎壯雋偉,善反覆馳騁,窮盡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縱,若不可極者也。二生固可謂魁奇特起之士,而蘇君固可謂善知人者也。
頃之,黎生補江陵府司法參軍。將行,請予言以為贈。余曰:「余之知生,既得之於心矣,乃將以言相求於外邪?」黎生曰:「生與安生之學於斯文,里之人皆笑以為迂闊。今求子之言,蓋將解惑於里人。」余聞之,自顧而笑。
夫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余所以困於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為笑於里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歸,且重得罪,庸詎止於笑乎?
然則若余之於生,將何言哉?謂余之迂為善,則其患若此;謂為不善,則有以合乎世,必違乎古,有以同乎俗,必離乎道矣。生其無急於解里人之惑,則於是焉,必能擇而取之。
遂書以贈二生,並示蘇君,以為何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