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狂士寧者,不邪亦不正。
混世使人疑,詭譎非一行。
平生不把筆,對酒時高詠。
初如不著意,語出多奇勁。
傾財解人難,去不道名姓。
金錢買酒醉高樓,明月空床眠不醒。
一身四海即為家,獨行萬里聊乘興。
既不採藥賣都市,又不點石化黃金。
進不干公卿,退不隱山林。
與之游者但愛其人而莫見其術,安知其心。
吾聞有道之士游心太虛,逍遙出入,
常與道俱。故能入火不熱,
入水不濡。嘗聞其語,
而未見其人也,豈斯人之徒歟。
不然言不純師,行不純德,
而滑稽玩世,其東方朔之流乎。
陰陽乖錯亂五行,窮冬山谷暖不冰。
一陽且出在地上,地下誰發萬物萌。
太陰當用不用事,蓋由奸將不斬虧國刑。
遂令邪風伺間隙,潛中瘟疫於疲氓。
神哉陛下至仁聖,憂勤懸禱通精誠。
聖人與天同一體,意未發口天已聽。
忽收寒威還水官,正時肅物凜以清。
寒風得勢獵獵走,瓦乾霰急落不停。
恍然天地半夜白,群雞失曉不及鳴。
清晨拜表東上合,鬱郁瑞氣盈宮庭。
退朝騎馬下銀闕,馬滑不慣行瑤瓊。
晚趨賓館賀太尉,坐覺滿路流歡聲。
便開西園掃征步,正見玉樹花凋零。
小軒卻坐對山石,拂拂酒面紅煙生。
主人與國共休戚,不惟喜悅將豐登。
須憐鐵甲冷徹骨,四十餘萬屯邊兵。
六一居士初謫滁山,自號醉翁。
既老而衰且病,將退休於潁水之上,則又更號六一居士。
客有問曰:「六一,何謂也?」居士曰:「吾家藏書一萬卷,集錄三代以來金石遺文一千卷,有琴一張,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
」客曰:「是為五一爾,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於此五物之間,是豈不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屢易其號。
此莊生所誚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將見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
」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為此名,聊以志吾之樂爾。
」客曰:「其樂如何?」居士曰:「吾之樂可勝道哉!方其得意於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見,疾雷破柱而不驚;雖響九奏於洞庭之野,閱大戰於涿鹿之原,未足喻其樂且適也。
然常患不得極吾樂於其間者,世事之為吾累者眾也。
其大者有二焉,軒裳珪組勞吾形於外,憂患思慮勞吾心於內,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於五物哉?雖然,吾自乞其身於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惻然哀之,賜其骸骨,使得與此五物偕返于田廬,庶幾償其夙願焉。
此吾之所以志也。
」客復笑曰:「子知軒裳珪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
累於彼者已勞矣,又多憂;累於此者既佚矣,幸無患。
吾其何擇哉?」於是與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區區不足較也。
」已而嘆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蓋有不待七十者矣。
吾素慕之,宜去一也。
吾嘗用於時矣,而訖無稱焉,宜去二也。
壯猶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難強之筋骸,貪過分之榮祿,是將違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
吾負三宜去,雖無五物,其去宜矣,復何道哉!」熙寧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傳。
鎮陽二月春苦寒,東風力溺冰雪頑。
北潭跬步病不到,何暇騎馬尋郊原。
鵰丘新晴暖已動,砌下流水來潺潺。
但聞檐間鳥語變,不覺桃杏開已闌。
人生一世浪自苦,盛衰桃杏開落間。
西亭昨日偶獨到,猶有一樹當南軒。
殘芳爛漫看更好,皓若春雪團枯繁。
無風已恐自零落,長條可愛不可攀。
猶堪攜酒醉其下,誰肯伴我頹巾冠。
黃河一千年一清,岐山鳴鳳不再鳴。
自從蘇梅二子死,天地寂默收雷聲。
百蟲壞戶不啟蟄,萬木逢春不發萌。
豈無百鳥解言語,喧呼終日無人聽。
二子精思極搜抉,天地鬼神無遁情。
及其放筆騁豪俊,筆下萬物生光榮。
古人謂此◇天巧,命短疑為天公憎。
昔時李杜爭橫行,麒麟鳳凰世所驚。
二物非能致太平,須時太平然後生。
開元天寶物盛極,自此中原疲戰爭。
英雄白骨化黃土,富貴何止浮雲輕。
唯有文章爛日星,氣凌山嶽常崢嶸。
賢愚自古皆共盡,突兀空留後世名。